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
会展中心一楼人来人往,到处是穿着奇装异服的人,还有好几个展台,贩卖一些动漫周边产品,还有砸金蛋抽奖的小游戏,场面热闹非凡。
夏惟尔拖着路昭四处逛了逛,路昭在她身后不停地抱怨。
“回去吧,我还有好多工作呢,你不知道我最近接了一个特别难缠的客户,实在没这美国时间在这里瞎转悠啊。”
夏惟尔停下脚步,不解地问:“你不是喜欢看动漫吗?怎么对这些东西都不感兴趣?”
路昭拉着脸道:“喜欢看动漫,和喜欢二次元,完全是两个概念啊亲。”
“好吧,”夏惟尔无奈道,“那我们走吧。”
她也对这种东西不感兴趣,这些穿得花花绿绿的人她不仅一个都不认识,也不能接受这种奇异的审美。
早知道如此,她就不该答应李秋来帮忙,还不如拉着路昭去公园里溜达一圈呢。
她四处望了望,问道:“童彤呢?”
“游戏区呗,她还能去哪儿?”路昭翻了个白眼。
两人最后还真是在游戏区找到了童彤。
主办方请了几个游戏主播来现场打游戏,还邀请参展观众上台互动,童彤一马当先地上了台,和主播们打得正起劲。
最后还是路昭和夏惟尔以告诉白羡为威胁,才让童彤不情不愿地下了台。
三个人出了会展中心,先去吃了个晚饭。
吃饭的时候,夏惟尔收到了一条微信好友申请。
微信头像是一朵玫瑰花,名字就是一个句号。
夏惟尔看了一眼就没理了,有太多莫名其妙的人加她的微信,她一般都是直接忽略。
关掉手机,她专心吃起了饭。
路昭正在吐槽自己的奇葩客户,童彤插空问道:“这客户长得丑吗?”
路昭卡了下壳。
“丑……倒不丑,甚至……还挺帅的。”
夏惟尔正想说话,手机又响了一下,打开一看,是那个申请好友的人,又给她发了条申请。
“猜猜我是谁?”
夏惟尔觉得自己被恶心得晚饭都吃不下了。
这么油腻的句式,这么老土的头像,这又是哪里来的猥琐中年男人,又是从哪儿弄到她的微信的?
她心中一阵恶寒,敲了一个字,发送过去:
“滚。”
那边再无动静。
夏惟尔满意地收了手机。
突然,路昭惊呼了一声:“惟尔,你的项链呢?”
夏惟尔一怔,慌忙摸向自己的脖颈。
那本来戴着一条捕梦网项链的地方,此时空空如也。
夏惟尔、路昭、童彤三个人将休息室来来回回找了三遍,连洗手间和一楼大厅也找过无数遍,只差没将整个会展中心翻过来了,那条项链却依旧不见踪影。
三个人最后被会展中心的保安给赶了出去。
童彤捶了捶腰板,不讲究地往台阶上席地一坐:“哎哟,累死我了。”
路昭将夏惟尔也拉着坐下,拍了拍她的肩膀:“惟尔,没办法了,找了那么久,还是没找到,应该是找不到了。”
夏惟尔圈住腿,将头埋在胳膊里,一言不发。
夜风吹动着她的头发,因为弓着身,脊椎骨在薄薄的衣料下凸出来,让她看上去有种弱不禁风的瘦弱感。
路昭摸了摸她脑后柔软的发丝,又和坐在旁边的童彤对视一眼。
两个人谁都不敢开口,因为都知道这条项链对夏惟尔的重要。
过了很久,童彤才突然灵光一闪,一拍大腿,突然道:“惟尔,你要不要问问你那个朋友?说不定被她捡走了?”
夏惟尔从膝上抬起头,有些怀疑。
如果是李秋捡走了,那李秋怎么不联系她?
不过,现在也没有其他办法了,她只能拿出手机,拨通了李秋的电话。
那边很快地接起,李秋的声音通过听筒传了出来:“学姐?下午的事,对不起啊……我不是故意说……”
夏惟尔打断她:“我有一条项链,用黑色的绳子串着的,是一个捕梦网的形状,你看见过没?”
那边停顿了几秒,李秋才道:“看见过。”
夏惟尔正想问她,她的下一句话就来了。
“可是不在我这儿。”
“在哪里?”
