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声渐息,雨势却越发大了,天地间唯有白茫茫一片。李道乾所在的这座无名岛是附近最大的岛屿,岛上植被茂盛,丛林密布,山峦叠嶂,溪流蜿蜒。景雍一路追寻着李道乾的踪迹进了一片广阔无垠的密林,当他第二次经过同一株红艳夺目的乌桕树时,不由得停下脚步,转而谨慎地打量起周围来。
李道乾之所以冒着生命危险也要回到岛上,自然是因为他提前在此处布下了法阵。越厉害的阵法,需要的灵力就越多,难免会发生灵力外逸的现象,像景雍这样经验丰富的元婴真人老远就能察觉异常,根本不会踏入阵中,因此他布的是最简单也是最古老的迷踪阵,没有任何杀伤力,只是将人困在阵中迷失方向而已,所需灵力几乎可以忽略不计。饶是如此,景雍很快便发现不对劲,他深知李道乾精通机关阵法之道,在这方面,自己根本不是对手,不过他自有应对之法,那就是待在原地,以不变应万变。
他没有心急地乱走乱闯,而是幕天席地打起坐来,身体离地一尺,盘膝而坐,全身笼罩在灵力罩里,头顶倾盆大雨,却影响不了他分毫,整个人仿佛与天地融为一体。
景雍如此沉得住气,李道乾反倒无可奈何了。这场元婴之战,是他主动提出的,今天必须做个了结。密林里突然刮起一阵狂风,吹得枝动叶摇,落叶无数,原本往下飘飞的落叶突然方向一变,化作密密麻麻的利刃旋风朝景雍射来。
景雍横剑一扫,落叶纷纷委地。可落叶旋风的攻势接连不断,无孔不入,每一片落叶从景雍身上、脸上、手上划过时,都留下一道血淋淋的伤口。当一片堪比利刃的落叶差点刺入眼睛时,景雍眸光一沉,双手结印,降龙剑悬停在空中,发出耀眼光芒,汹涌澎湃的灵力“砰”的一声炸开,朝他射来的铺天盖地的落叶全部倒飞出去,连细小一些的树木都从中折断,可见这波灵力之强劲霸道。很快狂风顿止,地上光秃秃一片,唯有绵绵不断的大雨继续下着。景雍抹了把脸上的血水,朝着落叶飞来的方向追了上去。
李道乾的拂尘出其不意地甩了过来,比刀剑还锋利的尘丝一旦被缠上便非死即伤。景雍飞身避开,降龙剑一剑劈下,周遭树木接二连三轰然倒塌,差点砸在李道乾身上,溅起漫天烟尘。两人隔空对峙,守心尘和降龙剑每一次出手,都对对方造成极大伤害。空气中灵力激**,飞沙走石,树木横倒,密林里其他妖兽察觉到危险,早就跑了个精光。
两人你来我往,以命相搏,灵力快速流失。景雍因为灵力消耗过大,身手没有先前那么灵敏,一时不慎被守心尘缠上右腿,整只腿差点从中绞断,露出深可见骨的一圈伤口,鲜血洒得满地都是。他眉头都没皱,咬牙施展灵力,降龙剑原本是朝前飞的,在空中突然倒退,剑柄“砰”的一声撞上李道乾胸口。
李道乾闷哼一声,嘴角溢出一丝鲜血,收起拂尘,远远看了景雍一眼,借着迷踪阵地利之便,在拐角处一转,很快不见了。
景雍以剑拄地,大口喘息,身上道袍早就破烂不堪,右腿血肉模糊,几乎成了断肢。他撕下一截道袍,随便将伤口裹紧,便不再管它,颤抖着手倒出一把丹药,也不看是什么,仰头吞下,立即打坐调息,准备迎接下一轮的打斗。
李道乾亦没有好到哪里去,他原本在海里时就受了降龙剑一剑,刚才又挨了一下,尽管是剑柄,可是剑气依然穿透他的护体灵力罩,重伤他的丹田灵脉。他捂着胸口,脸色发白,浑身湿漉漉的,头发散乱地贴在头皮上,形容狼狈不堪,血水混着雨水不停往下流,很快在脚下形成一汪血红色积水。
