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甜蜜击中的我们

七、谁先动心不要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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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1.

离S市马拉松开始还有一个月。

童彤开始了紧锣密鼓的锻炼。

路昭和夏惟尔在一个学校,她们就在自己学校的体育场每天夜跑,童彤本来以为自己会独自一个人练习,没想到白羡每天早晚都会来陪她跑步,毕竟他也报名了这次马拉松。

童彤每天累得宛若一条老狗,头沾枕头就睡,根本没力气跑去网咖打游戏,早点晚餐几乎被白羡承包了,三餐饮食都规律了起来。

如此一来,这一个月里,她的生活习惯相当健康,胃也很少痛过了。

她的精神状态也特别饱满,每天在朋友圈里跑步打卡,路昭和夏惟尔也是斗志满满,她每次都会给她们点赞,或者在朋友圈下评论一句“姐妹加油”。

三个人甚至将微信群名改成了“跑道上的女皇”。

每天在群里分享自己跑步时见到的绝美风景,今天跑一万米又花了多长时间等等正能量满满的话题。

就这么斗志昂扬地过了一个月,S市马拉松长跑比赛,终于来临了。

童彤穿着运动服,胸前别着号码牌,站在初春的寒风中,感觉自己就是个大傻瓜。

难怪她的号码牌都是“250”呢,这不是**裸的讽刺,是什么?

路昭和夏惟尔穿得花里胡哨地站在她身边,脖子上挂着口哨,手上拿着花环,还抱着块纸板。

上面写着“童彤女皇无敌”。

是的,这两个女人,欺骗了单纯的她,说好一起参加马拉松,事实上跑的只有她,她们只是在起点为她应援,然后舒舒服服打个车到终点,迎接跑到断气的她。

童彤冷脸直视前方。

路昭笑嘻嘻地搡了她一把:“哎呀,不要生气嘛,哈哈哈,快要开始了,咱们合照一张啊,留个纪念。”

童彤只吐出一个字——

“滚。”

夏惟尔打开了专门带来的单反相机。

路昭挽着童彤的胳膊,夏惟尔将手搭在童彤的肩膀上,不顾她的反抗,强硬地拍了一张合照。

合照里,路昭和夏惟尔两个女人妆容精致,笑靥如花,而童彤一张素脸朝天,仇视着镜头,不仅满脸杀气,还挤出了一对滑稽的斗鸡眼。

童彤看了照片,感觉更生气了。

就在她鼓着腮帮子独自生闷气的时候,路昭突然道:“哎呀,白羡来了。”

童彤一怔,回头看去,白羡穿着一身白色运动服,正迈着长腿缓缓地走来。

他的五官干净分明,皮肤白净,实在是很适合白色,在日光下缓缓走来的样子,惊艳到让童彤移不开眼睛。

她一时之间都忘了生气。

路昭搭着她的肩膀,狡黠一笑:“我们虽然不跑,但有他陪着你呢,亲爱的童彤同学,你就不要生气啦。”

童彤拂开她的手。

“滚。”

路昭:“……”

“砰”的一声枪响,参赛者陆陆续续出发。

白羡就跟在童彤旁边,像之前无数次练习时一样,陪她一起跑着。

童彤忽然放慢了脚步,想跑到他身后,仔细看看他。

然而白羡很快发觉了,又故意地放慢脚步,和她齐平。

童彤无奈地笑了笑。

他之前叮嘱过她很多次,跑步时不能说话,但她现在忍不住叫了声他的名字。

白羡侧目看来,眼底都是不赞同。

童彤笑了笑,简短道:“跑到终点,我有话和你说。”