“在格尔哥那儿,就下午来休息室找我的那个。”
她又想起自己下午说的话被夏惟尔听见的事,有些不好意思地道:“学姐,实在对不起啊,我没有那个意思……说起来也不知道格尔哥是怎么了,他一向对女生很绅士的,但下午的时候,我看他好像跟你有仇似的,说话刻薄了些。”
夏惟尔嘴边泛出一个冷笑:“是有仇。”
“嗯?什么仇啊?”李秋奇道。
“大概就是我抢了他对象吧。”夏惟尔一字一顿道。
电话那头的李秋一把捂住嘴,问了一个点子上的问题:“学姐,我能不能问,你们……”
“哦,他和我性取向一致。”
夏惟尔干脆利落地道。
李秋倒抽一口冷气,她觉得自己知道了什么了不得的大事。
挂断电话,夏惟尔看到面前的四只炯炯有神的大眼睛。
“怎么了?”
路昭重复道:“抢了他对象?”
童彤也重复道:“性取向一致?”
“有问题吗?他喜欢女生,我也喜欢女生,他下午在休息室编排我的那些话,不就是让我离李秋远点儿吗?”
路昭有些崩溃:“惟尔,你可别忘了,你只是喜欢亲近女生,可你的性取向正常啊,我和童彤两人加起来,交往过的男生还没你一个人多。”
夏惟尔耸耸肩:“谁让你俩才只谈了一段恋爱。”
童彤瞪她一眼:“谈一段恋爱又怎么了?你歧视我们啊?就算只谈一次恋爱,也能遇见真爱呢,比如我家羡羡。”说完才记起来路昭刚从一段失败的恋爱中走出来,连忙住了嘴。
夏惟尔低着头,一边打开手机,一边道:“没有歧视你的意思啊,你只用一场恋爱,就找到了真爱,这说明你是个幸运鬼,但大部分人没你这么幸运,一脚下去还是会踩到雷的。”
她撩起眼皮看了路昭一眼:“那又怎样?只要没断胳膊断腿,就接着走下去啊,总不至于背时到步步都是雷吧?”
路昭低垂的眼睫颤了颤。
童彤被夏惟尔这种听上去似乎很有道理的理论逗得大笑:“所以你才交了这么多男朋友?为了找一个安全区?”
“对。”夏惟尔风流一笑,“不过,我可能就是你们打游戏的人,常说的那种天选之子。”
她翻到那个玫瑰头像的人,通过他的好友验证。
她红唇一弯,挑出一个冷笑。
“好死不死,走进了轰炸区。”
02.
通过验证之后,夏惟尔发了一句“你好”过去。
出乎她意料的是,直到她准备睡觉,那个玫瑰头像都毫无动静。
她坐在**,沉思半天,还是再次发去了一条信息。
“姜先生?”
依旧石沉大海,没有回应。
夏惟尔将手机放在床头柜上,躺了下去。
她有些拿捏不准姜格尔到底想干什么了。
费尽心思想得到她的联系方式,加上微信之后却又不理她。
难道是想看她因为项链不见而焦灼不安?
那她只能说,他成功了。
夏惟尔躺在**,盯着天花板,现在是她平时睡觉的点,她却毫无睡意。
没了项链的颈间空****的,这让她很不习惯,就好像连安全感都随项链一起丢失了一样。
本以为自己会这样一直睁眼到天亮,但床头柜上的手机突然一响。
夏惟尔立马翻身坐起来,拿过手机一看。
玫瑰头像上多了一个小红点。
内容是一句气死人不偿命的“你是谁”。
夏惟尔抓了抓被子。
算了,回她一句明知故问的话,总比一直不吭声要强。
她只好回了一句“我是夏惟尔”过去。
那边很快回复了她,叮叮咚咚连着发来几条消息:
“哦,是你啊。”
“这下怎么不叫我腾先生了?”
“你找我什么事啊?”
夏惟尔深吸一口气,克制住自己想把姜格尔从手机屏幕里揪出来打一顿的冲动,打字回他。
“请问您是不是捡了一条我的项链?”
姜格尔装聋作哑。
“项链?什么项链?”
接着,他又赶在夏惟尔爆发之前道:“哦,下午我是捡了一条项链来着。”
夏惟尔正想找他要,但他很快发来一条消息。
“可是,你怎么证明这就是你的呢?”
