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藏匿在風雪之中的陰影,原來是一艘艘遠洋艦船,還都不是普通的帆船遊輪一類,更多的是裝有機槍和火炮的武裝護衛艦巡洋艦一流,此刻都被凍在了巨大的冰川之中,像是精美的冰雕,刻畫得無比真實。
從這些現代化的船隻來看,更像是科技大都會的產品,幾乎是按照現實裏的艦船樣式完美地複刻了出來。
船隻的甲板和塔台上都落著厚厚的積雪,結霜的玻璃像是一隻隻深藍色的眼睛,無情又無助看著兩個突然出現的人。
何尋昕想起了之前威爾科大叔強調的【可能性】,世界的邊疆是可以無限拓展的,如果一直往北行進,翻過山越過海,說不定還能發現一個新大陸。
說不定這些船隻也是如此,它們向著世界的北方進發,卻不知為何來到極地冰川的中部地區,最終在這片海域裏擱淺,被長年累月的冰雪覆蓋。
而係統的指引線就指著最靠前的一艘巡洋艦,終點停留在甲板上。
何尋昕正要往前走,蘇乞兒拉著他的袖子:“大哥,這地方……怎麽看著陰森森的?”
“當然陰森了,這裏叫做‘百舸冰墓’,說白了就是這些船隻的墳墓。”何尋昕說道,自己心裏也有些打鼓,但不能表現出來。
何尋昕靠近那艘船隻,水麵的區域已經結成了厚厚的冰麵,人踩在上麵也不會墜入海水之中,他如履平地地走向那艘船,走得越近也能體會到船隻的巨大,像是一座鋼鐵包裹的高山,外麵裹上了一層薄薄的冰殼。
兩人同時站在了船隻的甲板上,朝著四周方向眺望,何尋昕還不知道係統把他帶到這裏是為什麽,他隻能憑借自己的方式尋找答案。
這時候他的耳邊也傳來了係統的提示音:“你已經進入危險區域百舸冰墓,這裏有未知的危險生物出沒,隨時有喪命的可能性,請注意安全……”
何尋昕聽了隻有苦笑,都說會隨時喪命了還注意什麽安全?沒想到係統還會說冷笑話了。
但與此同時,一塊巨大的薄冰層從旗杆上墜落下來,在甲板上砸得粉碎,細小的冰渣四處飛濺,嚇了蘇乞兒一跳。
何尋昕抬頭去看旗杆,上麵掛著一麵被冰凍起來的旗幟,看不清旗幟上是什麽圖案。
但他又覺得腳底下傳來微弱的震動感,那感覺就像是坐在了一台發動起來的轎車裏,雖然聽不到引擎聲,但能感受到馬達的震動。
但他們腳底下是不知道封凍了多少年的艦船,又怎麽還能保持著引擎仍在工作之中呢?
“大哥……”蘇乞兒回頭喊他,他也明顯感覺到了這股不尋常的震動。
何尋昕很快就發現了問題所在,他舉目眺望出去的方向上,不少較為薄弱的冰層紛紛從船身上墜落,有些砸在甲板上,有些直接落在冰海上。
這股震動太不尋常了,像是有什麽東西要從長久的冬眠裏蘇醒過來的動靜。
何尋昕心中一驚,因為他突然看到遠處的幾艘船隻上,冒出了滾滾的白煙,那些白煙濃密地疊在一起,像是船隻啟航時的汽笛。
但那白煙飄動的方向很為詭異,它不是悠悠地往空中消散,而是從百舸冰墓的一側朝著另一側平移過來,像是一片雪白的浪花從遠至近地打過來。
何尋昕明顯感覺到了一股不安,他察覺到有危險的東西正在靠近,他顧不上別的,朝著蘇乞兒喊道:“快!把船上的艙門打開!”
