廣場上擠滿傷兵,沒有人說話,更沒有人哭泣,隻有強忍痛苦的低鳴。硝煙和血腥味彌散在整個廣場上,刺激著鼻腔,拉扯著淚腺。但他們不能哭,眼淚沒有任何意義,沒有人會可憐他們,他們隻是一群失去依靠的,在生死線上奮力掙紮的人類。
絕望席卷整個人類防線,靈魂使者唱起挽歌,帶走被戰火灼燒的靈魂。
萊斯利元帥站在人群中央,一身鎧甲被血汙覆蓋,手裏的利刃滿是豁口。她語氣沉痛:“對不起,我們輸了。”
沒有人應聲,他們早已知曉這殘酷的事實。
萊斯利繼續道:“人類前途渺茫,本想隨你們一同戰死沙場,但……我們不能。可能你們之中大部分人都沒有了家人、朋友,但在後方還有完整的家庭,我不能看著他們在敵人屠戮。抱歉,他們太強了,投降是我唯一能做的……對不起。”
萊斯利向眾人深鞠一躬。
依舊沒人說話,沒人怪罪將領無能,他們見識到了敵人的力量,鋪天蓋地的軍隊令人失去掙紮的勇氣。光是一支精靈族就令他們難以抵抗,如今又來了血族。精靈族軍隊擁有強大的單兵作戰能力,每個人都是強力的魔劍士,血族軍隊更是悍不畏死,即便腹部被洞穿也依舊能活下來,但是人類不行。相比於其他兩族,他們太弱小了,就像是兔子博鷹,不自量力。天然的差距絕非勇氣所能彌補的,他們沒有魔法天賦,法術學習對他們來說太困難了,身體素質更是不及對手,更沒有魔泉補充靈力。
在麵臨兩族大軍時,人類根本沒有與之一戰的能力,甚至連苟延殘喘都顯得那麽可笑、可悲。
“以前的人類是怎麽做的?為什麽我們現在這麽弱小?”人群裏有人發問,大家朝她投去目光,便看到了那個女扮男裝的假小子,她叫維多利亞。
“是啊,以前的人是怎麽戰勝他們的?”
眾人聽到這個問題,看向萊斯利。萊斯利沉吟良久,才開口:“六族之中,唯有人類是短生種,我們的壽命很短,在戰火中我們遺失了很多曆史,逐漸走向沒落。我也問過同樣的問題,以前的人類是如何興起的?我沒能得到具體答案,但有一個指引,西北夜區曾是人類的領土,那裏有我們遺失的曆史,如果你們有機會的話可以去看看……在我簽署戰敗條款以後。”
萊斯利不得不簽署戰敗條款,宣布人族政權倒台,否則等待這些平民的,就是血腥的屠殺和奴役。曾經的七元帥,失蹤的失蹤,叛變的叛變,剩下的都死在了戰場上,如今僅剩她一人。萊斯利身為元帥最後的義務,就是讓這些人活下去,哪怕是在失去尊嚴的情況下。
顧夏雲小聲問林清憶:“這邊的人類勢力怎麽這麽弱?我從沒見過這樣的。”
林清憶注視著萊斯利遠去的背影,那個影子再沒有英姿颯爽的氣勢,滿心落寞。
洛水心跟顧夏雲說:“之所以這樣的原因,都是因為那個不靠譜的神明,是他自己把自己的種族推向深淵的。”
林清憶若有所思:“我總覺得,萊特還藏著什麽,萊斯利也一樣,他們怎麽能就這樣接受被奴役的命運呢?這不合理。”
洛水心想了想:“難道不是因為戰敗嗎?”
顧夏雲一臉無奈的看著洛水心:“你還是……太單純。哪有元帥會接受認輸?那種人眼裏隻有成功和征服,那個萊斯利一定是在演戲!她這麽做是有原因的,這些人裏有內奸。這很可能是戰敗的根本原因。”
“我們去找她聊聊。”
破敗的人類防線尚有幾間完好的屋子,曾經的人類元帥,如今棲居於一隅。林清憶三人見到萊斯利時,她正在閉目沉思,坐在那靜靜的想一尊石像,俏麗的臉眉頭緊鎖,滿是愁容。她本該是花季的女子,卻擔負著常人難以想象的壓力,其他女子談婚論嫁的時候,她卻拿起了利劍,誓要守護自己的種族。
“你們來了?”萊斯利緩緩睜開眼,見到林清憶絲毫不吃驚,像是早就知道她會來。
“我在找萊特,這很重要。”林清憶說,雖然她見到人族落入如此境地也心有不忍,但她同樣肩負重任,不允許她留下幫忙。
萊斯利聞言點點頭:“他走之前告訴過我,這次可能回不來。萊特問了我一個很古怪的問題,他問我這個世界為什麽是這樣的,你知道答案嗎?”
這個世界為什麽是這樣的?哪樣的?
林清憶搖了搖頭。
“我也不明白他在說什麽,他總是這樣,神神秘秘的。我無法離開這裏,有人在監視我,不過我可以為你們指路,他人在【西北夜區】等你。”
“【西北夜區】?”
