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真的不想當救世主

第七十九話百舸冰墓(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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乞兒這麽說完,底艙深處就傳來了一聲翻箱倒櫃的動靜,接著是一些瓷器或者玻璃碎裂的聲音。

在這個詭秘又寂靜的艦船內部,聲若雷霆,嚇得二人皆是肩頭一顫。

何尋昕和蘇乞兒對視一眼,蘇乞兒略微有些尷尬地笑了笑:“我……這可不是烏鴉嘴啊……”

“烏不烏鴉嘴都不是主要的了,你說得對,這地方透著一股不對勁!”何尋昕把木箱裏的另一套連體服丟給蘇乞兒,“先把衣服穿上,這玩意能抗寒!”

蘇乞兒正要往身上套衣服,何尋昕又說道:“裏麵的要脫掉,這件是緊身衣,要貼著皮膚穿才有效。”

“啊?!”蘇乞兒一臉驚訝地看著何尋昕,但沒想到何尋昕已經把上衣脫下來了,露出平板似的**上身,沒有多少肌肉,但也不是瘦骨嶙峋。

“你……你幹嘛?!”蘇乞兒趕緊捂住眼睛,臉色通紅。

“穿衣服啊,還能幹嘛?”何尋昕不解,見蘇乞兒半天沒動靜,又催促他,“快點穿。下麵有動靜,我們要去察看一下。”

“我,我不穿也沒關係的。”蘇乞兒有些抗拒。

“你凍得鼻涕都出來了還說沒關係?這衣服可是高科技產品,是柯殷郡科技大都會近衛隊士兵穿的,肯定會有加熱功能,快穿上吧。”

何尋昕說著已經把褲子也脫下來了,隻剩一條淡藍色的褲衩。

“啊!!”蘇乞兒臉色漲得通紅,但何尋昕隻是覺得他喝酒上了頭,並沒有覺得太奇怪。

“你……你先轉過去,我……我再穿。”蘇乞兒又說道。

“切!”何尋昕不滿地說道,“誰要看你那小身板啊,真的是。”

說歸說,他還是轉了過去,把作戰服從腳底板套進去,穿戴完畢之後連體服完美地貼在皮膚表麵,自動調整尺寸大小,不留一絲空隙,很是舒適方便。

他聽到身後衣料摩擦的聲音,知道蘇乞兒在換衣服了。兩人背靠背站著,在他們的頭頂上掛著一隻昏暗的燈泡,燈泡把蘇乞兒的影子投到何尋昕麵前的牆壁上。

“果然是很瘦啊……”何尋昕看著牆壁上的纖細身影想道。

蘇乞兒慢慢把衣服從腳底套上來,他的個子小,整個人就像是鯰魚般滑入衣服內。這套衣服對他來說有些寬鬆,穿進去之後到處在找拉鏈口,露出大片後背。

“這種高科技衣服要這麽穿!”何尋昕看到他有些無助,索性轉過去幫忙。

借著牆壁上的影子,蘇乞兒知道何尋昕已經轉過來了,正朝自己走過來。

蘇乞兒渾身僵硬,整個人就像是冰凍一樣動也不敢動,更不敢轉過身去。

但何尋昕並沒有察覺到什麽,他上前一拍乞兒的背後,衣服上有一處顏色較為明顯的方塊,在何尋昕拍下去之後顏色就像是打翻的墨水瓶般,暈染到整件衣服上。

隨後一道充氣的聲音響起,那套作戰服自動地收縮起來,包裹著蘇乞兒的身體,調整成最為合適的尺寸,就像是身體表麵的肌膚那般緊密,卻沒有絲毫不適。

“喲嗬……”蘇乞兒僵硬地開口,“真是高科技啊……”

“對吧?走了,下去看看。”

何尋昕走出酒窖,往底艙方向的階梯走去,蘇乞兒沉默地跟在他身後,其實隻要何尋昕回頭一看,就能發現乞兒的臉色紅得異常,像是熟透的蘋果。

何尋昕走在階梯上,腦袋裏也在回想剛才的畫麵,他轉過去看到了蘇乞兒的後背,不由得有些晃神。

作為一個長年打工的小廝,這家夥的後背又光潔又細膩,根本不像是個幹粗活的人有的肌膚。

最奇怪的是,他的身上還綁著好幾圈的繃帶,難道這小子洗盤子的時候受老板虐待了?受這麽嚴重的傷?