后面还跟了个坏笑的表情包,看着贱兮兮的,简直是姜格尔本人附身。
夏惟尔知道他在有意刁难她,但她没有办法,只得一字一句地回复他:“项链是用一根黑绳系着的,绳子有些被磨坏了,吊坠是一个银制捕梦网的形状,本来有三枚叶子,但最中间的那枚掉了。”
那边发来一张图片。
夏惟尔点开一看,她丢失的那条项链正躺在一只白皙的掌心上,而照片的背景是一堆正熊熊燃烧的火焰。
她连忙打字道:“就是这个。”
紧接着,姜格尔出其不意地,给她发来了视频邀请。
夏惟尔一愣,手比脑子快地按了拒绝。
姜格尔的视频电话被拒,马上给她发来一条消息。
“不接电话,我就扔火里去。”
还跟了一张照片。
照片里,她那条项链就垂在烈火上方一个相当危险的距离。
夏惟尔的心脏猛地一跳。
这时候,姜格尔再次发来了视频邀请。
这一次夏惟尔不敢再挂断,几乎是立即就接起了电话,像是生怕迟个半秒,姜格尔就会毫不迟疑地将项链扔进火堆。
视频接通,姜格尔的脸出现在手机屏幕里。
他似乎是在江边,身后是漆黑的夜空和温柔的江水,江对岸有着未眠的万家灯火,S市标志性的尖塔就矗立在远处,发着时明时暗的红光。
在姜格尔被风吹得有些凌乱的头发之下,藏着他一双隐着笑意的眼睛。
03.
如果不是十分确定夏惟尔对他没有半分意思,姜格尔几乎要误会,她是在引诱他。
因为视频电话一接通,也不知道夏惟尔怎么拿的手机,镜头里的角度居然是从上往下的。
这个角度十分致命,因为他能看见她大片白皙的肩颈部的皮肤,以及她那若隐若现的傲人事业线。
这意料外的美景让他大脑直接死机,等镜头一转,夏惟尔那张脸出现在手机屏幕里时,都没能唤起他半分神志。
直到夏惟尔反应过来,将镜头换成了后置,对准着一堵白花花的墙壁,他才颇为不满地“啧”了一声。
“将镜头转过去,否则我把项链扔江里了啊?”
屏幕里,他正拿着项链,作势要扔进江水里去。
夏惟尔气得抓狂,这个世界上怎么会有这么讨厌的人?
所以片刻之后,姜格尔在镜头里看到的,就是她一张气得越发冷漠的脸,目光如利箭般,透过屏幕都能感觉到那一股逼人的杀气。
他瞬间有些底气不足了。
“你……干吗呢?”
说完,他恨不得扇自己一耳光,这是什么愚蠢的问题。
夏惟尔冷冷道:“睡觉。”
“你睡这么早的?”他抬手看了看腕间的表,“现在十二点不到。”
“你管我?”
夏惟尔一撩薄眼皮,眼波就冲镜头外的姜格尔甩了过来。虽然这一眼包含了大部分轻蔑的意味,但真的是美极了。
一个女人最美丽的时候,可能不是她系着围裙为你洗手做羹汤的时候,而是她对你不屑一顾的时候。
所以才会有那么一句话,得不到的永远在**。
姜格尔横扫情场这么多年,在撩妹这方面几乎从未有过败绩,唯独碰到个夏惟尔,都不愿意扫他一眼。
也许是她挑起了他时隔已久的胜负欲,他从她白净的脸,看到头上戴着的那个粉红兔耳朵,只觉得怎么看怎么顺眼,心动的感觉比之前每一次都来得强烈,人生这二十多年,像是活到狗肚子里去了似的。
他冲着镜头傻气地笑了笑:“你怎么头上戴个兔耳朵啊?”
夏惟尔往头上一摸,摸到了洗脸巾,应该是自己洗完脸后忘记摘下来了,她一把摘了下来,长发散落下来,被她不耐烦地拨到耳后。
“姜先生……”
“我不是故意不回你信息,”姜格尔打断她,“出了点儿事,就没来得及回你。”
夏惟尔并不在乎这件事,她唯一关心的,就只有姜格尔手中拿着的项链。
“姜先生,感谢你捡到我的项链,如果你愿意还给我,我可以付给你相应报酬。”她公事公办地道。
姜格尔被她的态度搞得有些恼火,但又说不出责怪的话。他张了张口,最终只说道:“不用报酬。”
夏惟尔一愣,又道:“那姜先生你需要……”
“不需要什么。”姜格尔赶紧打断了她,生怕接下来她又说出给他什么报偿的话。
“陪我吃顿饭就行。”
他对着镜头说道。
姜格尔挂断电话,走回篝火旁,将手机扔给坐在火边,正忙着给五花肉刷油的陆小川。
陆小川手忙脚乱地接住手机,放回兜里,扯出一个谄笑。
“哟?哥,打完了啊?”
