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徒二人仍在蛇蝎沼泽内,小心翼翼的走着。
见到弟子手里提着龙爪花袋子,西门天宇仿佛想起了一些事。
“我隐约记得,以前曾在何处看过。龙爪花只生长在剧毒之地,且每一株都是毒性极强。”西门天宇思衬道。“常人只要沾上点花粉,皮肤便会焚烧溃烂。用这种毒花的花蜜,真能炼成救你师兄们的解药么?”
王隶不由望向手中袋子,还好,没洒出一点花粉。
“可我们没有别的配方了。”王隶随即摇摇头,“姑且也只能如此一试。”
“好吧……”
西门天宇轻叹着,他没看到的是,些许花粉已沾到了王隶的鹿皮手套上。
而随着花粉在王隶走动时、受到震颤,开始焚烧起王隶的鹿皮手套来。虽说鹿皮手套能防毒,然实际上,龙爪花花粉是防不住的。
在细微到甚至无从察觉的声响中,王隶的手套在一点点的撕烂。
直到——
约莫半时辰后,花粉终于穿透了王隶的手套,一粒粒极微小的粉粒跌落,落在了王隶的皮肤上。而后,花粉开始吞噬着王隶的皮肤,发出“滋滋滋!——”的声响。
然而,当王隶刚察觉到轻微的疼痛时,不由举起手一看。
西门天宇蹙起眉头,目光随即投来。
然而,花粉触到王隶的皮肤后,王隶的皮肤竟奇异的自我翻动着。那一块块组织在其间,完全没受到龙爪花粉的侵蚀,而是在蠕动间,将花粉一粒粒“吞”入了皮层之下。
而后,就仿佛被王隶身体吸收了一般,无任何事发生。
“这……”王隶望着自己的手,他自己也不清楚,刚才这一微小翻动是怎么一回事。
“继续走吧,不知是什么。”西门天宇微笑,“也许,是你的功夫,无形间开始强化着你的身体了吧?”
“或许吧。”
王隶无奈一笑,也没当回事。
师徒二人继续漫步,在蛇蝎沼泽里寻找着药材。
………………
唐佩及莫牙子一直潜伏在林子里,盯着师徒二人。很显然,这是必要的保护。无论祖师要求怎么严,也不能伤了王小兄弟的性命。
毕竟祖师也知道,这是老和尚秦宇留下的最后希望。
让他一人进来,也不过是为了脱离师父的保护,而磨练磨练。
而真相正如唐佩所料,却是让莫牙子看的目瞪口呆。这师徒二人,的确在一个下午时间内便收集齐了所有药材。日落西山,师徒二人已踏上回程路了。
而所幸的也是,这些药材在千余丈宽广的沼泽里,只在边缘一百丈内巡游便可找到。
“还好,西门师父你也明白,你的弟子是什么身份。”唐佩不由暗自微笑,一路上,他都是让弟子负责采药。而自己则是御守一路上的毒蛇猛蝎等等。
这些虫兽,怎能比得上游鳞宗的老师父呢?
所以有师父的保护,师徒二人毫发不伤,一个下午便采集齐了所有药材。
营地。
四名师兄昏迷着躺在一旁的木排上,被藤绳紧紧地绑缚着,昏迷了将近六天了。
而王隶和西门天宇师徒二人,则是盘膝坐在一旁。
几个布袋里采集的药物,已全部放置于面前的草地上。
有深蓝色的猛毒花朵龙爪花、有长满刺的芦荟根、还有一些锯齿叶子能轻易分辨的药草等等,五种不同的药材,皆摘取了比配方所述更多数倍的量,以防配制失败的意外情况发生,而不用再进沼泽里再采集一遍。
“好了,师父,接下来就要配制药材,就醒师兄们了。”王隶深吸一口气,而后拿起唐佩所给信件及配方纸,开始察看配制方法。
“配药、制毒,我这个少林寺和尚还是第一次来……嗯,剁碎芦荟成块,而后捣成……”王隶一边用戴手套的手抓起数块芦荟,一边默念着。
但就在这时!——
“咻!——”
“咻!——”
两道人影迅速从树顶上蹿下,落到空地边上。两人皆猎人装扮,一个胖,一个瘦。
王隶和西门天宇一看,竟是唐佩和莫牙子二人!
