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六章家
一大早，背著背包，裏麵兩套衣服，錢包鎖匙，一塊麵包一瓶水，就這樣輕裝準備去車站買票，經過文叔那裏時，當然是要揮揮手告別，沒想到的是，阿奇老媽也來了。
這也難怪，明天就國慶節了嘛。
千小歡和阿奇悄悄道：“你老媽接你回家？”
“家？我們在一起就是家。”
阿奇的眼睛很明亮，閃爍著堅定的目光。
何以家為，這四個字要正確理解得改變一下順序，何以為家。
在一起就是家。
每個人有不同的家，千小歡的家有兩個，一個是“完整”的家，另一個自然是四海。
他是羨慕阿奇的，畢竟他們在一起，而自己呢？嗬嗬，苦笑。
東平高鐵站，候車廳。
人來人往，皆是行色匆匆的過客，千小歡看看手上的車票，東平至南濱，T1493列車，候車時間9點整，看看候車廳上的電子牌，08：12。
一切喧鬧裏，千小歡充耳未聞，眼前的情景有點熟悉。
兩年前，他也是在這裏候車，不過身邊還有一個人，她，隻不過，從今往後，她再也不會陪著他了。
麻木戴上耳機，千小歡慵懶地眯上眼睛，一曲《都知道，唯獨我》仿佛在整個世界響起。
“不知道我為何想起你，
天知道我還記念著你，
風知道我遞給你的情書，
雨知道我的臉已流過淚……”
忽然，聽到這裏時，有人把自己右耳機摘下，耳邊傳來了一聲：“千小歡！”
千小歡差點就想哭了，回憶一下崩潰，這情景，不是和兩年前，她曾……
千小歡轉過頭，看到韓冰似笑非笑的麵孔，恍然覺得，她就是“她”。
夢中出現過千百次的臉，緩緩消散，千小歡才悠悠清醒過來。
“咦，你怎麽沒被我嚇一跳。”韓冰嘿嘿一笑，她拖著行李箱，還提著一個白色女士小包，很有陽光氣質。
千小歡不禁有些看呆了，還被嚇毛一跳啊。
“沒…沒有吧。”千小歡囁嚅著，摘下耳機，韓冰也不再說話，有些俏皮地拿起千小歡的一個右耳機戴上。
千小歡雖然沒被嚇到，但不禁坐正起來不敢攤著了，在美女麵前怎也得保持好一點形象嘛。
“這是什麽歌，挺好聽嘛。”
“額，忘了。”
“把手機給我。”
“哦”
“另一個耳塞也遞給我。”
“哦。”
韓冰接過另一個耳塞，忽然瞧著千小歡，千小歡也茫然瞧著她。
韓冰忽然噗嗤一笑：“算了，給回你吧。”
“你想聽就聽吧，我不介意。”
“那你戴上這個耳機。”
然後，韓冰拿著手機看著，一人一個耳機就這樣坐在一起。
奇怪的是，千小歡沒有一絲緊張，好像很正常。
或許注定他倆隻是陌路的好朋友，但現在情景更像是熱戀中的一對，全然沒了那種剛開始的緊張。
“對了，你回家吧，哪裏的。”韓冰問。
“南濱。”
“我也是耶！”
千小歡這才嚇了一跳：“不會吧，這麽巧？別嚇我哈。”
韓冰哈哈一笑：“逗你玩呢，我是北洲的。”
千小歡又有點驚訝了：“我知道，我還去過呢。”
“噢？”
千小歡簡單地把阿奇的事說了一下，當然，沒有說阿奇如何失去雙腿的，因為這永遠是千小歡心裏的痛，不願再提起。
韓冰也是個知性的女人，也不追問，隻是幽幽道：“我有點難過了。”
“為什麽這天如此不公平，我寧願失去雙腿的是我。”
千小歡忽然握緊拳頭，眼睛一緊，是的，這個痛千小歡不願再提起，但他還是無法徹底原諒自己，自己心裏那道坎，跳不過去。
韓冰一聽，猜到了起因大概，她不說話，隻是用左手輕輕握著千小歡的右拳。
“失去雙腿的應該是我才對，像我這種廢人應該代替他躺在病**熬過那三個月，他還有未完成的夢想，他還有他老媽要照顧，他還有他要追求的女孩，他……”
“你還有我。”韓冰忽然噙著淚水答道。
千小歡一震，心裏的最後那道屏障如水般褪去，他說不出話來，隻是瞪著韓冰的眼睛。
“你總是為別人活著，你就不能為自己而活嗎？”韓冰的眼睛仿佛把他看透了。
“韓冰。”
千小歡動情地說著，右拳緩緩鬆開，與韓冰的左手輕輕搭在一起。。