蘇乞兒立馬反應過來,跑向離甲板最近的一處艙門,門上麵是類似金庫保險門的轉輪,他試著轉了轉,紋絲不動。
“不行!都凍住了!”蘇乞兒喊道。
何尋昕也從一邊趕過來,看到轉輪上結滿了冰渣,他抬腳踹了幾下,把上麵的冰塊全部踢碎,再去轉動轉輪,還是紋絲不動。
“不是冰凍的問題,這扇門被鎖住了,它是被人從裏麵鎖住的!”何尋昕說道。
“從裏麵鎖住?他們難道不逃命的嗎?”
“也許是有什麽原因讓他們覺得待在裏麵更加安全……讓開!”何尋昕說著抽出黃金長劍,讓蘇乞兒離遠一些。
長劍非常順利地刺入了鐵門之中,留下深深的破口,也不知道是這扇鐵門在極度的寒冷下變得脆弱,還是這把劍真的能削鐵如泥,著實讓何尋昕也吃驚不已。
他又抽出長劍,在門縫處再度刺入,隨後他沿著門邊重重地斬下,把內部的金屬插銷也一同斬斷,鐵門發出令人牙酸的吱呀聲,終於露出了一條縫隙。
而這時候何尋昕越過甲板往外望去,正看到那團白煙滾滾而來,靠近了他們所在的船隻。
那根本不是什麽白煙,何尋昕看到了那狂湧的煙層裏,如海潮般起落的白色尾巴……那是一群野獸!一群在冰雪裏存活下來的野獸!
兩人闖入內室之中,返身把鐵門合攏關上,因為插銷被斬斷的緣故,總是關不嚴實,何尋昕隻能推動著一隻木桌來把門堵上,這種事他做起來得心應手,似乎早就已經習慣了。
房間內是一道上行的階梯,順著階梯往上,進入到一個較為開闊的房間。房間的正前方站著一個人影,把何尋昕他們嚇了一跳。
但仔細一看才發現,那個人早就已經死去了,隻剩一副骨頭架子站在舵輪的身前,身上披著軍官的服裝,肩頭繡著星章。
“應該是這艘船的船長或者大副之類的人,沒想到直到死去還這麽格盡職守,不離崗位半步。”
何尋昕走到舵輪麵前的巨幅落地窗處,伸手擦了擦窗上的灰塵,多數阻礙視線的是在外麵的冰霜,但他透過這些冰霜還是看到了那團湧動的白煙,已經蔓延到了他們所在船的甲板處。
正這麽想著,一道很細小的腳步聲啪嗒啪嗒地從舷窗外響起,何尋昕抬起頭,隻看到一個很快的小影子掠過玻璃,在它經過的地方,身後留下了一條細細的冰淩帶,像是新生長出來的嫩芽。
“啊!”蘇乞兒驚叫了起來,但他也沒看清跑過去的是什麽東西。
“別怕,是雪狸。”何尋昕浮空點了點手指,把係統彈出來的生物圖簽合上。
“雪梨?能吃嗎?還有蘋果不?”蘇乞兒又驚又怕地問道。
“就知道吃!”何尋昕無奈地說道,“這種生物隻出現在極寒地區,被它尾巴碰到的任何物體都會瞬間變成一座冰雕,立刻喪失生命活力!”
“這麽可怕?”
“不過還好,它們隻能在外麵待著,這裏的門窗都是鎖死的,看來這裏麵的船員不出去也是因為懼怕這些生物,所以隻能困死在船裏。”
何尋昕這麽說著,轉過身又往更深的地方走去。
一路上他們又遇到了不少站著或坐著的骨架,他們都保持著工作的模樣,想來是哪怕在死前的最後一刻也堅守崗位,就像是博物館裏櫥窗裏的骨架模型一般,何尋昕他們邊走邊看,像是展覽。
“那我們要怎麽出去呢?”蘇乞兒跟著他發問。
“先不著急,我們先搞清楚這艘船的主人是誰,還有他們背後的勢力。任務指引我們來到這艘船上一定是有原因的,我們先找線索,那些生物找不到目標說不定會自己離開的。”
何尋昕他們走著來到了一處小型的酒窖處,蘇乞兒看著滿屋子的橡木酒桶眼睛都亮了起來:“哇塞!有酒耶!這下真不愁了!”