他靠着一棵树站着,抬头看天,雨下得不像刚才那样大了,飘飘洒洒落在脸上,冰凉的雨水似乎缓解了身体里的痛楚。他扭头看了一眼,发现自己靠着的是一颗北关最常见的白杨树,高大挺拔,长在山间田野,凡是有黄土的地方,就有它的身影。他伸手摸了摸灰白色的树皮,心想自己能死在这安静无人的地方,有最熟悉的白杨树陪伴,倒也不坏。
他忽然眉头紧皱,压抑不住咳嗽一声,喷出一口鲜血。
随着这声轻微的咳嗽,景雍很快出现在周围。降龙剑和守心尘再次对上,又是一场足以令天地变色的强悍对决,灵力相接处,发出耀眼的光芒,光芒过后,满地狼藉。两人从海里到岛上打斗这半天,灵力早已到枯竭边缘,均是强弩之末,却仍然拼着最后一口气,不把对方杀死誓不罢休。
到了最后,李道乾竟然躲避不及,被倒下的树木砸了一下,他身形一晃,头破血流的样子甚是可怖,忙飞身后退,故伎重施,欲从一片灌木丛中逃离。景雍趁机施展降龙剑追了上去。李道乾借着布下的迷踪阵,几次三番甩下他,再从暗处偷袭,景雍早就不忿,他对阵法本就有所涉猎,加上迷踪阵乃是最简单的困阵,他早就破解了此阵,却装作无头苍蝇的样子到处乱找一气。
在李道乾从灌木丛中飞出时,降龙剑突然从斜地里射来,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刺入他腹中,灵光瞬间爆涨,将他丹田震得粉碎。
李道乾重重摔在地上,再也爬不起来。
景雍一击得手,知道李道乾丹田被毁,再也无力回天,立即大松口气,神态轻松从远处走来,看着地上出气多入气少的李道乾缓缓说:“今日一战,就此了结——”
话未说完,身后突然传来动静,韩君集手持破云枪,以一往无前的姿势朝他扑过来。景雍顿时色变,原本要刺向李道乾的降龙剑蓦地改变方向,迎上韩君集,一剑斩断他的头颅。若是普通人,早就倒地身亡,可是韩君集不是人,而是傀儡,根本没有知觉,失去头颅只有身躯的他没有任何反应,按照李道乾事先的设定,破云枪脱手而出,快速旋转着避无可避地捅进了景雍胸口。
破云枪透胸而入,去势不减,插在远处一株高大的树木上,枪尾仍然震动不停。
景雍胸口突兀地出现了一个漆黑的大洞,他脸上露出惊愕的表情,似乎难以置信,双目圆睁,缓缓倒在地上,再无声息。
李道乾静静躺在那里,想要转头看一眼身首分离的韩君集都做不到,甚至连呼吸都变得艰难无比。
雨不知什么时候停了,天光渐亮,太阳穿透厚重云层,落霞满天。空气中灵力波动一点点减弱,直至消散,树林里重新有了鸟兽活动的踪迹。一片寂静中,忽然有人踩着满地落叶走来,发出“嘎嚓嘎嚓”的声音。陆辞芳顺着残留的灵力找到这儿,很快看到了躺在地上奄奄一息的李道乾,忙跑过去,叫了声:“师尊!”
李道乾无法动作,只能冲他眨了下眼睛。
陆辞芳见到他的惨状,双眼通红,蹲下身子,想要抱他起来。
李道乾轻轻摇头,用尽最后一丝力气说:“你来了,我有几句遗言。”
陆辞芳在李道乾离开琅琊山洞府时,便偷偷跟在他身后。李道乾早就发现了他,不过没有阻止他尾随,而是装作不知道。这几天李道乾一直待在这座无名岛上,陆辞芳也躲在这里,尽量不让李道乾察觉自己的存在,直到听到两大元婴打斗时惊天动地的动静,才和景白钟令仪一样,站在远处观望。此时听到李道乾说出“遗言”二字,眼泪情不自禁滚落,强忍悲痛,哽咽道:“是。”
李道乾喘息说:“景雍一死,溟剑宗必起内讧,散修盟危机自解。此番散修盟伤亡惨重,不宜再起争端,你接手盟主之位后,当忍则忍,不要想着为我报仇,意气用事——”
