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真的不想當救世主

第七十五話國王的婚禮(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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於唯瞬抬起手,手指點上的一枚戒指發出亮光,這道亮光落在了外麵環繞的光網之上,點亮了弧形的光網,像是在內部形成了一道新的屏障。

“我已經屏蔽了聲音傳播,在這個光網之內我們的談話不會被外麵的人聽見,能聽見的隻有你、我、那邊那個小不點……”他指向還留在光網內站在邊緣處的蘇乞兒。

“當然了,還有一個人。”他抬起頭看向不遠處,目光裏帶著無盡的溫柔,“她與我和你都有【靈魂共鳴】的特性,所以她也能聽得見。”

“琉璃……”何尋昕看向高處。

“是不是覺得很驚訝?”

於唯瞬走上前來,提著手裏的黃金戰錘,何尋昕躺在地上揮劍,被於唯瞬輕描淡寫地揮開,隨後一腳狠狠地踹在何尋昕的腰側,何尋昕疼得縮起了身子。

“你以為真正的救世主會是你這樣哭哭啼啼的廢物嗎?”

於唯瞬走近他的身前,何尋昕挪動著後背往後退。他想起身,可他一動就如觸電般渾身各處傳來噬人的痛楚。

於唯瞬上來踩住他的小腿,以免他繼續亂動。

“在你出現之前,我和琉璃才是最初的同伴,我們的【契約】關係非常穩定。我有征服世界的野心與意誌,她有不可戰勝的力量和能力,我們聯手清除異獸,整合城邦,一直到建立了大陸最強大的新曙光聯邦,這個王國就是我和她一手締造出來的!”

“怎麽……會這樣……”何尋昕此時已經顧不上身體上的疼痛了,他覺得自己的心忽然空了一塊,所以什麽感覺也感受不到了。

他仿佛靈魂出竅般低聲喃喃,一臉迷惘。

“我們深知最終的目的是揭開世界真相的帷幕,此舉會引來多方勢力的阻礙,甚至招致殺身之禍。所以我將她保護得很好,世人都隻知道我是這個世界的勇者、英雄、偉人、國王……但卻不知道另一個不可或缺的創國之力來自於我手中的長劍,他們甚至不知道我的身邊長時間跟著一個女孩,所以暗殺的勢力隻會針對我,不會針對她……而你!卻幾次三番讓她身處險境!你個蠢貨!”

於唯瞬居高臨下地怒罵道,又覺得心裏的氣憤難以平息,用黃金戰錘從側麵掄向何尋昕,把他像個垃圾團一樣掃了出去,沿著花崗岩的地麵滾出去十幾米的距離。

何尋昕顫顫巍巍地站起來,於唯瞬一陣小跑過來又將他橫踹出去,那一瞬間,何尋昕聽到自己身體骨頭碎裂的脆響,他大口大口地吐血,血線在空中飛揚。

“就憑你這樣的貨色,也想要帶走琉璃?”於唯瞬怒不可遏,“你隻是個1級的新手廢物!你連自己都保護不了,你要怎麽保護她?而你居然還曾四次丟下過她,讓她一個人麵對追殺者!”

這一句話落入何尋昕的耳中,如同悶雷在體內炸響,比他身體上所受的任何傷害還要痛苦。

他因為種種原因拋下過琉璃一人,這是不爭的事實。他一度因為現實和遊戲起了衝突而揚言要卸載遊戲,但他在這裏的感受是那麽真實,這裏無非是另一個真實的世界。

如果琉璃也能真實地感受著這個世界,當她被自己拋下的時候,一個人的時候,她會想些什麽?她會不會難過?她會不會……哭?

於唯瞬慢悠悠地走到他身邊,把黃金戰錘輕描淡寫地放在他的身上,何尋昕如同受到泰山壓頂般,身體被重物壓著,連呼吸都變得不順暢了,麵色漲得通紅。

於唯瞬湊近他快要窒息的臉頰,低聲道:“如果一個女孩跟你定下了契約,和你在一起並肩作戰,但你卻是一個無能的廢物,反倒一而再再而三地拋下她,你難道……不覺得可恥嗎?”

何尋昕呼吸困難,如同溺水的人,雙手無力地擺動。大腦一陣缺氧,腦海裏閃過一些明亮的畫麵,但何尋昕都看不真切,他的眼睛都快睜不開了。

“你隻不過是個後來者,是個替代品!”於唯瞬走到一邊,垂憐地看著何尋昕,像是看著一隻即將被碾死的蟲子般,帶著陰冷的笑意。

何尋昕雙手毫無規律地擺動,他忽然抓到了身上壓著的戰錘的錘柄,他雙手緊緊地交握著錘柄處,麵部因為用力而變得扭曲,緊咬牙關,露出滿是血汙的牙齒。

於唯瞬看著他,皺起了眉頭。

何尋昕使出全身的力氣把戰錘推到一邊,自己掙紮著站起身。

他的手往後摸索著,想借著什麽東西支撐自己,卻撞倒了身後的武器架,各式的兵刃重重地壓在他的身上,帶有鋒銳的尖銳劃破了他的臉頰,鮮血如熱浪般湧出。

幾秒後,他又用長劍撐著自己站了起來。

“你……為什麽還要站起來?”於唯瞬用一種嫌惡的目光看著他。

是啊,為什麽還要站起來?何尋昕問自己,為什麽呢?

