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微宫也收到了长天门的请帖。原来西蜀地动五年后,浣花城重建一事终于完成的差不多了,加上谭悦音和申纪即将成婚,长天门双喜临门,有心大办一场,谭纶亲自出面,广邀天下同道共赴盛宴,务必办得风风光光热热闹闹。
钟令仪看着手里的请帖,讶道:“谭悦音和申如晦要成亲?”心想之前在星月法会上,两人就是普通师兄妹关系,一点其他的苗头都没有,怎么突然就要成亲了?之前谭孔雀不是还一直追着景白说要嫁给他吗,这是看没希望了,于是改变目标换人了?
钟显不知她心里在腹诽谭悦音,兴冲冲地说:“姑姑,你会去吧?我还没去过西蜀呢,听说那边风土人情跟咱们中原大不相同,我也想去看看。”
钟令仪把帖子一扔,没好气地说:“七月初十,正是一年中最热的时候,浣花城又山高路远,我巴不得窝在家里吹凉风呢,你倒好,还要去凑这个热闹。”
钟显便说:“那正好,姑姑,我替你去。”
钟令仪叹道:“唉,冲和真人的面子谁敢不给,就是天上下流火我也得走这一趟。”
钟显笑道:“到时昭明君也会去吧。”
钟令仪想到景白也会去,对冒着酷暑前往浣花城赴宴倒没那么排斥了,心里不禁期待早点见到景白。因此七月初五她就带着钟显、杨球还有几个小弟子出发了,天气炎热,一行人只早晚赶路,也没乘坐法器,一路晃晃悠悠御剑飞了三天才到。本以为离盛宴还有两天,到的不算晚,谁知大家都来了,就连离得最远的散修盟都比她早到一天。
一进浣花城,感觉和其他地方明显不同,整个城池依山而建,房屋呈阶梯型往上延伸,脚下是数之不尽的石梯,陡峭狭窄,好不容易走完一程,转个弯又是一程,好似无穷无尽一般。而且天气酷热难耐,又闷又热,一丝风都没有,只要一动就汗流浃背。钟令仪觉得太微宫夏天已经够热的了,幸好还有神女湖能带来一丝清凉,这浣花城可比太微宫恐怖多了,简直就是一座蒸笼,一行人还没走到下榻的院子,所有人都跟从水里捞出来似的。
长天门趁着重建浣花城,修建了一大片院落,此次便将前来道贺的人安排在这些院落里。太微宫地位不显,被安排在地方偏僻的小院落,里面还住着其他客人,钟令仪也不挑,只想赶紧安顿下来,外面实在太闷热了。
一到住处,钟令仪立即施展灵力化了一大盆的冰,又忙着洗澡冲凉,换下一身汗湿的衣服,感觉才舒服些。吃过长天门弟子送来的冰镇瓜果,她看看天已经黑了,暑气下去了一些,问清楚溟剑宗住哪儿,便去找景白了。
谁知这浣花城全是弯弯绕绕的石梯,忽上忽下,忽左忽右,就没有一块平整的地方,而且岔路特别多,钟令仪转来转去,一不小心便走错了路。中间问了个经过的路人,没想到那人指的路也是错的,最后差点走出长天门所在范围,后来还是找到长天门弟子,人家一路把她带过去的。
此次谭纶亲自下帖,各大门派掌门都来了,灵飞派和极意观住一个院子,溟剑宗自然和散修盟一个院子。钟令仪还未看见景白,先见到挽起袖子光脚坐在前院树下乘凉的陆辞芳,身边摆了好几个冰盆,手上拿着一把扇子不停扇着,显然热得受不了,打趣道:“陆辞芳,你好歹也是散修盟盟主,如此不顾形象,成何体统啊!”
陆辞芳没好气地说:“我还要什么形象,我们这些北关来的人,从来没有在这么热的地方待过,关键不只是热,还闷,气都喘不过来,这哪是什么浣花城,根本就是火焰山啊!”
钟令仪见他大口呼吸的样子,就跟缺了水的鱼似的,不由得“扑哧”一声笑出来。
陆辞芳用力扇了几下扇子,哼道:“你还有心思笑我,等会儿有你哭的!”
钟令仪见他似乎话里有话,便问:“你这话什么意思?”