说完,她就跑到前面去了。

没过多久,余光之中,又出现一道白色身影,锲而不舍地跟在她旁边。

童彤又忍不住弯了嘴角。

她调整了下稍微有些凌乱的呼吸,抬头看了看四周的风景。

马拉松比赛的路线是经过精心规划了的,选的是S市空气最清新的一条路线。

从起点省政府南到杏花公园,共经过十二条路,现在他们跑的这条芙蓉北路,是号称S市的最美马路。

两侧栽种着枝叶密密匝匝的香樟树,初春早晨的阳光投射下来,造成一种奇妙的丁达尔效应,各种浮尘在橘红色的光线下上下浮动,真的是美极了。

童彤忽然觉得马拉松比赛的意义并不在于夺得冠军了,她慢慢地跑,跑累了就和白羡停下来歇息会儿,看看花看看草,接着又继续往前跑。

终于到了快接近终点的时候,她也满头是汗了。

白羡也没好到哪里去,他的短发已经被汗水打湿,童彤甚至能清楚地听到他胸腔中发出的粗喘声。

喉咙里像卡着一块烧得通红的炭,童彤咽了咽根本不存在的口水,忍着极其不舒服的感觉,拍了拍他的肩膀。

他朝她看来。

童彤向上指了指。

他抬头一看,是一块路牌——

中意一路。

白羡感觉自己心脏猛地跳了一下。

随后跑在他身边的那个人,从运动服口袋里,掏出了一个东西,递到了他的手里。

白羡张开手心一看,险些左脚绊到右脚摔一跤。

那是一颗用纸折的,鲜红的爱心。

02.

亲爱的白羡:

你好。

我是你以前隔壁家的小孩儿。

原谅我已经忘记第一次见到你的情形,我的记性一向不好,所以学习成绩很烂,因此总被妈妈骂。

但我记得对你的最初印象。

你站在阿姨身边,乖乖的,不说话,像我床头的洋娃娃。妈妈说你是世界上最聪明的小孩儿,我却不以为然,因为觉得你连话都不会说,肯定是个笨蛋。

再次对你有印象,是路昭看上了你。她一整天都在不停地跟我说,你长得很好看。我有点烦,也有点好奇,你真的很好看吗?为什么我以前没有发现?

后来,你家搬走了。

我们过了很多年,才再次见面。

我承认路昭是正确的,你长得是真的很好看。

路昭还说过,我是榆木脑袋,天生少了一窍。

虽然我很气愤,但她的话或许有几分道理。

因为我花了相当长一段时间,才弄明白对你的感觉。

很抱歉除夕夜里对你的伤害,是我反应太过迟钝,如果给我一次重来的机会,我想我会拉住你的衣袖,不让你离开。

亲爱的白羡,你是我曾经的邻居,假想的仇敌,挚友的初恋(虽然是单相思),现在,我提议,让我们从这些简单无趣的关系中脱离出来,发展成一段共享彼此灵魂与肉体的亲密关系。

最后,我想对你说——

亲爱的,其实谁先动心不要紧,只要最后我们在一起。

童彤

路昭和夏惟尔一把架住跑到虚脱的童彤,递水擦汗,忙个不停。

忽然,路昭反应过来。

她问:“白羡呢?”

童彤摇了摇头,说不出话来。

路昭脸色一变:“不会跑到半路昏倒了吧?”

童彤急得手忙脚乱,想赶紧去找负责人,却被夏惟尔扯了扯衣袖。

抬头一看,白羡正撑着膝盖,慢慢地走过来,手上似乎捏着一张鲜红的纸。

紧接着,他走路的速度越来越快,到最后甚至跑了起来,撞到了几个人,引起人群中一阵惊呼。

他流着汗,喘着粗气,像是用尽了这一生的力气,跑到童彤身前,在路昭和夏惟尔诧异的目光下,将她一把揽入怀里。

然后他低下头,在她耳边轻声道——

“我同意。”

番外 隔壁家那个小孩儿

隔壁家,很吵闹。

每当白羡翻开琴盖,或打开一本书,隔壁总传来大喊大叫。

日子久了,他甚至可以通过喊叫的内容及语气,推断出隔壁家此时正在爆发什么世界大战。

如果苗阿姨一开始的语气是舒缓的,后来变得越来越狂躁,那一定是她正在指导童彤写作业,如果一开始就如狂风过境的话,那一定是童彤这次考试又考砸了,而童彤总会振振有词地反驳她妈妈。

白羡在心底轻嗤一声,还挺能言善辩的,只不过……

果然,三秒之后,他听到了隔壁传来的尖叫哭号声。

他一直都认为,童彤只是吵闹了一点儿,但现在……

他看着自己手上的那封粉色信件,陷入了沉思。

这封信自递给他以来,时间已经过去了一个多月,已是寒假。

那个女孩儿不仅吵闹,如今还让他头疼。

这种信件,他不是没有收到过,闻名一中的忧郁王子,收到的信可以一箩筐一箩筐地扔。

但从来没有一封信,让他好像收到一个烫手山芋般,殚精竭虑了一个多月,都还没想好怎么去处理它。

他把这归为不想伤到童彤的面子。

毕竟大家是邻居,低头不见抬头见的,太无情的话,到时候见了尴尬。

不过,他每天准时出门,而童彤总是挨到最后一分钟才匆匆出门,放学的时候,童彤也总是绕路走,到了休息日,他喜欢宅在家,而童彤却是逮着空儿就往外跑,认真说起来,两人碰面的次数真的不多。

只是他脑子里就是有这么一个神奇的观念,童彤不像别的女生,就算要拒绝,也不能说得太狠。

年少无知的他不懂得,当一个男生,私自将一个女生划分在芸芸众生之外,在他的眼里,她不是最可爱的、最漂亮的,而是最特别的——这不是喜欢是什么?

