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决文回来的那天疲惫不堪，身后跟着一女孩。
苏啟成在车里见到这一幕嘴角上扬，笑了以后，不知怎的，心里又不爽快起来。
虽然这一切都是他做的，结局也要接近他的预期。
林决文要和陆念湘分手。他和她中间再也没有别人了。
可是，想到陆念湘之后，他居然没有那么开心。这个和她在一起4年的男人，怎么可以这样轻易地就和别人在一起。
他心中对林决文的鄙夷与愤慨渐起。
如若这事不是他做的，他要上去抡他几下。
他走到两人面前的时候，又换了一副面孔，“林医生……还有小苏医生。”
苏玥见是他，突然有点瑟瑟的，躲在林决文身后。林决文把她护在身后，温柔说道：“你先去找辆出租车，我一会过来。”
苏玥依言，带着行李箱过去，走之前，对苏啟成微微摇头。
林决文不会忘记他做的事，他横亘在他与湘湘之间，苏玥躲在被窝里的满脸泪痕，心里十分厌恶。
“苏啟成，苏玥只是我的学生。这是我们三个人之间的事情，如果你以后再指使她做什么，我不会放过你。即使我只是一个小医生，也会找到证据，让你受到惩罚。”
苏啟成闻言僵了一下，他对林决文何尝不是厌恶的，冷声道：“林决文，我不清楚她怎么和你说我们的事，我不管。我不会放弃她，不管你们有没有结婚，又或者她是和什么样的人在一起。”
苏啟成稍正了下身体，不再是原先的厌恶，倒像是朋友诚恳的交谈似的，“你的工作兴致决定了没有时间陪她，在物质上，你只能给她贫困的生活。她和你住在乱七八糟的廉租房，每天花一个小时挤公交上下班，还要给你做饭，买一条鱼，也要走三家海鲜店。甚至于现在，你连一颗完整的心都不能给她，要拿一半给你那可怜的爱慕者。”
他瞥了一眼苏玥在的方向。
又冷笑道：“你请假去陪苏玥，你现在还是陆念湘的男朋友，你有没有考虑过她怎么想？她是什么感受？”
林决文本来想说的话，此刻一下子被他打的七零八乱，他从陆念湘的角度说她，让他无法反驳，只能咬牙道：“这一切都是你祸害的。”
苏啟成先是沉着脸，随后横眉怒道“是，苏玥的事情，我安排的。那你呢，你周旋在她们两中间，不该当起责任吗？如果，你们还在大学里面，你只要让她开心，就可以了。但是现在不是在校园，你凭什么让陆念湘为了你洗衣做饭省钱，你要让她一辈子这样吗？”
说完，他把双手放进西装口袋了，说这些就够了。
林决文是一个渴望成功的人，所以他在苏啟成面前是有自卑感的，而现在这些不足，被他一一点出来。
他有点失防，轻扯唇角道：“苏啟成，你怎么知道她不愿意，如果她不愿意，你就不会来找我。”
这次是苏啟成被打击道，他看到他扯起的唇角，陆念湘怎样对他，他只能受着，没有办法。
可是林决文，他眼中寒光四起，他上前抓住他的衣领，“是，她愿意，她就是这样一个人，愿意什么都不说付出。你爱她，你愿意吗？我不愿意，她对我不是没有感情，只是有一些误会，如果没有你，这些误会迟早会解开的。林决文，我很感谢你，大学的时候陪伴她，她也有用自己的青春回报你。现在你应该为她着想。”
在远处的苏玥见到林决文被提起，觉得两人要打架，心里一紧。
但还好，苏啟成很快放下林决文，可是被放下的林决文却像已经被打了一段似的，他垂头丧气的。
“你既然那么爱她，当初为什么离开，她现在对你无动于衷。”
虽然过往种种导致如今他与陆念湘的难堪，但苏啟成仍自觉无所愧怍，如果没有这些，那他今天不会站在这里，便说道：“一个男人手上要有东西，才能护住心爱的女人，不能只靠意气。”
林决文白天到的C市，但是安顿好苏玥，去了学校，去了医院。等他回到小出租屋的时候，已经是晚上了。
他回来的时候，陆念湘正在做卫生，她一般会在周天的晚上做一次大扫除，迎接新的一周，但今天是周二。
他进门的时候，她没有发现，还在拖地。
他看着她一前一后拿着拖把来回往复，似乎是地板还是不干净，她停了下来，打湿抹布，蹲在地上，在一小块反复涂抹擦拭。
她松了一口气，是擦干净了。
这房子也不知道是被租出去多少年，住了几手人，所以很多地方被破坏的很厉害，厨房的地板瓷砖都是磨损的。
即使天天擦也没有用，因为污垢油渍藏在细缝纹理里。只有卧室的瓷砖会好一些。
至于她手上的拖把，因为拖把棍端的塑料盖掉了。所以末端是钢铁的圆环，握在手上不会感觉割手。但是拖一圈地板以后，手上也就会有一圈细细麻麻的血丝。
握紧了手会被磨损。所以每次拖地都要小心，记住不能握住末端。但两人都有疏忽被割过手。
但是这拖把一直没有换，因为其他地方没有坏。
林决文心里一酸，“湘湘，我回来了。”
陆念湘抬头看他，却没有太多的欢喜，也没有惊讶，“回来了。”好像不过是和以往一样，正常的上下班罢了。
她继续低头把脚下那一方地拖干净，把拖把放入水桶，抖落清洗，再加了一些洗洁精，看污水一圈一圈起了泡沫。