姜格尔不带搭理他的,拿过椅子上自己的衣服,就转身准备走。
陆小川连忙拦住他:“哥,你去哪儿啊?肉就快烤好了,你最爱的,牛五花。”
姜格尔一脚踢开他,提着衣服头也不回地道:“回家睡觉。”
陆小川看了看时间,有些摸不着头脑:“这个点睡觉?姜哥疯了吧?”
这是往常他们一帮人玩得正嗨的时候啊。
陆小川气闷地坐回烧烤架前,百无聊赖地拨着上面的五花肉,托着腮自言自语:“他这是怎么了?”
“生你气了吧,谁让你把他手机打翻到火锅里?”
一帮狐朋狗友打趣他。
“胡说!”陆小川没好气道,“我哥是那么小气的人吗?就一部手机。”
说到最后,他也没了底气。
因为他不小心把姜格尔的手机打到火锅里后,他是亲眼见到姜格尔袖子都没来得及撸,就准备往滚烫的火锅汤底里徒手捞手机的。
要不是一帮朋友拦着,只怕姜格尔现在那只手,要成为名副其实的大猪蹄子了。
“至……至于吗?”陆小川摸了摸鼻子。
狐朋狗友之一钩住他的肩膀,幸灾乐祸道:“我说川儿啊,不是做哥哥的说你,你根本就没抓住问题的症结。”
陆小川一手肘击向对方的肋骨:“有屁快放!”
那哥们儿疼得龇牙咧嘴,笑着道:“姜哥之前应该是和妹子聊天呢,你说你闲得慌吗?干吗支着脖子去望?害他把手机掉锅里,聊一半玩消失,妹子就爱拿这种小事儿发脾气,没看见姜少爷刚还一个劲儿地在哄着吗?”
有人忍不住插嘴起哄:“就是,那脸上的表情,啧啧啧。”
众人纷纷笑作一团。
陆小川在打闹声中暗自琢磨,有些半信半疑。
姜格尔真的是在和女朋友聊天?
如果真的是这样,那他倒不担心了。
毕竟,还从没见过姜格尔为了一个女人,和兄弟红脸。
04.
第二天是星期日,夏惟尔迫于威胁,不得不答应姜格尔共进午餐的邀请。
出门的时候天气特别好,秋高气爽,难得一个大晴天,阳光照得人暖洋洋的。
夏惟尔穿着一身红色印花连衣裙,中间用一根系带松松地系着,勾勒出她窈窕的腰线。她肤色很白,穿红色是极为合适的,衬得她整个人容光焕发,站在麦当劳店门口都艳光四射,惹得店里的客人时不时透过玻璃落地窗,悄悄地打量她。
除了上次去酒吧,她已经很久没有穿得这么招摇,毕竟做幼师这一行,她需要尽量把自己往温柔可亲那个风格拗,柜子里的衣服大多都是大地色系,这条连衣裙还是和路昭逛街时,路昭拼命怂恿她买的,说她穿上去之后,就是一枚行走的斩男大杀器。
如果真的能斩男,她倒是希望能把姜格尔斩得尸首分家。
想起出门前姜格尔威胁她穿得漂亮点儿,不然就把她的项链扔进马桶的话,夏惟尔就气不打一处来,在心里恨恨骂。
骂着骂着,姜格尔就被她骂来了。
夏惟尔看着那停在她面前的蓝色跑车,心中无比悔恨。
她就不应该把见面地点约在麦当劳门口的。
身后的视线如芒在背,夏惟尔还不等姜格尔下来替她打开车门,就匆忙上了车。
上车后,姜格尔首先热情地冲她打了个招呼。
“夏夏!”
