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令仪和景白离开李道乾洞府后,钟令仪拿着鸢尾环不停摆弄,一会儿问景白好不好看,一会儿施法试着触发指环上的法阵,又从脖子上拿下一直戴着的双环玉扣,放在一起比较,点头说:“果然是我娘炼制的东西,风格都一个样。”喜滋滋将指环收起来,本以为会白跑一趟,没想到满载而归。
景白想到李道乾这个时候收陆辞芳为徒,显然是在提前做安排,以防不测,心情有些沉重。他之前领教过李道乾有多厉害,当他施展元婴威势时,犹如泰山压顶,自己毫无还手之力,其修为不在师尊之下。两人即将决战,他更为景雍担心了。
钟令仪见他神色抑郁,不由地问:“小白,你怎么了?”
景白忽然说:“阿如,你说有没有什么办法能阻止师尊和千机真人进行这场决战?”
钟令仪沉默地看着他。
景白亦知道这是不可能的,可是牵涉到至亲之人,心里仍然不可抑制地涌现出这样可笑的念头。
钟令仪察觉到他内心的担忧和害怕,伸手抱住他,安慰道:“小白,不要怕,无论发生什么,都要勇敢,我会一直陪在你身边!”
景白回忆起和景雍相处的点点滴滴,“从我有记忆起,走路还跌跌撞撞时,就已经被师尊收入门下了,可以说我是师尊一手带大的,师尊对我来说如师如父。师尊日理万机,小时候都是奴仆照顾我,入门功法,自有师兄们教我,其实我见到他的机会并不多。有一次他检查我剑诀背的怎么样,责备我偷懒,骂了我几句,我还没学到那儿呢,委屈得直掉眼泪。师兄在一旁解释,他听了后皱眉说‘你都这么大了,怎么连剑诀都没背全’,我哭得更厉害了。他有些慌了神,忙说‘既然还没学到,那就算了,你别哭了’。我那天不知怎么回事,一直哭个不停,无论师兄怎么哄我,说给我买好吃的好玩的都没用,伤心的好像天都要塌下来。我第一次见师尊手足无措的样子,他走过来动作笨拙地抱起我,也不说话,闷头就往外走。你知道他带我去什么地方吗?”
钟令仪以自己的经验猜道:“是不是抱着你御剑飞行,然后带你吃各种糖果点心啊?不然就是买有趣的玩意儿哄你——”
景白摇头说:“师尊这样的人哪会哄小孩啊,再说他根本不知道这些地方在哪儿,他抱着我来到围屏山,带我一起泡温泉,还给我擦背,教我游泳。我们度过了愉快的一天,直到师兄来把我接走。从此以后我便知道,师尊待我虽然严厉,对我却是极好的,师兄们都说,从未见过师尊哄人的样子,那一次算是开了眼界。”
“对了,那天师尊还给我剪脚趾甲。游泳的时候,大概是我的脚划到了他,他发现我脚趾甲长了,找来剪刀,第一下就剪破皮了,不过不疼,我没哭,可是师尊看着我脚趾上冒出来的血珠子,吓得脸色都变了,立马把剪刀扔了,还夸张地拿出一颗丹药想喂我吃下去。我跟他说我是小孩子,不能吃丹药,他才把丹药收回去,又到处找药粉给我止血。等奴仆们把药粉找到时,那点伤口早就不流血了,他还是郑重其事地给我把伤口包扎起来。”
钟令仪对景雍的印象一直停留在溟剑宗大殿一言不发杀了蔡溪民那会儿,强大而冷酷,无人敢忤逆,没想到他还有如此温情慈爱的一面,不由得想起一句话,无情未必真豪杰,怜子如何不丈夫!