他狠狠地呼吸著新鮮的空氣,胸腔一陣一陣地往外擴張,像是一頭被逼入絕境的野獸,準備做臨死的反撲。

他的大腦從昏眩之中恢複到清醒,也逐漸明白了當前的局勢。

於唯瞬就是上一任的救世主,他和琉璃的契約長達數年之久,而自己隻是一個憑空出現的無名小卒,沒有能力沒有力量沒有智慧,什麽都做不了,隻能被動地挨打,然後逃避。

他本來就不是一個好與誰爭鬥的人,因為他都爭不過,他隻是個普通人。

也許在琉璃的眼裏,他早就是個接連逃避的懦夫,是個拋棄她的罪人,那現在他還要來到她的婚禮上搗亂,這麽做又是因為什麽呢?

這個世界上很多東西都要講資格的,帶她走……唯獨何尋昕沒有那種資格。

可他不想退縮,也不願退縮,再退一步他就什麽都沒有了,再退一步他就什麽都不是了。

他隻能死撐著,不知為了什麽。

何尋昕仰起頭,滿臉血汙地看著於唯瞬,露出血色裏還算泛白的牙齒慘淡地笑了笑,說:“你沒有聽說過,後來者居上嗎?如果我是替代品,這正說明你是要被替代淘汰的那一個啊!”

於唯瞬瞳孔迅速收縮成針尖般的大小,眼瞳裏積聚著滲人的寒意。

他提起地上的黃金戰錘,踏著堅定的步伐邁向何尋昕。這一次他的整個人氣場都變了,眼神也變得凶惡起來,他是真的想殺了何尋昕!

“你不僅讓她遭遇到了致命的危險,你自己卻無能為力,你也配替代我?你也配和琉璃一同戰鬥?你隻不過是一隻寄生蟲,汲取她給帶來的力量,但你自身卻毫無成長,一無是處!”

何尋昕張了張嘴,想要反駁,但最終什麽話都沒說出來,於唯瞬說得沒錯,他的確是個一事無成的廢物。

黃金戰錘帶著致命的重壓臨向何尋昕,但何尋昕都沒有做出躲閃的動作,他沒有那份力氣了,他光是站在那裏,就用盡了全力。

“夠了。”一道冰涼的聲音如清水般滑過兩人的耳邊。

重壓消失了,疾風也平息了,何尋昕看著離自己的臉不足三厘米的戰錘,冷汗無聲地滑落。

於唯瞬和何尋昕同時抬頭看向台階上的琉璃,她的目光冰涼如水。

“夠了。你再打下去他會死的。”琉璃說道,聲音直接出現在二人的腦海裏。

“你心疼了?”於唯瞬戲謔地問道。

琉璃的神色無比平靜:“我沒有心疼的說法,但你殺了他毫無意義,我答應你留在這裏,你放他走。”

於唯瞬頓了頓,把黃金戰錘落在地上。

“其實根本的原因也在我身上,如果不是我不願意再繼續往下走的話,也就沒你這個後來者什麽事了。”於唯瞬低聲對何尋昕說道。

“你退縮了?”何尋昕問。

“你是打算取笑我麽?”於唯瞬的臉上掛著輕蔑的冷笑,“你難道忘了剛才是誰讓我饒你一命麽?正是你多次拋棄的同伴啊!你的契約者!你居然需要她來為你求情,你果然是個廢物!”

“而以你這樣的廢物,也根本無法想象這之後的征途是多麽陰暗、多麽殘酷。所以在一切都還處於最美好的時期,我隻想把她留在這裏,而不是再為她的使命疲於奔命。”

“可她這樣隻不過是你的囚犯!她明明有自己要完成的使命,而你卻不出手幫忙,反倒把她監禁在自己的身邊!這就是你說的‘愛的囚犯’吧?”何尋昕忽然抬高了聲音。

於唯瞬用錘柄在何尋昕的胸口處重重一戳,何尋昕頓時又回到了那股窒息的感覺,連話都說不出來了。

“你有資格說我嗎?她在我的身邊,起碼能得到最好的保護!而你呢?”於唯瞬惡狠狠地說道,“就算你伸手就能觸碰到她,但你依然無法保護她,因為你連自己都保護不了!”

末了他又補充了一句:“我看過你的表現,像你這樣生性軟懦的人,無法走到最後的,趁早放棄你會少受一些心理上的折磨。”

“我可以的!我可以變強的!”何尋昕緩過氣來,死強著喊道。

“可笑!你忘了你在林泱村的傷心欲絕了嗎?在那之後你回到了現實吧?看到同樣被淹沒的村莊感覺如何?那些人……都是被你親手殺死的!”於唯瞬用一種憐憫的目光看著他。

何尋昕失神了一會,又強撐著問道:“遊戲和現實之間……到底有什麽樣的聯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