陆辞芳抹了把眼泪,说:“师尊放心,如今散修盟千疮百孔,亟需安定,我定当忍辱负重,无论溟剑宗怎么挑衅辱骂,我也唾面自干,龟缩不出。”
李道乾欣慰地点点头,“你有此觉悟就好。”动了动手指,却抬不起来,眼睛看着掉落在地上的拂尘。
陆辞芳忙双手捡起来。
李道乾轻声说:“我这个师父当得并不称职,没有好好教过你一日,还给你留下一个烂摊子,只能将守心尘留给你。盟主不是那么好当的,尤其是你还年轻,威望不足,希望你在困惑迷茫或心灰意冷之际,看着这柄拂尘,如我亲临,能带给你一点勇气和安慰。”
师尊这个时候还想着他,陆辞芳泣不成声。
李道乾咳了一下,嘴巴鼻子里立即涌出大量鲜血。陆辞芳吓得手足无措,“师尊,我带你回无双城,我们找最好的医师,定能将你医好——”
“生死有命,岂能强求,还有一事——”李道乾喘息不停,良久才继续说:“我想看一看小韩。”
陆辞芳找到韩君集的头颅和身体,将之拼接在一起,怕身首分离引的李道乾伤心,在脖颈断口那里盖了一条汗巾以作遮掩,又从树上取下破云枪,放在韩君集手边,这才扶起李道乾,让他看了一眼。
李道乾看着韩君集僵硬的面容,又想起年轻时他、韩君集还有舒羽宾三人初出茅庐一起闯**北关时的情景,那时候真是恣意张扬、无忧无虑,可是好景不长,先是小韩离他而去,随后羽宾魂归地府,而如今他也快了,可能世间之事大都如此,彩云易散琉璃脆,好梦从来不长久。
“将小韩和我葬在一起。”李道乾的声音细若游丝,听起来随时会断裂。
陆辞芳泪流满面,哭道:“师尊,你会没事的!”
李道乾恍若未闻,疲惫地闭上眼睛。
陆辞芳将他背在背上,用尽全力、一刻不停朝无双城飞去。
他身前是茫茫大海,而身后残阳如血,似乎预示着这场元婴之战的惨烈结局。
世间最强的两大元婴真人陨落于此,后来这座默默无名的荒岛被人称作落日岛,名声大噪,引得无数修道之士前来悼亡拜祭。
景白和钟令仪赶到落日岛密林时,陆辞芳已经带着李道乾走了。景雍静静躺在地上,身上盖了一层落叶,一只鸟儿在他头上跳来跳去,降龙剑孤零零掉在一旁。景白见了,眼泪奔涌而出,扑在尸体上放声大哭。
钟令仪想到景雍一代枭雄就此陨落,亦是眼睛通红,泪水涟涟。
景白悲恸欲绝,哭得声音都哑了。
钟令仪小声劝道:“天色已晚,此非久留之地。如今真人已去,怎能让他一直曝尸荒野?还是应该和大家商议后事,尽快入土为安才是。”
景白知道她说得有理,强忍伤心抱起景雍,离开了落日岛。因苍澜岛距离遥远,两人先回无双城外溟剑宗大营,会合端木枫、古月远等门中长老再做打算。
当晚深夜时分,当景白一身丧服抱着景雍尸体出现时,整个溟剑宗大营顿时从沉睡中惊醒过来,所有人彻夜未眠。端木枫、古月远等执事长老看到身上覆盖白布躺在大营**的景雍,震惊难过之余,想到将来的事,一时心思各异;就连普通弟子亦是惊恐不安,不知溟剑宗跟散修盟还要不要继续打下去,自己命运又会如何。
这会儿溟剑宗的人包括景白还不知道李道乾已经陨落,大家聚在一起,想到此刻身处敌境,掌门突然离世,大有内忧外患之感,都在发愁接下来怎么办才好。大概凌晨寅时,无双城突兀地响起钟声,钟声缓慢沉重,一声接一声,一直响了九九八十一下。散修盟跟溟剑宗僵持数月,死了这么多弟子,都没有敲响过丧钟,何况是九九八十一下最高规格,毫无疑问,唯有李道乾才有此待遇。众人心下不禁骇然,没想到这场决战,两大元婴真人竟是同归于尽!