唐佩身上,还背了师父西门天宇曾一直带着的八尺铁棒。
“你们两个躲在上边,我居然没有察觉!看来你们二人,果真有点实力……”西门天宇神情凝重,左手开始摸放在后边的长槊,右手伸进刀囊里准备掏飞刀。
唐佩并不作回答,而是扫视着二人。后边的莫牙子也一样,无动于衷。
四人此刻皆一动不动,气氛凝聚着,无比紧张。
王隶也慌张无比,因为唐佩曾说实力高于师父,难说二人不会在此大战一场。
一边手还拿着芦荟,王隶另一边手也开始动起自己的长棍了。
“两位师父不用紧张,今天我们不是来打的。”唐佩开口道,“而且如果真要打,凭你们二人,想打败我也不可能。所以,还是坐好,乖乖听我说话即可。”
王隶惊愕,唐佩说话未免太过嚣张跋扈!
师父本人即在此,不仅是游鳞宗四位一等武师之一,还在《贯日榜》千名以内!这样的实力,唐佩真的能轻松**?
他就知道师父的真实实力吗?
“呵,你太自大了!”
师父喝罢,瞬间便已从刀囊里抽出三柄飞刀。三柄银标划破空气,簌地便疾射向那唐佩。唐佩却不慌不忙、反应及时,只抽出左手横在胸前——师父当然会趁机站起,然后抽着铁棒上前一战了。然而,令人惊愕的是——
“噗嗤!——”
方才师徒二人没注意到的是,唐佩左手的护腕上,似乎有些东西。却见就在那飞刀快刺中唐佩的时候,护腕中猛地钻出一只肥硕的巨虫,巨虫一瞬间张开血盆大口,直接让三柄飞刀射入腹中。而后大口仍开着,面对着西门天宇。
西门天宇在这一时刻站住了脚,没有硬冲到虫子上去。心中,却是震惊的。
唐佩手上的虫子大嘴张开,将近尺长。一圈皆是利齿,飞刀进去后声响都没有、再也没出来。而且相貌极为恶心,还有几缕口水流下。
“这、这……”
王隶被完全惊呆了,这是什么功夫?!
手上养着虫子,待在手腕的护套内,这便不谈了。而这样还能瞬间钻出来吃掉三柄飞刀!这个功夫究竟是能有多恐怖!王隶还亲眼见过,唐佩一指戳出,能轻而易举击断大树!
唐佩的实力又有多可怕,这无从而知了。
西门天宇却是镇住,没再前进一步。唐佩手上的虫子张开嘴一会儿以后,便缩回护腕里去了,而唐佩也将手收了回来。
见此状,西门天宇也将长棍放下,慢慢倒退回原位。
四人继续沉默无声,气氛再次凝固住。
“我只是随便,亮出一只小蛊虫,就把你们惊成这样。那别说,我包里、兜里,装满了的这些蝎子呀、蛇呀、蜥蜴呀之类的,都不用我出手,你们就死光了。”
“要是出来一半,我保准你们能被啃得骨头都不会剩。”唐佩极为讥讽的谑笑道,“所以说,我都无心要战,只是来说事的。你们师徒二人,还是乖乖听话的好吧!”
西门天宇眉头紧锁,望着唐佩二人不敢有所动作。
王隶则更是,从一开始便被惊呆,直到现在。
“有事快说!”西门天宇喝道。
“好。”唐佩笑道。
“王小兄弟。”
“啊?”王隶惊讶,唐佩在叫自己?
“我让芸儿给你的这配方,是假的。搜集这些药材按这方法练出来的‘解药’,救不了你师兄们。”唐佩说道。
“配方是假的,难怪这么师父也看得出多毒药糅合一起,不可能解得了师兄们的毒。”
“不过那个女孩子叫芸儿,我记住了。”王隶心想道。
“我目的是为了让你明白一些事。现在你师徒二人完成了,我也该救醒你师兄们了。”唐佩笑道。
“明白一些事?明白什么?”王隶心想道。
“采完了药,我没明白什么重要的事呀?难道是那个抢龙爪花的小宗派青年吗?”