夏惟尔不着痕迹地皱了皱眉,又冲他敷衍地一点下巴,就算是打过招呼了。
姜格尔却一点也不在意她的冷淡,兴致勃勃地问:“你想吃什么?韩国菜?法国菜?还是川菜?湘菜?可别是日料啊,那玩意儿生不拉叽的,我每回吃了都闹肚子,上次我们工作室……”
他絮絮叨叨说个没完,夏惟尔忍无可忍地打断他:“就火锅吧。”
火锅啊?
他最近对火锅有些不好的印象。
姜格尔趁等红灯的间隙看了她一眼。
算了,火锅就火锅吧。
姜格尔带着夏惟尔去了城郊一处非常偏僻的地方,夏惟尔不禁有些怀疑,他是不是吃个火锅都要出省了。
好在最后跑车停在了高速路收费站附近的一处农庄前。
这倒有些出乎夏惟尔的意料。
她没想到,姜格尔会带她来农家乐吃饭。
毕竟这人精致到每一根头发丝儿都要捋正位置,她想象的是他连吃饭都得拿着鎏金筷子吃。
姜格尔不知道她内心的腹诽,停好车后就带她走进店里,一边走一边跟她解释。
“这家做的羊蝎子火锅特别好吃,这还是上次我偶然发现的,一般人我不带他来。”他冲她挤了挤眼。
而夏惟尔继续做面无表情状。
两人走进店里,姜格尔点了一桌子菜,之后又布菜涮肉,殷勤十足,抛出的每一个话题都十分贴心,不会让人觉得涉及隐私,也不会让气氛冷掉。
到最后夏惟尔都不得不承认,姜格尔是她见过的男人里面,手段最高明的一个了。
这样进退有度的老手,不知道是从多少个女人身上练出来的技术。
夏惟尔心里记挂着她的项链,根本就没吃出什么味道来。
等姜格尔慢条斯理地撂下筷子,她就赶紧道:“项链,可以还我了吧?”
“急什么?”姜格尔笑道,“吃完饭要散一下步,不然会积食的。这附近有个人工湖,风景很美,还能钓鱼,来,我带你去。”
夏惟尔跟在他身后,急道:“姜先生,你说过只要陪你吃顿饭的!”
“是啊,饭都吃了,也不差这一会儿吧?”
姜格尔抵着她的双肩,推着她往前走,脸上挂着笑意,像是在哄一个闹脾气的孩子。
“哎呀,走啦,那个湖真的挺好看的。”
等到了湖边,姜格尔又找农家乐老板借了垂钓的工具,拣了两个小马扎,和夏惟尔一人一个,坐在岸边。
夏惟尔手里拿着他硬塞来的钓竿,气得直瞪眼。
姜格尔看了眼她因为生气而红艳艳的脸颊,不禁有些好笑。他握着钓竿,姿态闲适地道:“咱们比个赛吧,你要是钓的鱼比我多,我二话不说,马上把口袋里的项链掏给你。”
夏惟尔虽然没有说话,却握紧了手中的钓鱼竿,眼神也多了几分认真。
一个多小时后,夏惟尔看着姜格尔脚边的那个小水桶,那里面的鱼比她的多一倍不止。
姜格尔笑哈哈道:“不好意思啊,我平时没别的乐趣,就爱钓个鱼。”
夏惟尔觉得自己这一路上的自我克制,终于到了尽头。
她把手中的钓竿甩到地上,抱住手臂,不再故作冷漠,脸上露出她习惯性的讥诮神色。
“姜先生,你到底想做什么?恕我直言,别把你对那些傻白甜小妹妹使的招数套在我身上,我告诉你,行不通!”
夏惟尔冲他大声吼完这句话,又猛地起身,却被姜格尔拉住了手。
“你别……别走啊,不然我把鱼分你几条?”姜格尔自作聪明地提议。
夏惟尔:“……”
她被这傻瓜搞得都没脾气了。
05.
夏惟尔感到一阵眩晕。
也不知道是起身起得太快,还是被姜格尔给气得浑身经脉暴走。她再次坐回小马扎上,无力地问:“姜先生,你到底想干吗?”
