鹿邑倒回去江以修的宿舍時已經是晚上,江以修正站在街道的路燈下。
他穿著一條黑色的休閑褲,灰色的T恤,人在燈下,燈光將他的身影拉得很長,他左手插著褲兜,右手抓著那瓶礦泉水漫不經心的在喝著,眼睛四周的看了又看。
鹿邑忍著屁股疼,朝他跑了過去:“帥哥,交換個聯係方式嗎?”
“不換。”
“為什麽?難道是我不夠好看嗎?可性感,可清純,欲罷不能哦。”鹿邑朝江以修拋了一個媚眼。
江以修眉頭皺了起來,礦泉水瓶在她的腦袋上敲了一下:“……你從哪裏學的這些亂七八糟的東西?”
鹿邑捂著腦袋,癟嘴:“酒店的小廣告上。”
“別看這麽多亂七八糟的東西,不利於小朋友的成長。”
“我才不是小朋友,距離我成年還有半年。”
“那你成年以前還是小朋友。”
“小朋友能申請牽手嗎?”
“不能。”
“抱抱呢?”
“牽手都不可以,你覺得抱就可以了?”
“我覺得可以。”
鹿邑走了一步從身後抱住他,腦袋靠在他的背上,聽著他有力的心跳聲傳來。她勾起笑:“走吧,就這麽走!出發!”
鹿邑在身後抱著江以修,江以修在前麵走。
他說:“你是不是把我當馬了?”
“你這話說得。我就不能把你當驢嗎?”
“鬆手。”
“我錯了~”
兩人沿著街道一直走,誰也沒提下午發生的事情。
鹿邑站在十米台上,閉上眼睛,張開手臂。
“她在幹嘛?”洛麗塔說。
“禱告?”
“我看不像。”
“這麽有儀式感啊,準備跳什麽動作?”
“嗯,估計是207C這……”
話還沒說完,鹿邑從跳台上摔了下來。
“我去!”
鹿邑張開手臂向前傾,直直的摔在水麵上。
巨大的水聲,濺起無數的浪花。
人們目瞪口呆,鹿邑在幹什麽?
鹿邑墜入水中,被水包裹著,她並沒有著急往上遊而是一路往下沉,沉落水地,在呼吸急促後迅速的遊了上來大口的喘著氣,喘得太急咳了幾聲猛的笑了起來,眼前的陰霾,逐漸化為晴朗。
“這娃是瘋了嗎?”木花師姐說。
甜甜師姐已經跑了過去,“你這是幹什麽?得虧綿媽不在,不然得罵你一頓。”
鹿邑抓住甜甜師姐的手:“這種感覺,超級爽快。”
今天是體檢報告出來的日子,鹿邑知道瞞不過了。
就在大家都不明白鹿邑是什麽意思的時候,有人來叫鹿邑,地點,綿媽的辦公室。
“鹿邑,你是不是瘋了!”綿媽把體檢報告狠狠摔在她的身上:“你居然瞞著我!我是你教練!”
鹿邑第一次聽到綿媽發這麽大的脾氣!
“你是不是傻逼!還是腦袋被驢踢了,還是你根本就沒腦!”
這還是鹿邑第一次聽她說髒話。
“綿媽,您還會說髒話呢?”
“我扇你你信不信?”
鹿邑連忙認慫:“信信信。”
“對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不!你就是故意的!”
“你給我退出,沒得商量!”
鹿邑垂下頭,苦笑一聲:“白染目前這樣的狀態,我退了,還有誰能頂替。您知道的,沒有人。”
綿媽哼了一聲:“那我也不要你。不要跟我說這麽多有的沒的,我告訴你,我得對你負責,我不能讓你倒在賽場上。你這樣你爸媽知道了得多難受!”
鹿邑的心顫了一下,抓住綿媽的手:“綿媽,我可以堅持,如果不可以,我早就退不會給隊裏添麻煩,我問過醫生了,我可以堅持的。”
“你那醫生是傻逼。你出去,別打擾我寫報告。”綿媽毫不留情的甩開她的手。
“綿媽!”鹿邑撲通一聲跪在地上。
綿媽嚇了一跳:“你幹什麽!趕緊起來!”
“我第一次跪別人是湖體的何教練,當時我要被趕出跳水隊,為了一個機會,我在湖體的跳水館的榮譽牆上在台風天裏跪了一個晚上,我看著那牆上的人,看了一晚上。”鹿邑的聲音有些顫抖咬著牙繼續說:“那時候以修跟我說,以後我一定要對得起自己今天的這番堅持。我還記得一句話,白染說的,當你把跳水刻到骨子裏才能稱為是熱愛。白染都能堅持,我為什麽不可以。這麽多師姐師兄都還在堅持,我為什麽就不可以!”
“你這狀況不一樣。”綿媽拉鹿邑起來,鹿邑不起,繼續說:“我堅持了這麽多年,我不是為了要贏,從頭打到尾我都隻想對得起我自己而已。相信我好嗎?我自己的身體我知道,我可以。”
綿媽深呼吸一口氣:“以修知道嗎?”
她抓住綿媽的手,懇切的看著綿媽:“別告訴他。”
“你想瞞著他多久。”
“奧運會結束後。”
綿媽蹲了下來,摸著她的臉,眼中閃著淚花:“鹿邑,希望你以後也能對得起今天的這番堅持。”
這一番用生命去捍衛的榮耀。
鹿邑在比賽裏摔到了頭才知道腦袋長了一顆小東西在壓迫著眼睛,發病時的鹿邑鹿邑視線大概就是,十米之外人畜不分,所見之處都是馬賽克,頭疼欲裂。發病的頻率大概是一周一次,時間在十五分鍾到半個小時左右,所以鹿邑覺得自己可以堅持,再怎麽倒黴,這個頻率也不會是在賽場上吧。
她可是在廟裏麵祈求過的。
“綿媽找你去幹什麽?”白染問。
“沒什麽,就是說一下訓練成績。”
“哦。”
白染給她遞了一瓶水,抿唇說:“……鹿邑,我參加不了比賽了,我跟綿媽商量過,這一次的奧運會我會退出,小師妹會跟你一起去參加。她可能能力沒這麽強,但是比我現在的狀態好多了。雖然這麽說,你壓力會很大,但是請你一定要贏,在十米單人上,一定要贏。十米雙人不勉強,十米單人一定要。”
自從鹿邑跳了單人後,就退了雙人,白染是兩手抓,帶了一個小師妹出來,這一次她退出,十米台上鹿邑她必須要重新接手,可能也是預料到白染的情況,綿媽在跳水的安排上,給鹿邑安排了小師妹的合作,對她還算是了解。
時間還有三個月,白染已經給自己判了死刑。身體的問題,根本就不是一朝一夕能解決的,她為了那個家,付出了所有,在自己最輝煌鼎盛的時候甘願走下神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