唐佩说罢,便从兜里掏出两壶玉白色小药瓶,转身朝绑着四名昏迷师兄的木筏走去。
“等等!”
西门天宇喝止,唐佩也随即站住不动,朝西门天宇望过来。
“怎么,老师父不信我?”
唐佩反问这一句,师父却是沉默无声。可惜的是,西门师父和弟子都对药毒之一事一窍不通。连中了什么毒都看不出来的西门师父,又焉能知道解药真假?
“你现在不信我也没办法,要救他们,就只有这小药瓶。”唐佩耸耸肩道,“你必须要立即离开,你可以拿了药之后,随便什么时候用都行,我不能给你别的药。”
“不过想拖时辰的话,也要切忌不要超过二十四天。这毒留着二十四天就会深入心脉,到时,便是神仙也难救了。你不想我现在救,或是不信我……”
“那给你来吧!”
唐佩说着,便将两瓶小丹药抛给了西门天宇。“啪!——”西门天宇伸两手,轻松的接住后,仍眉头紧锁地望着唐佩。
当然,现在的他,仍是什么都做不了。
“我要跟王小兄弟说很重要的、只有他能知道的事了,那么师父你,现在就要离开鸠毒林了。立即离开,否则,我就要动真格。”唐佩的眼神里流露着杀意,而且看起来不像假的。
西门天宇也知道,他隐藏了很多实力,但对方隐藏了更多。
再者,五毒堂隐世如此之久,难保不知里边会藏着多少高手或是强者!
五毒堂的毒功修炼世间罕有,像比如唐佩这样的,养些虫蝎蛇之类的,实战居然还能用上。唐佩的功夫,或许的确在他之上,也是说不定的。
“你的铁棒子,拿回去。”唐佩卸下背上西门师父的铁棒,交还予西门师父。“至于其他的东西,就当你带人闯我鸠毒林的代价吧。”
“剩下的东西也不重要。”西门天宇苦笑。
“我那天单独找王小兄弟,你看见了,让你知道了五毒堂的秘密。”唐佩嗤笑,“一般外人,要知道了五毒堂的秘密,我都不留活口的。看在你是王小兄弟的师父,我姑且留你条命吧?现在该是时候离开了!”
“唉——”
西门天宇闭眼,望天长叹。
但睁眼时,眼前是浓郁绿色一片,视线给树叶覆盖。若非此地是小空地,差点连阳光也透不进来了。但以现在的气氛,也不是他叹息的时候!
“六弟子王隶!”
“弟子在。”王隶惊道,师父竟如此称呼他?
“今日是正月十八日,你我将在此分别。我本想与师兄们保护你走完这段路,但奈何有外人插手了,这也不必我们了。”西门天宇微笑。
“你我师徒二人,今日在此分道扬镳,暂时各走各路。希望你切勿忘记你的游鳞宗弟子身份!今年的冬月十五,及时赶回游鳞宗年终一聚!”
王隶望着师父,一时竟说不出话来。
“青山不改,绿水长流!王小兄弟,今后多保重了!”西门天宇大笑,随后铁棍背上。走到师兄们的木筏前,一抽绳子,拉起木筏。转身即走入树林中,而后消失不见了。
师父离开的背影,走前的一句话。
这句话在王隶心中不停震**,一时间,仿佛使王隶梦回一个月前,冬月十五时。在游鳞宗大门下送别自己的秦骁大哥,说过的一样的话。
“青山不改,绿水长流!王小兄弟,今后多保重了!”
一模一样,两个长辈对自己长期以来的照顾。
也一模一样,在这一时刻对自己必要的分别。
王隶从少林寺下了山,被代表洛家的秦骁大哥收为护卫。但秦骁大哥将自己送交好友西门师父麾下,自己便从洛家来了游鳞宗。
进了游鳞宗后,师父又带着几位师兄,陪自己一道来这鸠毒林。可最终,送信之事还是事关方丈,事关王隶的私人事。西门师父代表着游鳞宗,将王隶送交了五毒堂方。
王隶望着师父离去的背影,心中竟久久不能平息。
终于,自己又变为了孤身一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