景白像解锁回忆的开关,一路都在述说小时候的事,大都和景雍有关,钟令仪通过他的叙述认识到一个全新的景雍,和普通人一样有七情六欲喜怒哀乐,也会慌乱失措,无可奈何,再也不是那个高高在上不似凡俗之人的归元真人。
两人一回到无双城外的溟剑宗大营,端木和就来找景白,说端木长老有请。钟令仪留在帐篷里歇息,景白自去见端木枫。
端木枫并不是单独见他,除他之外,端木宁也在,另外还有一个掌管财物的古月远古长老。端木枫表示溟剑宗外面看着强大,其实内里空虚,目前苍溟城戍卫弟子都不够,他想撤回一部分弟子,征询大家意见。
众人顿时明白了,景雍和李道乾决战在即,谁也不知道结果如何,万一景雍有什么意外,溟剑宗到时只怕要生乱,端木枫提前撤回弟子,也是为了大局着想。
景白便说:“这事端木长老自行决定即可。”端木枫统领溟剑宗大营,所有事一言而决,他无职无权的,不过是借住几日,不明白为什么特地把他找来。
端木枫说:“撤回弟子乃是大事,本该掌门亲自定夺,只是掌门最近行踪不定,我不敢擅作主张,故而把大家叫来一起商量。”
古月远很快领悟到端木枫的意思,他哪是不敢自作主张啊,而是怕景雍日后查问起此事不好交代,景雍对底下人擅权向来引以为大忌,端木枫干脆把大家全都拖下水,尤其是景白这个心腹弟子,表示他端木枫可没有擅自行动,撤回弟子一事是大家一致同意的。古月远默默瞥了端木枫一眼,心想端木建阳不愧是老狐狸,这么点事还要拖上大家一起担责,真是老奸巨猾。
端木枫撤回弟子也是为了安定人心,以防万一,众人没有理由反对,问题是撤回多少弟子合适。万一这边撤回弟子,那边散修盟的人受了刺激也来个决一死战,那岂不是完了!几人商量了半天,最后决定瞒着大家撤回一半弟子,分成一小批一小批偷偷离开,告诉留下的另外一半弟子,离开的人是外出执行任务去了,尽量不让散修盟察觉此事。
钟令仪得知溟剑宗决定将一半弟子偷偷撤回苍溟城,心想两大元婴真人之间的决战,不只代表他们本人,还有各自身后的门派和利益亦将受到影响,大家都做好了最坏结果的准备,尽量将可能引起的动**减少到最小。
晚上钟令仪在帐篷里简单洗漱一番,出来找了一圈都没找到景白,最后发现他坐在附近小河边发呆。钟令仪走过去在他身边坐下,繁星满天,银河璀璨,倒映在秋日清浅的河水里,波光**漾,竟也让人有目眩神迷之感。
钟令仪朝水里扔了颗石子,打碎整片星河,泛起阵阵涟漪,“你在干嘛,看星星吗?”
景白抬头看天,“今晚星星好亮啊。”
“对啊,月明星稀,没有月亮,星星自然就亮了。”
景白听着她随口说出的话,不由得想起了星月之争的由来,金丹魁首一直被誉为明月,而世人向来喜欢用太阳形容元婴真人,忽然问:“那如果太阳陨落了,还会有月亮吗?”
钟令仪扔石子的手一顿,知道他意有所指,摇头说:“我不知道。我只知道无论白天太阳多明亮闪耀,都影响不了晚上星星和月亮散发自己的光芒。”
景白轻叹一声,仍是一副忧心忡忡的样子,“不知道师尊现在在哪儿,是不是也跟我看着同一片星空。”
这时钟令仪收到了一封传讯符,是李道乾发来的,上面只有短短八个字——东海之滨,蓬山群岛。这表示李道乾和景雍约定在东海之滨的蓬山群岛决一死战。
蓬山群岛位于北关和东海交接处,有大小岛屿一百多个,许多都是荒无人烟的无人岛。两大元婴真人选在这里决战,显然是不想被人打扰。
景白和钟令仪连夜赶往蓬山。可是蓬山这么大,光是岛屿就有一百多个,他在蓬山群岛上空御剑飞了一圈,累得灵力都快耗尽了,根本找不到景雍在哪儿。两人落在一座荒岛上,钟令仪被猛烈的海风吹得差点站不住,没好气说:“千机真人真是的,也不说具体哪天,还只给了这么一个大概地方,他知道蓬山群岛多大吗?弄得咱俩跟无头苍蝇似的乱找一通,说不定归元真人这会儿还在苍澜岛,还没出发呢。”
景白眉头紧皱,“那怎么办啊?”他之所以这么急,就是想赶在决战之前见景雍一面。
钟令仪安慰道:“哎呀,你急什么,要找人还不容易,我有一百种法子包你找到归元真人。不过我这会儿又累又饿,还有这风吹得我脑袋疼,要先找个地方歇会儿。”
这座无名荒岛很小,两人御剑飞了小半个时辰便转完了,东北边是光秃秃的岩石山,中间一带是杂草丛生的稀疏树林,西南沿海一带则是大片沙滩,两人最后在岩石山上找了个山洞,打扫干净,点上火堆,收集干草,铺上两件景白穿旧的道袍,钟令仪拿出一个打坐用的蒲团,又卷起衣服当枕头,躺在上面试了试,笑道:“感觉在这里过夜,不比太微宫的草庐差呢!”