陆辞芳用扇子指了指后面院子。
这座院落乃是长天门最豪华的院落之一,占地宽广,后院各处亭台水榭掩映在高低错落的花木之间,布局甚是精巧,当中还有一个假山堆叠起来的池子,溪水从假山上飞溅下来,落到水池里,一路蜿蜒而下,流到外面去了。景白正在假山上的凉亭里和人说话。钟令仪远远认出是谭悦音,借着水声悄悄走近,两人也没发现。
只见景白规规矩矩地坐着,两人不知说了什么,谭悦音忽然激动起来,一把抱住景白,大声说:“昭明君,你大可放心,我不会赖上你,也不要你负责,不过是一夕之欢罢了,你为何一定要拒绝呢?”
景白被她此举弄得尴尬不已,忙不迭挣开她,三步并作两步蹿到亭子外,一副逃之不及的模样,一脸狼狈地说:“谭姑娘,我已有妻子,你也即将成婚,怎能如此不顾廉耻——”就差骂她不要脸了。
谭悦音打断他:“那又怎样,你不说,我不说,谁又知道,**罢了,又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
她如此理直气壮,景白反倒无话可说了,半晌劝道:“谭姑娘,我不知你身上发生了什么事,但是你何苦如此作践自己——”
谭悦音忽然哭了,跺脚说:“我偏不要脸,偏要作践自己,你不肯,我找别人去,回头就跟人说是你欺负了我,叫你也不好过!”
她如此胡搅蛮缠,景白简直目瞪口呆,又怕她恼羞成怒当真干出这样的事,自己岂不是有嘴说不清?一时手足无措,不知该如何是好。
钟令仪实在听不下去,从藏身处走出来,拦住谭悦音说:“你要发疯,找别人去,少在这里丢人现眼。我警告你,你要是敢诬陷小白,回头我就去找谭冲和,让他好好管教你!”
听到谭纶的名字,谭悦音非但没有消停,反而发起怒来,竟然重重推了钟令仪一下,头也不回走了。
钟令仪被她推得打了个趔趄,气得要追上去找她算账。
景白忙拉住她,“算了算了,别跟她一般见识。”
钟令仪掉过头来冲景白发火:“她发疯,我就要让着她?凭什么?莫不是她自荐枕席,你心动了,所以维护她?”
景白急得脸都红了,“哎呀,你胡说什么!你也知道她发疯,正常人会跟疯子一般计较吗,躲还来不及呢!”
钟令仪气犹不平,骂道:“她自己大晚上的送上门,不要脸勾引你,被我撞破了,非但不心虚,还敢动手,真是岂有此理!”
景白见她气得出了一脑门的汗,忙用衣袖替她擦汗,安抚道:“快别气了,谭姑娘以前虽说刁蛮任性了些,还是知道礼义廉耻的,也不知她今天受了什么刺激,忽然性情大变。”
钟令仪见他还为谭悦音说话,把脸一沉,突然问:“你来浣花城几天了?”
“有三天了。”
钟令仪重重哼了一声,似笑非笑地说:“这三天,你是不是天天跟谭孔雀眉来眼去打情骂俏啊?”
景白忙指天发誓说:“绝对没有,你怎么连我也不信!”
“那她怎么对着你又哭又抱,心心念念要跟你尽一夕之欢啊?苍蝇不叮无缝的蛋,一个巴掌拍不响吗!”
景白无奈道:“刚才情形你也看到了,我对她可是避之唯恐不及,你何苦这样冤枉我!”
“我要是不来,说不定你们俩已经成其好事了!”
景白这下算是知道什么叫百口莫辩了,只得摇头苦笑,干脆不解释了。
钟令仪又说他:“你为什么不说话,莫不是心虚了?”
景白知道她心里窝着火,只好闭嘴不言,任由她把自己痛骂一顿出气。
钟令仪正数落他孤男寡女不知避嫌,这时忽然听的一个声音说:“真真是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无理取闹都是天生的!”
钟令仪探头往下看,只见陆辞芳拿着把扇子站在水池边,显然早将两人对话听了个一清二楚,当即骂道:“我们夫妻吵架,关你什么事?你站在那偷听,要不要脸?”
陆辞芳扇着扇子从假山里面走上来,不紧不慢地说:“你们夫妻的事我管不着,不过钟宫主啊,你总要讲理吧?这是我的住处,我在这里临水乘凉,你在这又吵又闹,声音大得生怕别人听不见,难道还是我的过错?”
