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百辰下意识地也朝手机追过去，幸好冯哲离得近，眼疾手快一把抱住他，否则他也要掉下去了。
邵择言走到电梯口，拿手电筒往下照了照。万鹏是头朝下，脚朝上的姿式坠落的。虽然只有一层的高度，但他摔得刁钻，从脑袋的角度看，脖子肯定断了。
邵择言收回手电，说：“万鹏死了。”
仍在疯狂挣扎的周百辰忽然脱力，瘫软在冯哲怀中哭泣：“猫姐，猫姐……”
冯哲百感交集，抬头看向邵择言：“把那个小……”
他原想对邵择言说，把那个小猫公仔拿来，把仲小猫的遗言放给周百辰听，可是话说一半，突然瞳孔猛缩。邵择言背后电梯门的缝隙里，冒出一个白森森的身影。
是医生。他没有死，他还活着！他就那样鬼魅般升起在邵择言的背后，举起手中闪光的长针管。
冯哲大叫一声：“小心！”
邵择言反应极快，返身一扑，猛地把医生按回电梯口，两人一齐坠落下去。
虽然只有一层的高度，但邵择言和医生都只剩一格血。
沉重的坠落声传来，冯哲的视野变得一片漆黑，只浮现着一行血红的字：
守护者已阵亡。
接下来有一段时间他完全没有记忆。他不知道自己是怎样来到负一层电梯井的底部的，或许是从楼梯跑下去的，更可能是直接从电梯口跳下去的。他徒手疯狂地抠挖着狭窄空间的边角，挖得手指鲜血淋漓。
而这里什么都没有，没有医生，也没有邵择言。他们都消失了。
他们都死了。
邵择言死了，就像周枚那样阵亡了。
最后他只找到一样东西。原本揣在邵择言口袋里的小猫公仔。它孤零零地卡在电梯井底部的部件空隙里。
他把它拿在手里，指尖的血染到小猫身上。
“那个…”电梯门外传来怯怯的声音，是周百辰，“那个是给我的吗？”
冯哲抬头看着他，眼神木木的，没有光泽。
“不。”他说。
然后死死捏着这个小猫公仔，退到电梯井最里面的角落里蜷坐着，一动不动了。
他知道，只要把小猫给周百辰，播放那段录音，就能完成任务，退出游戏，回到现实世界。可是他没有能力承受第二次守护者的阵亡，内心已经垮塌。
他几乎没有思维了，只是本能地放弃了一切，没有力气走一步，就在这段过去的时光里停下，就滞留在这现实与虚幻的夹缝里，管他外面天荒地老，他就永远留在这里好了。
电梯门外的周百辰蹲在那里，也进入一种奇怪的呆滞状态。
这个游戏，出现了bug。它卡住了。
周遭的寂静慢慢沉淀成琥珀似的壳，把他封闭在内。冯哲失去了时间概念，也不知过去了几天，还是一万年。
忽然，有什么声音把他的壳打破一线缝隙。
“兄弟。兄弟…”
冯哲缓缓醒来，抬起头时，颈椎发出生锈似的咯吱声。
电梯门外站着章安。
冯哲懵懂地看着他。章安伸出手，露出掌心里一只小玻璃瓶，里面有一颗绿色珠子一明一灭。
冯哲好像失去了语言能力，只露出些许迷惑的神情。
章安说：“这本来是打算用来复活仲小猫的，送给你吧。”
“复……活……”他没听明白似的重复了一遍，猛地回过神来，“复活？！”
他想站起身，腿却僵硬得直不起来，就爬行着冲到章安面前，一把夺过小瓶。
章安化身有声说明书：“只要打开瓶塞，对着瓶口念出你要复活的人的名字…”
冯哲已经哆嗦着手拔开木塞，对着瓶口大声说：“复活邵择言，邵择言，邵择言，你他妈给我活过来！”
喊得声嘶力竭几乎带出胸腔的血沫。
瓶子里的绿色珠子“扑”地散了，化成一撮烟尘。
“哎呀哎呀叫我干嘛那么大声？”
外面传来熟悉的声音。
冯哲一愣，一把推开堵在电梯门的章安冲出去。
邵择言头顶一格血站在那里，一脸莫名其妙。
……
“你是说，我死过一次，章哥给你一颗复活丹，我又复活了？”邵择言问。
“嗯。”冯哲身心俱疲。
“哎那我得好好感谢章哥。章哥？”他抬起头来，负一空****的地下车库里，已经不见章安的身影。他不知何时悄然退场了。
只有周百辰怯怯地站在一边，眼巴巴看着冯哲手里的小猫公仔。
邵择言拍了一把冯哲的肩膀：“那快把东西给人家吧，你也真是的，能扣着不给呢。”
冯哲感觉几乎虚脱，半点也不想动，把公仔递给邵择言，摆了摆手，示意让他给周百辰。
邵择言给周百辰递手里，还帮他按了一下它的肚皮。
“小辰，对不起。对不起。你一定要考上大学，一定要有出息，不要变成猫姐这样的人。”
熟悉的声音让周百辰呆呆怔了半晌，缓缓地把它按在胸口。
过了一会，他想起什么似的，手伸进玩偶衣的口袋摸了摸，摸出一个小瓶子，递给邵择言。这次里面装的是紫色珠子。
邵择言感兴趣地接过来：“哇，又有礼物啊。这是什么东西？”
“能力转换丹。”
“哦。”邵择言拿着小瓶，回头看了一眼冯哲。冯哲头顶的血条还剩五格。
冯哲也听到了周百辰的话，但他现在脑子不太灵光，还在缓缓地想着能力转换是什么玩意。
就见邵择言这个孙子，“啪”地拔掉瓶塞，把紫色珠子倒进嘴里，然后看着冯哲的眼睛说：“把我守护者的自动回血能力转给调查员冯哲！”
冯哲慢一拍才想明白是怎么回事，他猛地扑向邵择言掐他的脖子，吼道：“吐出来，你给我吐出来！”
两人撕打得太激烈，以至于都没注意是什么时候退出游戏的。
只是邵择言的身体突然软了，仅剩的一格血也不见了。
冯哲以为真把他打死了，大惊失色。接着发现他自己头顶的血条也不见了，无声无息倒在地上的邵择言还有呼吸，只是昏了过去。
他们四周陷入漆黑，车库的感应灯也不亮了。
冯哲过了一会才想到，他们应该是退出游戏了，因为现实中的地下车库是彻底断电的，反而比游戏幻境中黑得深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