但他來不及多想,自己戴上了麵罩,把手裏剩餘的麵罩往後麵遞過去,也沒轉身,蘇乞兒很自然地接了過來戴上。

麵罩合上之後,內部的空氣過濾係統正式工作,進行徹底的殺菌消毒過後,填入氧氣,並且連著作戰服的恒溫係統開始運作,何尋昕感到全身上下傳來一股暖意,像是抱著一盆火爐般舒服。

麵罩上麵還有特征數據的顯示屏,直接浮動在他的眼前,他的體表溫度已經回升到了20℃以上,即使站在極地冰川的領地上,也有種春天般的溫潤感官。

“哈——”蘇乞兒在麵罩裏長長地出了口氣,透著懶洋洋的氣息,就好像大冬天裏在陽台曬著太陽,讓人有些困乏。

他其實是鬆了一口氣,畢竟何尋昕沒有追問些奇怪的問題。

“別睡著了!”何尋昕提醒他。

蘇乞兒回過神來,跟著何尋昕往底艙的方向下去,從剛才的聲音聽來,有點像是廚房或者倉庫傳來的動靜。

木箱裏麵隻有連體作戰服,沒有配備的武器,蘇乞兒隻能握著一根木棍在手裏。這是他從船長臥室裏拿的,看形狀似乎是船長的拐杖。

何尋昕握著黃金長劍走在前麵,這時候還能聽見一些窸窸窣窣的聲音,隨著距離地拉近,還能聽到嗚嗚的聲響,像是野獸的哀嚎。

底艙的部分沒有點燈,電力係統似乎是出了故障,前麵的路一片漆黑。何尋昕稍微摸索了一陣,一道亮光從身上連體服的軟鏡麵上發散出來。

何尋昕整個人就像是變成了一隻黑夜裏的螢火蟲。

有何尋昕這隻“螢火蟲”的照亮,通道變得明亮起來,同時也照出了不少同為骨架的屍骸來,他們的動作各異,但都是一些正常的舉動,完全不像是死亡時該有的模樣。

起碼沒有從他們的動作裏看到驚恐一類的反應。

“大哥,你說他們究竟是怎麽死的啊?”蘇乞兒戰戰兢兢地問道。

“不太清楚。”何尋昕壓低聲音,“這一點的確很奇怪,他們似乎完全沒有察覺自己的死亡。艦船上的火炮和機槍都沒有運轉的跡象,骨架身邊也都沒有武器,這說明他們並不是遇到了某種凶猛的野獸侵襲……”

“難道說……他們連不知道自己是怎麽死的?”蘇乞兒顫聲道。

何尋昕僵硬地點了點頭,心裏卻是一團亂麻。

自己都不知道怎麽死的?這未免也太詭異了吧?難道是什麽天神之令要他們瞬間死去,並且肉身極速腐化?

“會不會是他們直接被凍成了冰塊,然後後來又因為某種原因解凍了,所以才死得這麽自然?”

“船身內的溫度不算低,還有供暖係統,再加上船身的門窗緊鎖,外麵的溫度很難侵擾進來。而且這些人的身邊沒有水跡,再者說,就算是凍成冰塊……也很難保留這麽完全的骨架和形體動作吧?”

確實太完整了,所有的骨架就像是博物館裏精心擺放好的展覽道具,用以表現他們在臨死前所行事的工作。

亦或者說,他們上一秒還在認真地工作或行走,下一秒站在那裏的就已經是一具骨架了。

怎麽可能有這麽恐怖的殺人手段?是大自然的威力?還是魔法?