钟令仪白了他一眼,不说话了。
陆辞芳打圆场说:“好了好了,什么大不了的事,闹成这样,昭明君好歹也是一派掌门,被你训的灰头土脸连句话都不敢说,叫人看见,颜面何存!依我说,他就算有三分错,你倒有七分,这事到此为止,就此揭过,你也别得理不饶人了。”
三人在凉亭坐下。陆辞芳说:“这里倒是凉快。”让人送了些冰饮过来。其中有一道薄荷冰粉,是浣花城夏天独有的特色饮品,用冰镇之,冰凉香甜,嫩滑爽口,生津解暑,清凉降火。三人各自用了一碗,心里的火气都跟着下去了。
钟令仪平静下来,舀起一勺红豆冰沙往嘴里放,含含糊糊地说:“谭瑶华以前不这样啊,怎么突然跟变了个人似的?”一个姑娘家不顾廉耻自荐枕席,亏她做得出来!顿了顿又说:“眼看她就要成婚了,这样自暴自弃,作践自己,甚至还要去找别人,这到底闹的哪一出啊?莫不是不想嫁给申如晦?”
景白亦是莫名其妙。
钟令仪是女子,对女子的心思多少更了解些,沉吟道:“她不想嫁给申如晦,不嫁便是,冲和真人那么宠爱她,就是要天上月亮都能给她弄下来,长天门难道还有谁敢逼她不成?”
陆辞芳扫了眼亭子下面,确认周围无人,小声说:“我隐隐约约听到一个传言,也不知是真是假。”
钟令仪忙打起精神问什么传言。
陆辞芳用扇子挡住嘴,神秘兮兮地说:“长天门暗地里都传谭姑娘其实是冲和真人亲女,而非侄女。”
钟令仪和景白面面相觑,实在想不到谭悦音身世竟如此狗血劲爆。
谭氏一族是浣花城首屈一指的大家族,根深叶茂,子孙众多。谭悦音父亲谭游和谭纶是嫡亲兄弟,谭悦音还在襁褓中时便去世了。小时候谭悦音虽然也羡慕别人有父亲,对此却没有耿耿于怀,因为伯父像父亲一样疼爱她,她从未感觉到父爱的缺失。正因为如此,当她得知自己其实是谭纶亲生女儿时,才会格外难以接受,这意味着伯父和自己母亲私通,如此罔顾人伦之事,叫她情何以堪!
其实没有人告诉她这件事,是大家对她的态度证实了这个长久以来私下流传的谣言。
谭悦音母亲谭夫人美貌柔弱,风姿绰约,浑不似热情奔放的西蜀女子,她在五年前那次大规模地动中受惊,引发心疾,后来一直缠绵病榻,临死前谭纶去看她,两人言语间露出口风,刚好被前来侍奉汤药的谭律听到了。谭律谭文则是谭悦音长兄,年纪比她大许多,为人正直古板,恪守礼仪,虽然修为平平,却德行昭彰,在长天门内素有威望,十分受人敬重。他乍然听到此事,就跟挨了一巴掌一样羞愤难忍,深以为耻——原来大家背地里嚼的那些舌根竟是真的,亏他以前一直认为是仇敌诟谇谣诼,故意坏他家名声!
很快谭悦音母亲病亡。谭纶地位尊崇,这点年轻时的风流韵事对他来说根本就不算什么,何况西蜀本就风气开放,无人敢去指责他。谭律不忿之下将矛头对准谭悦音,每次见到她便想到母亲对父亲的背叛,心里就跟吞了苍蝇似的恶心,久而久之,他便想把谭悦音打发走,眼不见为净。打发女孩最好的办法便是嫁人。当谭悦音得知自己竟要嫁到遥远西昌去时,自是又哭又闹不愿意,跑去找谭纶作主。
自古以来,长兄如父,谭律行使父兄之职要嫁谭悦音,便是谭纶都不好说什么,只能好言好语跟他商量婚事作罢。谭律态度却十分坚决,争吵中竟称呼谭悦音为“孽种”,嫌恶之情溢于言表,谭纶顿时明白他知道了谭悦音身世,理亏之下竟无言以对。
虽然从来没有人当着谭悦音的面提起过她的身世,但她又不是傻子,从谭律对她态度的转变以及那个言之凿凿的“孽种”都足以证明,大家私下里的传言是真的。痛苦之下,她原本也想过嫁去西昌一走了之,就不用面对这些难堪的人和事了,终究是不甘心,凭什么别人觉得她碍眼她就得滚?她又没做错什么!她不但不走,还要在长天门站稳脚跟,她就要那些看她不顺眼的人拿她没办法,想赶她走,做梦!