当时的他并没有意识到这个问题,他绞尽脑汁地想着拒绝童彤的方法,一拖就拖到了除夕那天。

他爸妈在闲话家常,而他坐在客厅沙发上,思考着要拿抽屉里那封信怎么办。

直到,他的耳朵捕捉到了“隔壁家”三个字。

他一个激灵,回过神来,问道:“隔壁家怎么了?”

他妈妈有些惊奇,自己一向不爱说话的儿子,怎么忽然对这种无聊话题感兴趣。

她道:“我和你爸爸正在考虑搬家的事。你现在初三了,马上就要升高中,隔壁家有点吵,我看你总是被吵得不能专心看书。”

“我没有。”白羡下意识地皱眉反驳。

他妈妈微笑不语,以为是白羡不肯承认自己分心了的事实,这孩子有点完美主义。

白羡坐在沙发里,越想越烦躁,连空气都沉闷得让人透不过气来。

他走回自己房间,穿上大衣,又打开抽屉,拿出了那封信,随后走出家门。

他妈妈在他后面追问:“去哪儿啊?”

他头都不回地道:“出去透透气。”

将门关上,他深深地吸了一口冷空气。

他要去找童彤,不是去她家,他知道她在哪里。

每年除夕夜,她都会躲去一个地方,避开她妈妈无止境的唠叨。

有一次,他偷偷跟去过。

她就在巷子尽头那个三岔路口,蹲在一处矮墙下,低头摆弄着手上的仙女棒。

而他数次犹疑不定,想要上前,或许和她打个招呼,或许问她一声,一个人在这里做什么。

他妈妈其实错了。

他一点也不嫌弃童彤家的吵闹。

他是在嫉妒。

很有趣不是吗?

一个小孩儿,想方设法地骗她妈妈在成绩单上签字,和她凶悍的妈妈斗智斗勇,她爸爸是个和事佬,拦了这个拦那个,但最后总会成个夹心饼干,两头受气,成为母女俩之间战争的牺牲品。

他一边翻着手里的书,听着隔壁家的鸡飞狗跳,总会控制不住地笑出声来。

这是一个与他家截然相反的家庭,他爸爸每天迎来送往,喝浓茶打官腔,他妈妈给他立一堆规矩,上什么高中,学什么特长,每件事都给他安排好。

而童彤的妈妈是个市井妇女,爸爸是个安于现状的中年男人,两口子经营着一家卤味店,文化水平不高,虽然也希望自己孩子出人头地,但他们家的家训是“成绩可以不好,但要有礼貌”。

这是一个温暖、充满爱意的家庭。

他其实心中无比向往,但最后总是由于种种原因,迈不出脚。

寒风袭面而来,他来到矮墙之下,看到童彤哆嗦着扣上了自己羽绒服的帽子。

“童彤?”

他终于叫出了那个名字。

地上蹲着的那个女孩儿回过头,看见是他,面上闪过一丝诧异,随即站起身来,看着他,一双眼睛黑漆漆的,像是在说,找她什么事。

白羡的喉头哽了哽,他自己也不知道要说什么,最后居然憋出一句“好好学习”。

他看见她微微睁大了眼,似乎是不太明白他为什么突然说这句话。

白羡突然不紧张了,他甚至在她面前笑了笑。

“你好好学习。”

他再次说道。

这也是他少年时期对童彤说的最后一句话。

新年过后,他家很快搬去了S市。

粉红信件被他妥善地藏在了新家自己卧室的抽屉里,纸张有些褶皱,是那天除夕夜里被他的手指捏的,但之后又被他细心地一丝丝地抹平了。

他有时候打开抽屉拿东西,看到那封信,总会忍不住想,童彤能够明白他的意思吗?

他希望她能好好学习,将来或许他们能上一个大学,到时候他就能……

就能怎样呢?

他也不知道。

因为他就只敢想到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