然后冲洗了手，脱下围裙挂好，才来到沙发边。
这期间，林决文已经换好拖鞋，坐在沙发上等她，他背挺的直直的，只听见她背后动作声音。
终于陆念湘坐到了他面前。像是老师看着底下不认真上课的同学似的，要将他一览无余。
林决文苦笑，他这个时候不喜欢她的善解人意与洞察世事。
但是，他咬咬牙，“也许在其他人包括你的的眼里，苏玥是自作自受，咎由自取。但是我不可以这么看她，我是她老师，她做的这些是因为我。我们的老家是隔壁县城，我去她家，她还有两个弟弟，是一个很普通的家庭。”
陆念湘觉得这个场景很熟悉，7年前，有一个人也是这样告诉她，他的不得已。
“我的家庭和她的很像，她的家庭承受不起她的自杀，更承受不起一个自杀失败的她。”
陆念湘想说些什么反驳，嘴唇蠕动，“这和我们有什么关系？”
“湘湘，我知道站在你的角度是不能理解，但……”
陆念湘看着他，眼里噙着泪，似笑非笑地，泪水就要掉出来了，模糊了眼睛，也不去擦拭。
林决文忍不住伸手，去擦她的眼睛，擦完以后，突然心很痛很痛，想抱住她。
她推开他，眼泪悉数落下，“你要说什么，就说清楚吧，我想知道你会有什么说辞。”
说到说辞的时候，陆念湘表情一变，清凛地看他。
林决文低头，“湘湘，我们分手吧。”
“好，你父母你去交代，我爸那边我会说。你妈妈给我的首饰。”她好像早就知道了一切一样。
陆念湘回房间的几分钟，林决文心里在做巨大的斗争，她的每一个动作，每一次呼吸他好像都能听到。
她在打开衣柜，把头发批到一边，稍一用力打开柜子，然后是她向他走来的脚步声，越来越近。
他睁开眼，看着那盒子。里面是他母亲给她打的首饰，虽然林家家境一般，但是为准儿媳买的礼物也是费了很多心思。
林母自己买的金条，找老家当地的师傅打磨的，耗损金子非常大，加上人工费，折算下来，每一克比去最好的黄金店买都贵。
所以花纹样式与市场的都不一样，非常古典。林母笑说以后要再传给儿媳的儿媳。
陆念湘平时不喜欢身上带东西，所以都没有戴过。林母也是很喜欢她的素净，只嘱咐她回家的时候一定要戴。
林决文看了更是伤心，两家父母相见的事情犹历历在目，还了首饰好像什么联系都断了。
他感觉下一秒就要投降，可是苏啟成的话又蹦出来，在脑海里一遍又一遍，“那是给你的。”
陆念湘不为所动，“你知道我不喜欢欠别人的，这首饰放我这里，只会增添我的不适。”
林决文眼皮微颤，努力挤出一个轻松的表情，“好。”他知道，她是这样的人。
他缓缓接过首饰盒，一接过，对方就松了手，他还没有接稳，首饰盒差点掉了。他抬头看她，她已经没有泪水了，只是在很默然地处理这件事情。
“湘湘……”他叫住她。
“手上有血丝，记得处理下……”
陆念湘打开双手，右手的确有血丝，是后来拖地留下来的，丝线样的细划痕一圈，两圈，三圈，即使是红色的，可是太小了，小到微不足道。
但是握住手，真的有一点酸疼。
她跟着他倒是学了一些简单的医学知识，包括伤口包扎处理。
他的声音有点哑，可是眼神清明看着她的背影，像是祝福，又像是不舍，“我不说对不起你，因为你会过的比我好。”
……
“爸。”
“湘湘，怎么了。”
“最近怎样，生意好吗？”
陆长英觉得有点不对劲，“还好，你不要太劳累了，怎么了，你声音，你在哭吗？”
陆念湘一手扶住额头，略一沉思，答道：“咳咳……咳咳，没有，最近感冒了，还在上课，所以……爸，我和决文分手了。”
“为什么，怎么会这样？”
陆念湘除了刚才那一下，被识破的时候有点受不住，现在就非常自然，何况还隔着电话，“对不起，上次让你白欢喜一场。你不要担心，和平分手，我现在很好。”
陆长英无奈，陆念湘从小就很有主见很懂事。樊云凤走了以后，她去明德念书。
父女两人的沟通交流就更少了，他对她的事情管的更少了，她自己选择大学，自己工作，找了男友也是要订下来了，她才告诉他。
对于这个女儿，他是很放心的，或者是因为她从来没有在他面前有脆弱的一面，以前是她在调和他和樊云凤的关系。后来哪怕陆啟成那小子走了以后，她也是没什么的样子，只是把更多的经历投到学习，回苏里的时间少了点。
大学的时候，他寄给她的钱，她说自己勤工俭学，还回了大半。
湘湘太让他省心了。所以即使现在分手，身为父亲，他也是相信她的，相信她可以处理好。
即使不相信，也觉得自己不需要也没能力干涉。也许因为这样，陆长英才会更觉得寂寞，投入了另一个热闹的家庭。
他应该是那个她需要偶尔存在的爷爷，隔着一辈，没有那么多羁绊，对爷爷只要报喜不报忧，在人生重要的时候出现一下的人而已。
“好，你不要太难过了。有空来看我，爸爸去看你。”
“好，那挂了。”
“等等，湘湘，记得吃药。”
陆念湘片刻后不觉失笑，一下子眼眶又湿沉沉的，“在吃了，帮我下问阿姨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