既然谭律总拿嫁人一事逼她,她便跟谭纶说要嫁给申纪。谭纶心想她一个女孩,终究是要嫁人的,与其嫁到外地受人欺凌,还不如嫁给申纪,就在自己眼皮底下,还可护得她周全,于是便同意了。
申纪是男人,对于成亲原就无可无不可,何况这事还可以讨好师尊,他也不讨厌谭悦音,两人事先说好,成亲后仍和以前一样,谁也不干涉谁。
谭悦音却总觉得自己吃亏,申纪红颜无数,自己可是连个情郎都没有,因此在成婚前才会如此疯狂,想要和景白来段露水情缘,好歹景白是她中意之人,谁知景白畏她如洪水猛兽,毫不留情拒绝了她。和申纪成亲这事,虽然是她主动提出来,却始终意难平,对于这场婚礼自然提不起精神。
别的新娘都在闺中待嫁,不好意思见人,她却大剌剌坐在湖边的亭子里垂钓,身边摆满了各种瓜果冰饮。
早上下了几点雨,天气难得有一丝清凉,谁也不愿在闷热不透风的屋子里待着,钟令仪听说长天门有一片人工挖出来的湖,便打算去湖边走走。雨后空气清新,湖水澄澈明净,钟令仪一路漫步心情正好,远远见一座重檐飞翼亭,便想进去坐坐。走近了才发现谭悦音也在,转身想走时,听的谭悦音哼了一声,语气似有轻蔑之意,她脚下一顿,干脆迈步进来,她怕什么,昨晚丢人的又不是她!
两人就这么坐在亭子里,各自占据一边,既不打招呼也不说话,就跟眼前没这个人似的,气氛着实尴尬。钟令仪左顾右盼,都快坐不住了,心想自己真是吃饱了撑的,争这个闲气做什么,偷眼看谭孔雀,似乎也是坐立不安。就算如此尴尬,两人还是倔强地坐在那里,谁也不肯离开,仿佛谁先走谁便输了似的。幸好过了会儿两个侍女捧着东西找来,化解了这场无声的对峙。
一个侍女打开盒子,兴冲冲地说:“姑娘,这是刚送来的凤冠,采用最时新的点翠工艺,上面光是各色宝石就用了一百二十八颗,大小珍珠一共五千多颗,当真是色泽艳丽、华美珍贵,大婚那天衬着姑娘的花容月貌,肯定艳冠群芳!”
谭悦音只扫了一眼,一副兴趣缺缺的样子。
那侍女小心翼翼捧着凤冠,说:“姑娘,你戴上试试,看看大小合不合适。”
“有什么好试的!”谭悦音突然发作起来,挥手一扫,那凤冠顿时从侍女手上掉落,骨碌碌滚到地上去了。另一个侍女吓得大惊失色,忙把凤冠捡起来,仔细检查有没有摔坏哪里。
两个侍女见她发怒,不敢再往她跟前凑,忙不迭走了。
侍女走后,谭悦音犹自坐在那生闷气,连连挥动鱼竿拍打水面。
钟令仪清了清嗓子说:“你这又是何必呢?”
谭悦音横了她一眼,“你知道什么!”
钟令仪犹豫再三,还是忍不住说:“你要是不愿成亲,现在反悔还来得及。”
谭悦音没想到她竟肯为自己着想,脸色好些了,半晌说:“家家有本难念的经,成不成亲,哪里由得我做主。你以为谭家是钟氏吗,只剩你一人。”
“唉,你能不能好好说话?”钟令仪翻了个白眼,“你要是不愿意嫁给申如晦,抵死不从便是,就是谭家逼你,脚长在你身上,你不会跑吗?”
“我能跑去哪儿?跑去溟剑宗找昭明君,你愿意吗?”
钟令仪气得瞪她,骂道:“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
谭悦音也觉得自己这话说得过分了,沉默半晌,扔下手里钓竿说:“你放心,昨晚是我一时糊涂,以后我再不会去找昭明君,我们西蜀女子,向来说话算话。”
钟令仪想到昨晚的事就来气,连讽带刺说:“你就是去找,也不过自取其辱罢了。”
谭悦音气得转过身背对她,不再理她。
钟令仪看着平静的湖面,忽然说:“你心里再不痛快,也不能作践自己,咱们女子,名声何其重要。你能对小白断了念想,我自然高兴,但你也不能一气之下去找别人。人跟人相处,终究还是要讲真心,你随随便便对别人,别人也会虚情假意哄骗你,这有什么意思呢?你说是不是?”
