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小若的心因為紀秉之眼中的慌亂狠狠一抽,越發篤定當初陷害父親安宴西的人就是紀秉之,所以看向紀秉之的眼神也不免變得怨恨起來。
紀秉之倒是沒有在意安小若的不同,他兀自低頭思考了一會兒,眼中的慌亂淡淡消退,被一抹淡淡的探究和疑惑所取代。
“安小若,其實早前我就覺得你的棋風很特別了,很像我之前認識的一個圍棋國手,那個人就是安宴西,今天你突然提到安宴西,我倒是想要問一問了,你是不是和安宴西有什麽關係?”
安小若冷冷地勾起嘴角,覺得自己沒有隱瞞的必要,直截了當地回答道:“我是安宴西的女兒。”
此言一出,紀秉之突然抬起頭看向了安小若,半晌後才笑了起來:“難怪,我之前也有過這種猜測,沒想到還真是事實,你的棋風真的和你的父親很像,天馬行空,讓人很難忘記。”
“紀叔叔,你的問題我回答了,但你還沒有回答我剛才的問題。”安小若覺得紀秉之一直在顧左右而言他,就是想要岔開話題,避開當年安宴西的事情,所以又不客氣地提醒了男人一句,“你覺得今天如果是我父親安宴西和你對弈,你能贏得了他嗎?”
紀秉之微微一愣,臉上的表情再次變得嚴肅銳利,過了好半晌,空氣裏才傳來紀秉之的聲音:“我不能確定結果。”
“那你的意思就是覺得自己有可能會輸了?即使以你現在的實力,也不能確定自己百分之百會贏?”安小若冷聲追問。
紀秉之點了點頭:“沒錯,即使是現在和安宴西對弈,我也不確定自己會贏。”
安小若的心再次因為紀秉之的話跳動了一下,她真的很想不客氣地質問紀秉之,就是因為你不確定的結果,就是因為你拚命想要摘下冠軍的桂冠,所以當年你才會使用卑劣的手段陷害紀秉之,造成他被人鄙視被人排擠,喪失了下棋的資格,之後又開始自暴自棄,把他好好的一個家庭都給毀了!
不過最終,安小若壓抑下了自己的情緒,隻是將垂放在雙膝上的手握緊得死緊死緊。
安小若閉了閉眼,又深深吸了一口氣,才再次開口道:“可惜紀叔叔,你現在已經沒有機會和我父親下棋了,也不會知道你和他對弈的結局到底是輸還是贏,我想當年的事情你應該也是知道的吧,我父親在一場重要賽事上作弊,被人取消了比賽資格,甚至之後被中國棋院開除,永遠沒有了下圍棋的資格,他最終在家中因為酗酒而意外身亡。”
說這些話的時候,安小若的眼睛一直注意著紀秉之,也因此一點不落地捕捉到了男人眼中的動容和複雜情緒。
紀秉之重重歎了口氣,沉聲道:“真是可惜了。”
安小若冷笑一聲,眼裏有著咄咄逼人的光:“那紀叔叔,你相信我的父親安宴西會作弊嗎?”
這一次,紀秉之過了很長時間都沒有回答,而是像陷入了什麽回憶之中,就在安小若以為紀秉之是因為愧疚才不敢開口的時候,卻看到紀秉之突然從椅子上站了起來,大步朝著門外走去,就在男人快要踏出大門的一瞬,安小若才再次聽到了紀秉之的聲音。
“安小若,其實你問我的問題並沒有意義,不管我相不相信,事情都已經發生了,如果你是因為這件事狀態變差,那我勸你盡快打起精神來,被情緒所困對一個棋手來說並不是一件好事,而且……”紀秉之頓了頓,接下來的話說得頗有深意,“棋壇上有些事情沒必要深究,對一個新進棋壇的選手來說也不是一件好事。”
紀秉之說完,也不再房間裏多做停留,大步朝著門外走去。
還坐在棋桌前的安小若怔愣了好半天,等她反應過來想要叫住紀秉之問清楚的時候,門外哪裏還能看到紀秉之的影子了?那個男人早就走的無影無蹤了。
“棋壇上有些事情沒必要深究,對一個新進棋壇的選手來說也不是一件好事。”安小若怔怔地重複著剛才紀秉之最後說的話,這句話到底是什麽意思,難道紀秉之變相承認了自己當年的錯誤,讓安小若不要追查?
對,一定就是這樣!紀秉之果然就是當年陷害父親的罪魁禍首,而她安小若麵對這樣的圍棋界大咖卻一點辦法都沒有,如果她手上沒有證據,隨便到外麵說紀秉之是那樣的卑劣小人,又會有誰能相信她呢?說不定還會視她安小若為異類,影響她在圍棋界的前途,更有甚者落得和當年的安宴西一樣……
安小若的嘴角揚起一抹苦澀又痛苦的笑容,然後扶著門框緩緩滑落下了身體,頹敗地坐在了冰冷的地麵上。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安小若才又重新從地上站了起來,像是一具行屍走肉一般,走出了圍棋協會的大門,又走進了外麵的漫天大雨之中。
此刻的雨下得比剛剛還要大,劈裏啪啦地傾盆而下,打在人的身上生生的疼,但是安小若卻恍然未知,依舊在雨中前行,女孩的頭發被打濕了,全身的衣服也被淋了個透。
就在這時,從不遠處突然跑來了一抹高大的身影,那人舉著一把大黑傘,匆匆忙忙跑到了安小若的麵前,他將黑傘迅速舉在了安小若的頭頂,確定安小若淋不到雨後,這才喊道:“小若,你在這裏幹什麽,為什麽不打傘?”
紀亮的聲音裏透著擔憂和震怒,完全沒了往日的從容和淡定。
但是這一聲響卻依舊拉不回安小若的注意力,安小若甚至眼皮抬都沒有抬一下,還是木訥地往前走。
紀亮的眼神凜了凜,他也顧不得打傘了,直接把傘丟在了一邊,雙手使勁壓在安小若的肩頭,迫使女孩轉向了自己,大聲問道:“安小若,你到底怎麽了?!你這樣我真的很擔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