“我能干吗?”姜格尔觉得自己有些冤枉,“只是想和你吃顿饭而已。”
在夏惟尔的死亡凝视之下,他不得已接口道:“还有饭后散散步……还有钓钓鱼。”
最后,他摸了摸鼻尖,只能无奈承认:“好吧,我是想知道,你有多看重这条项链,以及为什么这么在意它。”
一开始他就很好奇,不过是一条旧项链而已,也不是什么值钱货,估计是那种每天都在清仓甩卖的两元店里的货,上面的银叶子都掉了一枚,怎么就值得她这种吃软不吃硬的人,一而再再而三地同意他的无理要求。
这实在是很奇怪。
除非这条项链里,包含着特殊的情感价值。
比如,是她初恋送给她的?
姜格尔倒是一点也不愿意承认自己是在拐弯抹角地打探她的情史,他更乐意将自己看作一名探秘者。
无论他这场探秘,在别人看来,有多么让人恼火。
夏惟尔怒极反笑:“你好奇心还挺重。成,也不是什么不能说的事,这是我一个朋友送我的。少爷,您锦衣玉食,开跑车,想必不能理解礼轻情意重的道理吧?”
姜格尔不理会她言语里的冷嘲热讽,问她:“朋友?男的女的?”
“女的。”
姜格尔的心一沉。
“你俩怎么认识的?”他尽量抑制住心底那些不停往上翻涌的浪花。
夏惟尔翻了个秀气的白眼:“同学。”说完,似乎又想起了什么往事,脸上的神情明显软化下来,“我初中的时候被班上同学孤立,只有她愿意和我玩。”
其实远不止孤立。
如果只是不和她说话,将她当作空气,这都算好的了。
夏惟尔在独来独往这件事上,算是得天独厚,别人不注意她,她还觉得庆幸呢。
但她长了一张过于惊艳的脸,就注定学生时代不会过得太平。
言语辱骂都算是温柔的,她从没用过正常的课本,总是被剪得零碎,洗好的校服也会在第二天沾上泥巴。
但她从不服输,书本剪碎了就一点一点用胶水粘起来,校服备上好几套,脏了就拿回去洗,第二天到学校里,她依然穿得整洁干净,刘海用漂亮的夹子夹着,露出漂亮的五官。
但她最不能忍受的是,男生会烧她的头发,或者在上了生理课后,用修正液在她的课桌上画一些不堪入目的图画。
所以说“孤立”这个词实在是太温柔了,它不能囊括她曾经所受过的苦难。
她到现在都不能理解,为什么那些愚蠢的少男少女,在折磨人这方面,怎么就变得那么有创造力。
而蒋坤,就是这时候闯进她的生活的。
这个女孩儿,有着男孩儿一样的名字,也有着男孩儿一样的大大咧咧的性格,却不会像班上的其他人一样,恶意捉弄她,而是带着她反击回去,嗓门儿比谁都大。
夏惟尔垂着眼,露出一个转瞬即逝的笑。
姜格尔却十分不解:“孤立你?为什么会孤立你?”
如果他初中的时候班上有像她这么漂亮的女孩儿,他一定任她予取予求,早餐都一个月不带重样儿捎给她。
虽然听上去有些肤浅,但不是有句话,叫颜值即正义。
这样漂亮的夏惟尔,居然还会有人舍得孤立她?
夏惟尔扯了扯嘴角,有些嘲弄地道:“鬼知道?狗咬我就算了,难道还要我去搞清楚他们咬人的理由?”
“当然!”姜格尔瞪着眼,“狗咬人,你要知道它是被激怒了,还是有病,如果是狂犬病,是要打疫苗的。”说完才发现自己不经意之间偏离了话题中心,只好再次把话题扭转回来,“那后来呢?你那个朋友,你们还有联系吗?”
没想到的是,夏惟尔面无表情地说:“死了。”
姜格尔狠狠一愣。
“狂犬病死的。”想了想,她又补充,“没打疫苗。”
姜格尔:“……”
就在他愣住之际,夏惟尔的目光投向他外套右边的那个口袋。
她有注意到,在钓鱼的时候,他总是会无意识地摸那个口袋。
再结合他之前说的那句话——
把口袋里的项链掏给她?
那她的项链,就一定被他放在那个口袋里了。
夏惟尔怒从心头起,恶向胆边生。
姜格尔想一出是一出,她还真不乐意伺候了,干脆一不做二不休,瞄准目标之后,趁他没注意,猛地扑向他。
姜格尔被她饿虎扑食的动作带得往后一仰,小马扎掀翻在地,他也一屁股坐到了地上。
身下是松软的泥土,倒是没有多痛,只是夏惟尔这出突然的操作,着实让他有些受宠若惊。
他一只手虚虚环着夏惟尔的后背,流里流气地一笑:“宝贝,这么热情啊?”