景白自小在东海长大,对海边生活甚是熟悉,熟门熟路抓了一条足有两尺长的大鱼带回来。钟令仪吃着香喷喷的烤鱼,赞道:“这什么鱼啊,鱼肉好嫩啊,味道清甜,入口即化。”
景白说:“这是蓝斑鱼,你看它头大眼大嘴巴小,背上鱼鳞有蓝色的斑点,肉质紧实鲜嫩,要是做成鱼脍味道更好。”
“明天我还要吃这个鱼。”
景白见她一根根挑着鱼刺,把鱼肉弄在碗里又不吃,催促道:“吃饱喝足,是不是该想法子找人了?”
钟令仪看了眼外面,不紧不慢地说:“现在时间还早,天都没黑呢。”
景白讶道:“要天黑做什么?”
“当然是放孔明灯啦,归元真人只要看见孔明灯,自然会来找你,还需要你绕着蓬山群岛茫无头绪乱飞吗?”
景白恍然大悟。
钟令仪以前经常做各式花灯,区区孔明灯自然不是问题,幸好储物袋里有许多油纸,两人忙活半天,做了许多孔明灯。等到天黑之后,便将孔明灯点燃,全都放了。周围漆黑一片,冉冉升起的孔明灯甚是惹眼,只要景雍在附近,肯定能看到。
第一天晚上景白一直等着,景雍却没有出现,不过有了这个法子,他也不急了,每日安心地练剑抓鱼做孔明灯。一直到第三天晚上,洞口忽然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景白担心是妖兽,忙出来查看,只见一道黑影一闪而过,如一阵风般飘进了洞里。景白惊骇不已,立即冲了回去,一个高大的人影站在角落里,背对他负手而立,而钟令仪软绵绵倒在地上,人事不省。
景白看着那个熟悉的背影,激动地叫了声:“师尊!”景雍转过身,摇头说:“出门游历这么多年,还是这么没心机,一点小把戏就把你支开了,万一是敌人的调虎离山之计呢?那这女娃岂不是就危险了?”
景白看了眼地上的钟令仪,欲言又止。
景雍见状说:“放心,只是昏睡过去,省得她偷听咱们师徒说话。”
景白露出无奈的表情,将钟令仪抱到草垫上躺着,又拿出自己用的玉杯倒了杯灵茶奉给景雍。
景雍对灵茶最是讲究,接过来慢慢喝了一口,随口问:“用的哪里的水?倒还清醇甘冽。”
景白说:“是花草上的露珠。”钟令仪待在这海外荒岛上,穷极无聊,大清早无事可做,便采集了一大瓶露珠,说泡茶喝。
景雍挑了挑眉,知道景白不会做这等费时费力采集露珠的事儿,不由得看了眼睡在一旁的钟令仪,说:“当年就是因为她,你跟我大吵一架,负气离开溟剑宗,是不是?”
景白脸色发窘,忙否认道:“哪有,明明是因为太微宫的事——”大概六七年前,他意外得知溟剑宗也参与了太微宫一战,跑去质问景雍,被景雍搪塞过去,随后心灰意冷出门游历,直到去年星月之争才回溟剑宗。
景雍哼道:“若不是因为她,太微宫跟你有什么关系?”
景白红着脸不说话了。
景雍笑道:“这有什么不好意思的,知慕少艾,人之常情,窈窕淑女,君子好逑嘛!我家重光也是翩翩君子,芝兰玉树。”
景白被他打趣地面红耳赤。
景雍看着他,忽然说了句:“吾心甚慰!”走过来拍拍他的肩膀,叹道:“重光,你长大了,为师有些事要交代你。”
景白神情一肃,忙说:“师尊您说。”
景雍交给他一个储物袋,叮嘱道:“里面都是重要物品,你收好了。”
景白一脸郑重接在手里。
景雍说:“你天资出众,修炼又刻苦勤奋,练起剑来十年如一日而不以为苦,在道法修行方面我没什么好担心的;你为人坦**,心思纯正,按理说应该是好事,我却担心你太纯正了,须知君子可欺之以方,对付你这种没有心机的正人君子,有的是冠冕堂皇的办法。”说着轻叹一声,似乎在为景白发愁。
景白便说:“君子可欺以其方,难罔以非其道,就算我暂时被人欺骗蒙蔽,难道会一直如此吗?我又不傻!”晃了晃手里的斩霜剑,“再说想对付我,也没那么容易。师尊何须忧虑至此!”