何尋昕隻看了一眼,確認了此處沒有他要找的線索就想走,但蘇乞兒就像是原地生根一樣站在酒窖門口不肯走了。
“你這麽小不點也喝酒?你成年了沒啊?”何尋昕問。
“別看我這樣,說不定在現實裏我還比你大呢!”蘇乞兒一拍胸口說道。
“先找線索,喝酒誤事,待會再喝……”何尋昕剛要勸阻,一回身發現人都不見了。
蘇乞兒的聲音又從酒窖裏傳了出來:“哎!誰說喝酒誤事來著?”
何尋昕莫名其妙地走到酒窖門口,就看到蘇乞兒在酒窖最靠裏麵的地方,掀開了一道極為隱秘的布簾,在布簾之後別有洞天,看來應該是某個軍官的臥室。
沒想到藏在酒窖裏麵,藏在這裏的人每天和酒相伴,那這日子過得說不出有多滋潤了。
“嘿嘿!”蘇乞兒得意洋洋地看著他。
“你這隻算是歪打正著!”何尋昕拉下麵子,往布簾後麵走去。
後麵是一處隔間,不算寬廣,但也不狹小。裏麵擺著一張床和一張桌子,牆壁上貼著各種海航圖,壁櫃上擺著各種各樣的沙漏,造型古怪,也許是房間主人的收藏癖好。
桌子上擺著一副船長帽,還有一本航海日誌,何尋昕打開日誌查看了一會,確實是船長親筆的日誌,說明這個房間是船長本人的,不過生活作風倒是有夠簡樸。
日誌上麵都是一些在海上航行的相關記錄,講述了他們是如何從大陸的沿海出發,一直向著冰封的大陸前行。何尋昕直接翻到最後一頁,發現上麵寫的不是日誌,更像是一封信:
“親愛的王,
我想我已經不能實施你的命令了,天神用它的雙手將我們包圍,冰山在海麵上浮動著,像是一麵利刃將大海截成了平靜的湖水。
我們沒有退路了,白色浪潮會將我們吞滅。在生命的最後一刻,我明白我們所做的都是逆天而行。
然而天意,是不能違背的。
再往前一步,那可是地獄啊!”
何尋昕愣了愣,又把航海日誌翻回第一麵,發現艦船群出發的港口這是新曙光聯邦的臨海船塢。
這也就是說……這些艦隊是於唯瞬派遣出來的?他本意上說著不願意往下走,但實際上一直在打探極地冰川方向的消息。
逆天而行……是指【破世計劃】嗎?
可於唯瞬究竟是想要繼續下去還是放棄使命?何尋昕想不明白,不過這也是為什麽他會在這裏的原因,他的目的隻有一個,將【破世計劃】繼續進行下去!
何尋昕合上日誌,發現桌子下麵還有一個木箱子,他打開木箱,裏麵有兩套完好的緊身衣和麵罩,正如柯殷郡內國王近衛隊的作戰服相同。
“乞兒!快來!看我發現什麽好東西了!”何尋昕喊著,把作戰服往身上套著。
他喊了一聲卻沒有得到回應,他疑惑地探身出去,發現蘇乞兒端著一柄紅酒靜靜地站著,眼神直勾勾地望向一處,沉靜如同鬼魅。
“你怎麽了?”何尋昕問。
“大哥……”乞兒悶悶的聲音傳來,“你剛才說船上的人都是被困死的吧?”
“對啊,怎麽了?”
“可這裏吃的和喝的都剩下這麽多,連酒大多數都是沒有開封的……他們就算要被困死,也不會就這樣不吃不喝吧?”
何尋昕一怔,忽然想起來之前看到的那些骨架,就算他們真的被困在船裏了,也不應該那麽兢兢業業一直守在崗位上直到死去吧?
他們可以擁抱祈禱相互安慰……唯獨在工作的過程中死去化作一堆骨頭,似乎有些不太合理。
何尋昕忽然瞪大了眼睛,想到了一個十分可怕的念頭。
蘇乞兒也轉過身來,幽幽的眼睛盯著他看:
“他們,都是一瞬間死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