李道乾在陆辞芳背他回无双城的路上便撒手而去。陆辞芳察觉到背后的人身体逐渐变冷僵硬,泪如雨下,没有停下脚步,而是迎着漆黑的夜色埋头赶路,当回到无双城时,早已灵力枯竭,精疲力尽。
散修盟总管严西范在李道乾孤注一掷下决战书时便早有预感,此时看到李道乾尸体,只是心如刀绞,悲痛不已,倒并不怎么意外。李道乾以自己性命为代价解决了散修盟被覆灭的危机,活着的人岂能辜负他的牺牲,无论如何他都要将散修盟好好维持下去,当务之急是确立新的盟主。李道乾在决战之前特意收陆辞芳为徒,其选择不言而喻。
散修盟有资格继任盟主之位的下一代弟子只有余世存和陆辞芳两人,双方所代表的派系也一直为此暗暗较劲,针锋相对。严西范在私人感情上虽然和余世存更为亲近,但盟主一事事关重大,他又素来敬重李道乾,绝不肯违背李道乾的遗愿,因此特地叫来余世存,跟他彻夜长谈,要他以大局为重,率先拥护陆辞芳为新任盟主。
既然李道乾和严西范都选择了陆辞芳,余世存明白自己再怎么失望不满也无用,再说经历无双城被围一战,目睹诸多同门的死亡,就连李道乾都陨落了,他已不像以前那般争强好胜,如今胜负已分,自己注定要屈居陆辞芳之下,若是背后再使绊子不过徒惹笑话,还不如做足姿态,赢得大家的好感,最后还是答应了。
散修盟接任盟主一事顺利过渡,陆辞芳就此成为新任盟主,并未引起大的波澜。
而溟剑宗这边则复杂多了,景雍虽然一直视景白为继承人,可终究没有明文定下来,何况他去得突然,一切都没有来得及做安排,旁人难免生出别的心思。
景白万事不理,一心沉浸在景雍离世的哀伤中,扶着景雍的棺木长跪不起。景雍的丧事要回苍溟城大办,目前只是简单入殓停灵而已。短短一天时间,他肉眼可见变得消瘦憔悴,胡子拉碴、发丝凌乱也不管,每每想起景雍的音容笑貌便泪流不止,脸上泪水干了又流,流了又干,悲不自胜。
钟令仪看得心疼不已,花高价买了些灵花灵草灵果等各种材料,熬成一碗清灵玉露端进来,“小白,从昨天到现在你滴水未进,且喝一口润润嗓子。”
景白伤心过度,既不觉得累也不觉得渴,不过不忍拂她好意,木然接过玉露,食不知味地喝完了,黯然道:“阿如,我再也没有师父了。”
钟令仪抱住他,拍拍他的背,给他无声的安慰和鼓励。
两人坐在景雍灵前,一张接一张焚烧纸钱。忽然外面隐隐约约传来说话争吵声,景白面无表情,置若罔闻,钟令仪出去了一会儿,回来说:“现在下面小弟子吵得厉害,有人想回苍溟城,有人想继续围攻无双城,各有各的道理,为此争论不休。”偷偷看了景白一眼,问他:“你意下如何?”
景白机械地扔着纸钱,呆呆看着盆中升腾而起的火光,一时没说话。
灵前点燃的白蜡烛发出“噼啪”响声,钟令仪走到旁边,拿起剪刀将烛芯挨个剪短。这时古月远掀帘进来,拱手为礼,“昭明君。”
钟令仪知道两人有话要说,避了出去。
景白站起来回礼,叫了声:“古长老。”
古月远说:“自从围攻无双城以来,溟剑宗损失惨重,不少弟子葬身于此,早就敢怨而不敢言。掌门这一去,更是惶惶不安,无心恋战,为今之计当以保存实力为先,不宜再添伤亡,咱们应该尽快撤回苍溟城,稳定人心才是——”
“不可——”古月远话未说完,被匆匆赶来的端木枫一语打断,急道:“如今李道乾已死,散修盟正如拔了牙的老虎,再无威胁,正应该趁此良机一鼓作气拿下无双城!咱们不远万里长途跋涉,在此围困数月之久,牺牲如此多的弟子,岂能前功尽弃!此刻的无双城正是防备最松懈的时候,只要发动突袭,说不定一晚就能攻克,完成掌门生前未完成的霸业——”
古月远冷笑一声,“端木长老真是大言不惭,是谁当初说散修盟一团散沙,大举围攻之下必定望风而逃?还一晚攻克,哼!你可听过哀兵必胜?咱们弟子无心恋战,这个时候还去攻打无双城,散修盟的人不跟咱们拼命才怪!咱们弟子的命就不是命吗,死了这么多人还不够吗?”
端木枫哼道:“此一时彼一时也,散修盟本就是强弩之末,李道乾之死更是雪上加霜,咱们这时候只要给予最后一击,必定能克竟全功,一举得胜!”