【西北夜區】是血族的地盤,那裏隻有兩種生物,一種是血裔貴族,一種是被奴役的血仆。精靈女皇伊露維塔有一個秘密,其實她早就經曆初擁,將自己轉換成血族,之所以這麽做,都是源於她對萊特詭異的怨恨。曾經的精靈族並非如此好戰,為成為血族的伊露維塔女皇也不是現在這般瘋狂,直到有一天,這一切的真相在她麵前被展示出來,萊特的計劃被置於聚光燈下,得知真相的月神黯然離去,無法接受自己的父親是一個徹頭徹尾的陰謀家,伊露維塔開始憎恨自己的父親,連帶著還有人類。變故發生之後,萊特的不作為更是令其他五族寒了心,伊露維塔決心毀掉人族,於是就有了人族和精靈之間的百年之戰。
伊露維塔以自己精靈女皇的血裔之血汙染了精靈聖泉,汙穢的力量讓精靈族變得好戰,人族節節敗退,最終落得現如今的下場。
人族的最後一戰,就輸在精靈族和血族聯軍手中。
【西北夜區】,永月時代的最大贏家,懼怕日光的血族在這個特殊時代創造了難以想象的輝煌,魔法文明被應用於各行各業,林清憶他們所吃的魔法果Isidore就是應運而生的產物。說起這種真性果,不得不提到我們的血族皇子殿下,伯克利·倫納德,他那地中海的傳教士造型其實隻是偽裝,真正的倫納德皇子正如萊特所說,很英俊。
漆黑的夜之殿上,高大石椅上坐著一個輪廓硬朗的男人,雙目緊閉,麵色微慍,一動也不動,看上去想一尊充滿陽剛的雕塑。之前的“商團”管家恭敬的立在石椅旁邊,後背挺直,手中端著一隻金盤子,鑲嵌有藍寶石的高腳杯中盛放著令人愉悅的甘甜,那是專屬於血族的佳釀。
“主子,喝點東西吧。”
雕塑般的男人搖搖頭,心中百感交集:“我辜負了奧德麗,她一定會生我的氣……”
“主子,她並不是真正的奧德麗殿下,況且您以國家為重,選擇發兵,這合情合理。”
倫納德睜開雙眼,雪亮的眼珠泛起一層幽暗的紅光,成為漆黑大殿中唯一的亮色。倫納德應該算的上一出生就含著金鑰匙的人,血族對血統看得極重,所以他一生下來就是帝王而不是傀儡,萊特的背影隻存在於他的童年,變故之後母親傷心沉睡不管朝政,整個【西北夜區】的夜之帝國都掌握在倫納德手中,他登基的那一年,隻有九歲。父親的陰謀,母親的沉睡讓倫納德在很早的時候就變得成熟,尤其是妹妹奧德麗重病之後失蹤,更讓當時隻是孩子的伯納德痛徹心扉。在他眼中,皇權是重擔,是痛苦,是古老的榮耀,但唯獨不是他心之所向。
很多事情都是這樣,一開始就有的東西,你反而不會去珍惜。相反,那些需要爭取的,甚至無法得到的,總顯得彌足珍貴。
對於倫納德來說,奧德麗就是他最珍視的東西。
倫納德霍的站起身,朝殿外而去。
“您要去哪?主子。”
“去見我父王。”
所謂父王,指的就是人神萊特,他被軟禁在夜之殿頂端的高塔上。巨大的圓形房間異常華美,棚頂吊下的巨大琉璃燈盞有專人看管,終日不曾熄滅,鏤空的黃金屏風上雕刻著一副美人圖,這可不是普通的美人圖,上麵的女子是倫納德的母親,夜之帝國曾經的女皇。如此華貴的房間內,卻沒有床鋪,房間中央擺著一具烏木石棺,墨黑的棺木中沉睡著夜之女皇。
萊特靠坐在棺木上,靜靜望著窗外的夜景出了神。
哢噠,房門被推開。
“和母後同一間房還習慣嗎,父王?”走進來的人正是倫納德。
萊特轉過頭,臉上古井無波,似乎這一切的一切都再平常不過:“你怎麽會來?我以為你恨我。”
“我恨過,在母後傷心欲絕的時候,在奧德麗重病失蹤之後,我曾不止一次在無人時咒罵你。不過那時的我還小,以為神無所不能,現在的我大概能了解你一些,你比我們更加無助。你可以離開,為什麽留下?”
萊特站起身,輕輕撫摸烏木棺:“因為我想補償你,我的兒子,哪怕隻是坐在這兒等你和我聊兩句也好……有時候我很羨慕你們這些生命,你們為了生活奔波,為心上人爭風吃醋,你們老說自己碌碌無為,不過在我看來你們的發明創造力非常可貴,相反,而我呢?終其一生,仍舊困在這個局裏麵,我和蒂法尼很像……蒂法尼你知道嗎,巨人之神,一隻眼看向過去,另一隻眼注視未來,對她來說人生就是舞台劇。而我更慘,我始終扮演著悲劇的角色,任憑我如何掙紮,也無法挽救我的種族,你知道這種痛苦嗎?!倫納德!”
“我本不想發兵,但伊露維塔她……她執意要對你複仇,她機會瘋了,我說不動她。她用我的人民威脅我,我隻能……”
萊特神色黯淡:“這不怪你,孩子,你不懂……隻有站在我的位置上,才能看到被書寫的命運。曾經我幾乎被這種壓抑摧毀了,但最近迎來了轉機。伊露維塔救出鬼王的事是命中注定,即使打開封印的不是伊露維塔,也會有另一個人代替她。這是早就種下的因果!”
“這一切還有轉機?”
“有!”萊特語氣肯定。
“轉機在哪?”
萊特看向窗外的夜空,喃喃道:“你……有沒有想過這個世界為什麽是這樣的?為什麽充滿了黑暗,無論你在個處於,都充斥這戰火和硝煙,你就不好奇為什麽嗎?沒有戰爭的世界是什麽樣的,陽光又是什麽樣的?說實話,我很懷念陽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