景雍点头说:“是我操心太过,庸人自扰了。”自嘲道:“没想到我景兴廷也成了庸俗之人。”
景白轻声说:“不,是师尊太关心爱护我了。”
景雍凝视着他,慢慢说:“为师这些弟子,放心不下的唯有你。”
景白听得几欲落泪。
景雍走到洞口,看着外面茫茫夜色,半晌说:“有一件事,要你去做。”
景白忙屏息静听。
“不是什么大事。”景雍从怀里拿出一块弟子令牌递给他,说:“回去后记得把这个名字重新写进弟子谱里,令牌供奉在弟子堂享受香火祭祀,当年是我发话撤掉的,现在恢复身份这件事就交给你来办。”
景白接过弟子令牌,看着上面“任觉非”三个字,心神大为触动。无论两人当年有什么深仇大怨,以至于任觉非五十余年不曾回溟剑宗,景雍恨得甚至将之除名,然而时过境迁,随着任觉非的离去,一切恩怨早已随风而逝,师兄弟始终是师兄弟,强硬专横如景雍最后还是妥协和解了。
想到埋在庐丘城外深山里的任觉非,师徒两人一时陷入沉默中。这时钟令仪忽然发出难受的嘤咛声,似乎要醒来的样子。景雍见状伸手在她眉心处轻轻一弹。钟令仪像是从梦魇中惊醒,猛地睁开眼睛。
景白忙走过去扶她起来,“阿如,你还好吧?”
钟令仪晃了晃脑袋,撒娇道:“我头好疼,昏昏沉沉的,想喝水——”忽然看见景雍负手站在那儿,连忙噤声。
景白亦有些尴尬,走开去倒茶。
钟令仪紧张地咽了咽口水,上前行了一礼,讷讷地说:“拜见真人。”
景雍打量着她,微微颔首。
景白端了茶过来,钟令仪忙接过来,双手递给景雍,“真人请喝茶。”
景白轻咳一声,给她使眼色——这是给你的,师尊的茶岂能乱递!
钟令仪冲他撇了撇嘴,自己又没喝过!
景雍见到两人的小动作不禁莞尔,还是接在手里喝了一口,说:“你这女娃倒是乖觉,我也不白喝你的茶,这块令牌你收着,以后溟剑宗大门随你出入。”
钟令仪顿时喜笑颜开,“谢谢真人!”
景雍看着两人,叹道:“修道之路,漫漫修远,以后你们俩要互相扶持,风雨与共。”
钟令仪和景白忙躬身应是,等两人起身时,景雍如一只雄鹰一飞冲天,转眼便消失在无边夜色里。
李道乾早就到了蓬山群岛,他知道景雍也到了,但是两人都没有露面,而是一直按捺不动,仿佛在比谁更有耐心似的。高手决战,比拼的不只是实力,还有天时地利、谋略手段,两人都在等一个对自己更有利的时机。
海上气候多变,刚刚还晴空万里,突然狂风大作,乌云翻滚,天色瞬间暗了下来。一座无名岛上,李道乾站在一片高耸的礁石上,静静看着脚下海浪拍打着岩石,卷起千堆雪。忽然海里跃出一只凶猛的妖兽,朝李道乾吐出水柱似的浓黑的毒汁。李道乾神情不变,手上拂尘一甩,毒汁纷纷落在地上。那妖兽见势不妙,知道敌人厉害,钻入水中掉头就跑。李道乾轻哼一声,拂尘尘尾忽然变长,化作万千利刃刺入妖兽体内。他握住手柄往后一扯,数丈长的妖兽被拂尘尘丝牵引着从海里飞出来,径直抛向高空,重新掉进海里时,已呈四分五裂之状,血肉横飞,周围海水都染红了。其他海兽闻到血腥味,立即蜂拥而上,很快便将这只巨大的妖兽蚕食殆尽。
李道乾漠然看着海里发生的一切,蓦地眸光一紧,似乎察觉到什么,转头望向身后。远处依然风声呼啸,海浪翻腾,似乎什么都没有,突然水天之间出现了一道白光,那白光以惊人的速度破开水浪,带着毁灭一切的气势朝李道乾直射而来。