夏惟尔被他嘴上占去了便宜,却一句话也不说,忍辱负重地摸到他外套右侧的口袋,如愿摸到了一个冰凉的东西。
一定是她的项链了。
她将项链从姜格尔口袋里掏出来,同时一把推开他**的手,从地上站起来。
“呸!谁是你宝贝!我要不是为了拿项……”
剩下的话被堵在了嗓子眼里。
因为她实在太过震惊。
此时拿在她手中的根本就不是她的那条旧项链,而是一条崭新的项链,吊坠也不再是那掉了一枚银叶子的捕梦网,而是一朵玫瑰,上面镶着彩钻。
姜格尔撑着手从地上站起来,拍了拍身上的灰,看见她手上拿着的东西,笑道:“虽然是要送你的东西,但你急什么,我会给你的嘛。”
夏惟尔看着他眉间的盈盈笑意,终于反应过来——
姜格尔在故意耍她。
什么比赛钓鱼,赢了就把口袋的项链给她,都是为了让她误会项链就在他的口袋里。
学生时代的那些非难早就被她忘得七七八八,但今天看着姜格尔,又让她想起了,那些总是以捉弄她为乐的男生的嘴脸。
姜格尔问她,她还想问那些人呢。
为什么?总是欺负她?
“你……你怎么哭了?”
姜格尔愣愣地看着一滴眼泪从夏惟尔漂亮的眼睛里滑落,紧接着又落下一滴,她清亮的眼眸都被盈满了**。
“你你……你别哭啊!”
姜格尔就像一只被踩了尾巴的猫,彻底慌张起来,想给夏惟尔擦擦眼泪,却被她打开了手。
叱咤情场二十多年,自生下来就只要漂亮姐姐抱,泡妞大学撩妹系资深硕士毕业的姜大少爷,面对夏惟尔的眼泪攻势,头一次有了黔驴技穷的感觉。
他手忙脚乱地在裤兜里掏出夏惟尔的项链,拿给她看:“快看!你的项链在这儿呢,给你好不好?快别哭了。”
夏惟尔一把抢过自己的项链,又把那条玫瑰项链往他脸上一扔。
姜格尔差点被项链砸到眼睛,捏到手里后,忙道:“这是我送给你的,你拿……好好好,不要就不要,你别哭别哭!欸,你去哪儿?”
夏惟尔也不理他,只一个劲儿地往前面走。
姜格尔跟在她身后喊:“你是要回去吗?走错了,车停在另一边。”
夏惟尔回头恶狠狠地冲他吼:“滚!谁要坐你的车!”
“不坐我的车,你怎么回去?”
对面的人头都没回地往前走,用行动表示她的坚决。
“天都黑了,很不安全的……夏夏!夏夏?别闹脾气了行不行?”
谁闹脾气了?
夏惟尔在心底轻嗤一声。
“行行行!我不开,你开,你开总行了吧?”姜格尔头痛道。
夏惟尔停下脚步,回头冷冷地瞥向他。
“你说的。”
姜格尔站在大马路边,摸了摸自己被喷了汽车尾气的俊脸。
随后,他拿出手机,拨通了好友陆小川的电话。
“哥,怎么啦?”
陆小川的大嗓门儿从电话里传来。
“给你发了个定位,来这儿接我。”姜格尔简短道。
陆小川打开他发来的定位,一看,乐了。
“哥,你怎么去了那鸟不拉屎的地方?还有你怎么要我接啊?你的车呢?怎么不……”
手机里传来“嘟嘟嘟”的回声。
姜格尔挂断了电话。
两个多小时后,陆小川终于在某不知名的高速路旁接到了姜格尔。
彼时姜格尔已经在萧瑟的秋风中不知站了多久,脸上还挂着一抹傻笑,看得陆小川胆战心惊,十分怀疑他姜哥已经直接被吹成了国家一级残障。
他一边开着车,一边战战兢兢问坐在副驾驶上的人:“哥,你怎么了?笑……笑什么?”
姜格尔又低头露出一抹浅笑,直把陆小川看得鸡皮疙瘩都要出来了。
“她得把车还我。”
陆小川摇摇头。
这说的什么天书,他怎么都听不懂?
看来姜哥最近神经都不太正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