两人吵个不停。景白缓缓说:“若不是这场门派之战,千机真人不会逼的给师尊下决战书,师尊也就不会因此陨落。再继续围攻无双城,也不过是两败俱伤。我赞同古长老的话,溟剑宗弟子死得已经够多了,不宜再添伤亡,趁着双方偃旗息鼓之际,不如就此撤回苍溟城。”
古月远得到景白的支持,得意地看了端木枫一眼,出去传撤退的命令去了。
端木枫神情郁郁出来,抬头看着北方阴霾的天空,似乎又要下雨了。端木宁走过来打听消息,“爷爷,古长老传话,说咱们要离开了。”
端木枫没有反驳。
端木宁便知道是真的了,暗叹一声,辛苦数月,牺牲这么多弟子,最后却是无功而返!他不禁疑惑,死了这么多人,连掌门都陨落了,到底是为了什么?
端木枫负手而立,静静望着远处,忽然说了句:“昭明君跟咱们道不同啊!”
道不同,自然不相为谋。
虽然是撤退,也要防止散修盟趁乱突袭,为保证安全,溟剑宗弟子乃是分批撤退,景白自然要留在最后压阵。端木枫心里不满,以赶去苍溟城处理景雍后事为借口,扶着景雍的棺材第一个离开。
端木枫带着端木家心腹子弟日夜兼程赶到苍溟城时,家家户户门前都挂上了白幡,溟剑宗内城更是一片缟素,人人披麻戴孝。景雍停灵在溟剑宗正殿无极殿,早就备好了水陆道场,每日诵经,礼忏不断,伏章申表,忙个不停。
端木枫一回到院子,刚换下衣服,端木涵就来请见,见周围无人,小声说:“父亲,自从掌门陨落的消息传来,观尘君找过我两次,话里话外问我对掌门之位怎么看。”
端木枫嗤笑道:“这个蒋仲宣,狐狸尾巴终于藏不住了,看来他对掌门之位野心甚大。”
端木涵说:“哎,谁叫他赢了星月之争,被尊为观尘君呢,自然有此奢望。曼成去年要是拿下星月魁首,现在就没蒋仲宣什么事了。如今有资格问鼎掌门之位的,除了昭明君,也只有他了。”
端木枫坐下慢悠悠喝茶。
端木涵欲言又止,最后还是忍不住问:“父亲,您支持哪位?”
端木枫漫不经心说:“那要看谁支持咱们端木家了。”
端木涵沉吟道:“景氏一族虽说没有咱们端木家人多势众,又远在日照岛,可毕竟是源远流长的名门世家,天然是昭明君的助力,咱们端木家就算再支持昭明君,只怕也要排在景氏的后面。观尘君就不同了,出身平平,没有得力家族庇护,只能依靠端木家——”
端木枫瞟了他一眼,淡淡说:“你的意思是支持蒋仲宣?可景白一直是掌门默认人选,整个溟剑宗上下心知肚明——你如此心急,莫非答应了蒋仲宣什么?”
端木涵见他似乎不悦,忙说:“儿子不敢擅作主张,并未答应他什么,只是密谈过两次而已,一切还听父亲的意思。”
端木枫满意地说:“如此就好,你急什么,现在等不及的可不是咱们,而是他蒋仲宣,就算合作,咱们也要拿捏住他。蒋仲宣前途再远大,若是不能为我所用,又有何用!”
端木涵点头称是,将自己和蒋翊密谈内容拣重要的说了出来,包括蒋翊答应安排端木家子弟进度支堂——端木家已然人多势众,占据溟剑宗各个要职,如何再能掌管财物?这是景雍绝对不允许的!
端木枫摇头说:“你们这些年轻小辈真是成事不足败事有余,掌门之位八字还没一撇,就想着将来的好处了,好像只要你们站出来就能一呼百应似的!你随便找个溟剑宗弟子问问,他是支持昭明君还是观尘君?”
端木涵犹如当头浇下一盆凉水,景白虽然常年不在溟剑宗,但为人宽和,待人真诚,无论身份尊卑只要找他求教剑法皆一视同仁,在下面小弟子中甚得人心,好半天说:“那依父亲之意,该如何行事?”
端木枫目光一寒,阴恻恻说:“此乃掌门之争,事关重大,非同儿戏,既然要做,那就做绝,不然后患无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