那是景雍的降龙剑。
李道乾知道是自己和妖兽打斗惊动了景雍,立即旋身而起,疾速退开,堪堪避过这天外飞来的一剑。
降龙剑去势不减,斩瓜切菜般将先前李道乾站立的礁石一分为二,溅起无数水花乱石。漫天烟尘里,原本连成一片的礁石硬生生从中裂开,中间是一道一人宽的石缝,石缝表面平整而尖锐,一看就是锐器造成的。如此惊天动地的一剑,着实叫人瞠目结舌。
景雍踏浪而来,如履平地,伸手一挥,降龙剑破开水面,出现在他手里。
世间最强的两大元婴真人终于碰面了。
两人都清楚这场决斗不是你死就是我亡,因此没有寒暄没有废话,一上来就是欲置对方于死地的大杀招。
李道乾和景雍如两只王不见王的猛虎,凶狠地缠斗在一起,互相撕咬,不死不休。以两人为中心方圆数十里灵力激**,海面上漂浮着各种各样来不及逃亡的海底妖兽的尸体。两人每一次过招都引发滔天巨浪,仿佛山崩海啸一般,就连远处的景白和钟令仪都察觉到了这番不同寻常的动静。两人甚是担忧,顺着灵力波动方向御剑飞去,不敢离得太近,怕被灵力乱流所伤,只能远远观望着。
景雍的降龙剑并没有多么炫目的技巧,然而简单的一招一式却有移山倒海之力,正所谓重剑无锋,大巧不工,李道乾面对这种一力降十会的打法,一开始尚能应对,久而久之随着灵力的消耗,逐渐显得吃力。当降龙剑再次泰山压顶般朝他压下来时,他干脆沉入水中,潜藏在海底深处伺机而动。
景雍浮在半空,眯起眼睛盯着波浪起伏的海面。
天地早已变色,如同黑夜降临,雷鸣电闪间,豆大的雨点噼里啪啦砸了下来。一道耀目的闪电仿佛就在头顶炸开,伴随着这声震耳欲聋的雷鸣,漫天丝线破水而出,像一张密不透风的针网把景雍笼罩其中。
李道乾的拂尘名叫守心尘,尘丝看似柔软细滑,却比刀剑还锋利坚韧,向来出必见血。在密密麻麻尘丝的偷袭下,景雍尽管及时驱动降龙剑斩断大部分,仍被一小部分尘丝刺中身体。那尘丝一进入体内,像是活了过来,不停往他灵识丹田等要害处游动。景雍眉头紧皱,闭目掐了个手诀,磅礴的灵力瞬间喷涌而出,体内的尘丝全部倒射出去,道袍上到处是细小的破洞,而鲜血正顺着这些破洞汩汩流出。
景雍顾不得身上的这些伤口,手持降龙剑牢牢盯着海面,忽然看着左前方方向,先是暴跳而起,紧接着飞身向下,双手握剑径直冲入水底。平静的海面像是被一只大手搅动,在水底汹涌灵力的作用下,竟然形成一个巨大的漩涡。很快漩涡慢慢停止了,景雍狼狈的从水里钻出来,浮在空中时身形踉跄了一下,忙掏出一粒丹药吞了下去,闭目调息。
大雨如注,水下一片殷红。
李道乾一直躲在海底乱石之间,挨了景雍一剑后,伤口处鲜血不停往外流,在水中弥漫开来,一时间血水浓稠得视线都模糊不清。他倒了几粒丹药服下,可惜并无大用,降龙剑十分霸道,伤口上残留的剑气犹如毒药,若不及时清除,伤势只会越来越重,可是此刻哪有时间一点点清除剑气!
他潜在海底,忍着伤口处的疼痛,顺着无名岛的方向前行,走过怪石林立的暗礁,穿过一大片茂盛的海草,最后拖着鲜血淋漓的身体上了岸。
李道乾一出海面,景雍便追了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