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梦压星河

第79章 我家的事,你别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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敖书牧拖着沉重的脚步走向了屹立于尸海上的牢笼。

他的血还在往下淌着,蛟龙受伤是极难愈合的,他知道,不过无所谓。

他的血与地上的血河相比,不值一提。

手慢慢抬起,牢笼上的刺刺破了他的皮肤。

他收回手仔细地瞧着这小红豆般的**,而后放于舌尖轻舔。

这牢笼是他特意为了弟弟做的。

层层白骨搭建,荆棘藤蔓缠绕,一根根的刺让整个牢笼充满着诡异气息。

他蹲下身体,怜爱地看着不断往外撞的敖书让。

敖书让嘶吼着,爪子不断地击打着牢笼,哪怕血肉模糊也不能撼动它分毫。

他愤怒地吼着,他不理解:“哥,为什么?我是小让啊,我是小时候对你最好的!你不能这么对我,哥,你放我出去吧,我求你了。”

说到最后,他的声音带着一点哭腔。

敖书牧脸上又一丝的松动,他将手伸进了笼子里,抚摸上了敖书让的脸。

冰凉,阴冷,毫无温度。

是啊,唯一一个对他好的人,他的小太阳怎么如今变成这样了?

敖书牧望着那张没有血色的脸,思绪不由得回到了小时候。

他是东海大公子。

本该尊贵无比,在荣宠下长大。

然而命运却跟他开了个巨大的玩笑。

在化形那日,他本该最光荣的日子,一朝跌入泥潭。

原因是,他没有角。

无角曰蛟。

蛟,龙之属也。

龙,是神圣的,拥有统治四海之力。

而蛟,是兴风作浪,是泽野千里。

他虽是大公子,虽拥有龙族血脉,虽只需要度过劫难便可成龙。

可是家族还是将他抛弃了。

他在破败的院子里,在东海最不起眼的角落里,看着他的父母抱着他的弟弟,看着他的弟弟化身成龙。

他不嫉妒是假的。

这些东西原本是他的,可都被人抢走了,这不公平的。

可教养不允许他那么做,他便每日躲在那阴暗处偷窥着,他是见不得光的蛟龙。

但总会有见光的那一天。

命运就是这样喜欢开玩笑,越是不想让人见到,越会被人见到。

在某一个月圆之日,他终是控制不住人形,变回了蛟龙。

呼喊,咒骂,恐惧。

打架都在躲着他,他被所有人嫌恶。

但只有一个人向他走来。

这个人身上好像带着光,他笑得很开心,一点也不怕他现在的样子。

他知道这是他的弟弟,是一条真龙。

弟弟说,这黑蓝色的鳞片很酷,没有角真好可以自由自在的玩。

后来他便经常来玩,总是会带一些稀奇古怪的东西。

弟弟也总会受伤,所以他便专研起了医术。

不是他不修炼,而是他自小便被父亲亲手挑去了龙筋。

失去了龙筋,他便只能为蛟。

一条永远不会作恶的蛟,一条任人责辱的蛟。

哪怕他什么都没有做过。

他没有长歪,也多亏了这个弟弟。

弟弟总说,以后要做大英雄保护他。

他当时就在想,我只要你平平安安就好。

“哥!我差点死了你知道吗?”敖书牧流着泪,脸上皆是狰狞,“是他杀的我!我的龙筋,龙角都被他挑走了!哥!你放我出去!”

敖书牧被这声音从回忆中拉了出来,他难以接受面前这个人,是他的弟弟。

他的弟弟是美好的,怎么会变成这个样子,但是哪怕如此,他也不希望他会死。

他柔声地安慰着,其实他什么都知道,

龙筋也是被父亲抽出去的。

从那之后,弟弟就消失了。

他找他找了好久,对于这样的结果,敖书牧其实心里是有准备的。

他的眼眶慢慢变红,。

耳朵中全是敖书让谩骂的话。

他是蛟,丑恶的蛟,作恶多端的蛟。

他看着敖书牧给了自己一拳,然后哭着说对不起,哭着喊他哥哥。

敖书牧隔着笼子抱紧了敖书让,哪怕被扎的鲜血淋漓也不松手。

眼角瞥到了那一抹染着鲜血的袍角和泛着黑色光芒的剑尖。

他知道是谢星河过来了。

怀里的人剧烈挣扎,用着你呢过把他震碎的力量冲击着笼子。

荆棘的刺深深地扎进血肉,他也不松手,死命地咬着唇忍着没吭一声。

轻飘飘的声音盖过身前的嘶吼从头顶上飘进他的耳朵。

“何必呢?”

何必呢?他不能失去他,可是他也知道敖书让非死不可。

“龙筋不是我抽的,但龙角确实是我拿的,他三番四次来找我麻烦,你知道的,我从不手软。”

他看着剑光跳动,哽咽地说:“我知道。”

谢星河叹了口气,却又笑了出来:“我其实是来抛他祖坟的,却没想到这小子会在这里堵我。”

他语气开始变得怪异:“我本以为他已经死掉了呢,还真是春风吹又生。”

敖书牧看着他上前的脚步,急忙地说了句且慢。

果然他的脚步停住了。

敖书牧缓了口气,闭上了眼睛,苍白的唇吐出沙哑的声音:“这是我的家事。”

谢星河却像听到了笑话般笑个不停,而后终于停下来,不过语调里还有些意犹未尽的笑意:“你守得了他一时,守不了一世。”

牢笼被他踹的剧烈晃动,敖书牧只觉得深扎在他血肉里的刺移了位置。

那根又尖又粗的刺正扎进他的心口,他最柔软的地方。

他终于松手了,浑身像个筛子一样。

不过,他松手只是为了挡住谢星河的剑。

从后背穿过身体的剑闪耀着诡异的光,他抬头,仿佛又看到了年幼时在他面前闪闪发光的敖书让。

“你做这些有意义吗?”

他疯狂的咳嗽,然后又露出了那个柔和的笑,他永远都是儒雅,无失于人。

“有”

谦谦君子,卑以自牧。

是母亲当初对他的期待,他是一定会做到的。

如果没有母亲的话,他可能早就死了吧,他的父亲怎么可能允许他接触自己的真龙弟弟。

身上的剑被拔出,他只觉得有风从那开了口的地方钻过去。

敖书牧低着头抬起手,掰下了那根扎在他心口最粗的刺。

鲜血沾满了他一手,这个时候他却不在乎。

“我的家事,你别管。”

他轻声说出这句话,内心却仿佛卸掉了一座大山。

敖书牧闭上眼睛向前扑去,白骨牢笼化成碎渣被风吹去,沾染在了他那银白色的头发,宛如鲜艳的玫瑰。

他终于抱到了自己亲爱的弟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