谭悦音不料她竟说出这么规劝自己的一番话来,低着头说:“如果我嫁给了申师兄,又真心喜欢别人,甚至和他苟且有了孩子,你会不会觉得我罪不可恕?”
钟令仪听她这话,俨然是在说她母亲谭夫人,叹道:“感情之事,如人饮水,冷暖自知,什么罪不罪,恕不恕的,全看自己心里怎么想,最后是值得还是后悔外人又怎么清楚呢。别人的话都是耳旁风,该听不见时就听不见,事情没有发生在自己身上,人家当然乐得说三道四看好戏了,你也别太在意了。”
谭悦音突然跳起来,冲她大吼:“我在意什么,我又没做错什么!”
钟令仪不知自己哪句话戳到她了,惹得她突然翻脸,顿时没了耐心,沉下脸说:“好端端的,你又发什么疯?”
谭悦音突然抽出打神鞭,一鞭子甩了过去。
钟令仪没想到她说动手就动手,若是被她这一鞭子打到,只怕要脱一层皮,一个闪身狼狈地躲了过去,破口大骂:“你有病啊!”
谭悦音就跟被点着的炮仗似的,怒气冲冲不停挥鞭,似乎钟令仪欺负了她。钟令仪莫名其妙,只得转身逃出了亭子。两人一追一逃,空气中灵力激**,闪过一道道鞭影。钟令仪一边跑一边骂:“谭孔雀,你不要得寸进尺,你再发疯,我不客气了!”
谭悦音咬牙切齿地蹦出一句:“你知道了是不是?”
钟令仪施展灵力,一条火龙喷涌而出,气道:“我知道什么了?”
谭悦音红着眼吼道:“知道我是孽种,你才会如此羞辱我!”
钟令仪见她一脸委屈的样子,不由得暗叹一声,觉得她也怪可怜的,自然不会跟她认真计较,只得不停躲避。
谭悦音气急之下口不择言:“你又是个什么东西,灵飞派叛徒,千夫所指,人人唾弃,凭什么看不起我?”
这话戳中钟令仪心病,她当即暴跳如雷,怒道:“我今天不教训教训你,我就不姓钟!”正祭出玉葫芦法器时,忽然一道人影从天而降,将打斗中的两人分开来。
顾衍背对钟令仪,面向谭悦音站着,寒着脸说:“谭姑娘,谁说令仪是灵飞派叛徒?她的名字至今在灵飞派弟子谱上,她原本就是太微宫钟氏后人,之所以离开灵飞派,不过是自立门户罢了,以后莫要再道听途说,听信谣言!”
钟令仪听的自己名字仍在弟子谱上,并未被逐出师门,心中大为震动,呆呆看着顾衍的背影,一时缓不过神。
谭悦音一看顾衍来了,见势不妙,忙丢下一句:“你们师徒联手欺负我,我要找人帮忙”,溜之大吉。
钟令仪此刻面对顾衍,心情颇为复杂,不知该说什么好。自从六年前她说出叛出师门的话,之后两人再也没有见过,直到今天,不期而遇。
顾衍看着她,亦是无限感慨,千言万语,不知从何说起。
钟令仪呆怔了会儿,一句“师父”停在嘴边,怎么都喊不出来,索性什么都不说,冲他行了一礼,转身就要走。
顾衍忙叫住她,“令仪!”
钟令仪垂着眼不看他。
顾衍神情一顿,才说:“听说你跟昭明君成婚了,我还未曾恭贺你。”说着拿出一件瓶状法器,说:“这是琉璃净瓶,可大可小,可以净化凶邪污秽之气,还可以召唤冰雪攻击敌人,你留作防身之用吧。”淡蓝色的水系灵力拂过,琉璃净瓶顿时变得只有手指大小,尾端还系了一截红绳。
顾衍递给她,“平时也可以戴在身上以作装饰。”这法器如此适合女子,显然是专门为她量身定做的。
钟令仪突然恼火起来,硬邦邦地说:“多谢玄临真人,不过无功不受禄,琉璃净瓶如此贵重,我怎能要。”
“令仪,这是为师一片心意——”
“我不要你的心意!”钟令仪冲他吼了一句,赌气跑了。
风中隐隐约约传来顾衍的无奈叹息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