離著廚房越來越近,動靜更加明顯了,何尋昕心裏砰砰直跳,但還是用手中的黃金長劍挑開了分隔的鐵門。

鐵門開到一半受到了明顯的阻礙,發出極為清晰的響聲,何尋昕嚇了一跳,而廚房內部的存在似乎也受到了驚擾,忽然傳來一陣細密的跑動聲,似乎要逃走。

何尋昕也顧不上更多的了,一腳把鐵門踹開,兩人握著武器大吼一聲闖入廚房之中。

他們的目光很快就落在了那唯一會動的物體上——一隻雪白皮毛的小東西,逃走的速度很快,形體更像是老鼠,但有一條毛茸茸的白色尾巴。

“是雪狸!別被它的尾巴碰到!”何尋昕低聲說道。

那隻雪狸跑到了灶台之上,踢翻了一隻黑色的鐵鍋,鐵鍋翻倒到一半就連凍住了,冰淩連在爐灶之上,把鐵鍋凍在了空中,始終掉不下來。

何尋昕和蘇乞兒從兩個方向包圍雪狸,雪狸感受到了危險,開始躍向更高處的壁櫥,再又跳到天花板的通風管道口處,看樣子是想鑽進去。

到了那樣的高度,何尋昕就沒辦法了,他看著雪狸搖搖長長的尾巴,身後掛著一條長長的冰淩軌跡。

雪狸鑽入通風管道之中,發出“吱吱”的叫喊聲,看起來似乎很是得意。

何尋昕轉頭看向另一邊,廚房一側的舷窗破了一個小口,寒風嗚嗚地從外麵灌入進來,看來這隻雪狸也是從這裏溜進廚房的。

他看著翻倒的冰箱,裏麵倒出了各種新鮮的蔬菜瓜果,有些已經被啃過了幾口,剩下的大多數還完整,上麵沾著新鮮的水珠。

蘇乞兒說的沒錯,這艘船裏的食物和酒都很充足,這裏的船員絕對不是被困死的。

他又回頭看了看鐵門的門背後,那裏倒著一具骨架。看它伸出手的姿態,應該是走到門口剛想開門,結果肉身就先行消亡了。

死亡,總是來得那麽突然。

“啪嗒”。有什麽東西沉悶地摔在了地上。

“哎呀!”蘇乞兒低低地叫了起來,“大哥,它又回來了!”

何尋昕一驚,猛地轉頭,發現那隻跑走了的雪狸不知為什麽又從通風管道裏掉了出來,徑直摔在了地上。

何尋昕走過去的時候就看到那隻雪狸四肢緊縮著,團成一個更小的肉球,長長的尾巴無精打采地垂落在地,一動不動。

“它……死了?”蘇乞兒有些驚訝。

何尋昕用黃金長劍挑了挑雪狸的身體,最後又用劍尖刺了刺那根雪白的尾巴,仍然沒有反應。

“死了。”何尋昕說道。

但他也更為迷惑了起來,這剛才還生龍活虎的雪狸,怎麽瞬間就蔫巴了?何尋昕迷惑地抬頭看了看黝黑的通風管道深處,總覺得裏麵應該藏著什麽鬼怪。

“這……怎麽就死了啊?”蘇乞兒完全不能理解,“這也太突然了……”

何尋昕靈光一閃:“的確很突然,就跟那些船員一樣。”

“他們會不會是同一種死因啊?”蘇乞兒看了看地上的雪狸和骨架,小身體不停地顫抖著,這一次並不是因為寒冷。

何尋昕則是忽然沉默地看著雪狸的屍體,聚精會神地盯著看,像是要用視線把那團肉球燒出一個洞來。

幾秒鍾過後,他的眼睛逐漸睜大,他看到雪狸的尾巴部分一點點地縮小了,像是一隻放了氣的氣球。

直到他看到一截尾骨從毛茸茸的尾部顯露出來,他立馬驚恐地吼道:“快!離開這裏!”

蘇乞兒不明所以,但何尋昕已經不由分說地推著他往外走了。走到門口的位置何尋昕又回頭看了一眼,發現雪狸的四肢也開始變成了骨爪的模樣。

這說明雪狸的肉身也開始消亡了……

這究竟是什麽鬼神般的力量?居然可以無形之中奪走一條生命?!

兩人沿著階梯往上層空間跑去,因為還沒有適應麵罩的重量,兩人的腦袋部分都有些沉重。蘇乞兒跑在前麵,驚慌地跑動著,渾然不知發生了什麽。

就在他分神回頭看的時候,腳下被什麽東西一絆,摔在了過道裏。

何尋昕從後麵跑過來把他扶起來,發現絆倒他的隻是一截酒瓶子,骨碌碌地滾出去,裏麵晃動著濃鬱猩紅的**,像是鮮血一般。

何尋昕看著蘇乞兒,忽又皺起了眉頭:“乞兒,你受傷了嗎?”

蘇乞兒拍了拍身上的塵土,又摸了摸麵罩完好無損,奇怪地搖頭道:“沒有啊。”

“那你怎麽掉血了?”何尋昕又問。

蘇乞兒愣住了,調出自己的狀態欄看了一眼,發現的確是扣血了,他此刻的生命值已經不足三分之一,很接近危險線了。

“可……可我沒覺得哪裏疼啊。”蘇乞兒迷茫地說,隨後他的目光落在何尋昕的身上,又露出了驚恐的眼神,“大哥……你怎麽也扣血了?”

何尋昕一怔,發現自己的血線也臨近危險線了,可他連摔跤都沒有過,體溫也維持正常,又是怎麽扣的血?

這個地方……有古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