“韓冰，我真的，真的有許多許多話想對你說。”
“好啊，那我跟你走吧。”
“啊？但你國慶不回家，你爸媽……”
“放心，我騙他倆說國慶繼續呆學校就行了，本來我想回到家再給他倆一個surprise呢。”
千小歡一笑：“真…調皮。”
上了高鐵，千小歡正襟危坐，韓冰像隻小貓一樣靠在他額頭上睡著了，高鐵的晃動很輕微，韓冰睡得很香，坐在千小歡對麵的是一對老夫妻，兩個老人家看著千小歡露出淡淡又帶點猥瑣的笑意。
千小歡心裏苦笑，但又覺得無比甜蜜。
從此以後，在我身邊的你，就是我要守護的唯一。
我愛過一個女孩，但她離開了，從此覺得，我的愛情世界不複存在，一曾以為不會再喜歡別的女孩，每天每夜蜷縮在被窩裏，靠著回憶的愛情養分掙紮痛苦著。
就在快要崩潰的邊緣，另一個女孩出現了，如輕風**漾過我的心田，喚醒了沉睡的我，我們依偎在一起，我發誓要對她好，因為這個女孩，讓我重生了。
我不相信愛情有力量，我隻相信，這是愛情的魔力，讓人起死回生的魔力。
過去，或許原本就不那麽重要的，隻是我，太過，太過執著。
窗外飛馳而過的，白楊樹，警戒網，遠處的建築樓，天邊的雲，唯獨你除外。
如果時間可以停止在這一刻，那該有多美，千小歡緩緩閉上眼睛，享受起這一刻寧靜。
近鄉情更怯。
千小歡的家，是南濱最近海的地方，千小歡拖著韓冰的行李箱，挺沉的，鬼知道裏麵裝了啥，幸好之前有在文叔那裏訓練，身體增肌看起來不明顯，但已感到肌肉都結實了不少，拖個如此沉重行李箱還是可以的。
走過一條石頭堆砌的小道，周圍的建築都是石頭房和無框的小窗，這能有效防禦台風的吹蝕，不過石頭的顏色各家有各家的不同，各種顏色一路綿延過去，簡直令韓冰大開眼界。
“這裏真漂亮。”韓冰由衷歎道。
千小歡笑道：“何止漂亮，民風還很淳樸呢。”
話音剛落，一群小孩子穿著一條小**，腰間抱著一個遊泳圈從小道身後衝來，看那紮著兩條小辮子的幾個小妹妹，同樣和一群小男孩隻穿著一條**便跑，千小歡就嘿嘿笑了起來。
“小歡哥哥，小歡哥哥回來了，我們去海邊玩吧。”一群小孩嘰嘰喳喳地圍著千小歡和韓冰，搞得韓冰手足無措滿臉通紅，因為有幾個小男孩可連**也沒穿……
“去去去，我要和這位大姐姐回家先，你們去吧，注意安全啊。”
“姐姐你好漂亮啊。”
“姐姐一起去玩嘛。”
“姐姐是小歡哥哥的媳婦嗎？”
“小花！你帶大家走！”千小歡可差點咆哮了。
小花是孩子裏比較大的，她朝千小歡吐吐舌頭便跑開了，一群小孩一哄而散。
“那個那個，咳咳……”千小歡也臉紅了。
“果真是民風淳樸哈。”韓冰紅著臉微微低頭說著，眼睛瞅著他。
“現在的小孩呐，早熟，早熟嘛。”千小歡有點心虛。
整個村莊裏，透露著遠離喧囂的氣息，胡同巷子裏，轉角處，老梅樹旁，就是千小歡的家了。
“汪汪汪”
人沒到，狗聲先響，千小歡倍覺親切，有些鏽跡斑駁的鐵門內傳來一聲老爺子的煙嗓：“誰啊。”
“爺爺，你的小歡啊。”
門開了，千小歡踏進去，門前院子裏，正在修剪著一盤盤盆栽的爺爺，不禁放下剪刀望著門口：“小歡，你終於回來看我老頭子了，哈哈……”
一頭大黃犬從旁邊一跳起來，嚇得千小歡忙抱住，用力撐開，小呆狗已不小了，簡直成了一條大呆狗，伸she頭努力要往千小歡臉上tian：“停停停，小呆狗，有點惡心了喂。”
側頭往旁邊避開呆狗的舌頭，恰好看到門口的韓冰在掩麵失笑。
千小歡立馬把呆狗放下，按住它摸摸它的頭，它立刻乖了許多，隻是尾巴一直在搖啊搖顯示著它的興奮。
爺爺拄著拐杖走過來，千小歡上麵扶住：“爺爺你身體不好就休息一下嘛。”
“誰說的，你爺爺我還能出海，想當年……”
“得得得，來，我介紹個人給你認識。”千小歡笑著瞧著韓冰。
爺爺一早就注意到她了，臉上露出溫馨慈祥的笑容，韓冰畏懼地盯著對她狂吠中的呆狗，右手扶在門框上輕輕捏著，左手抓著衣襟望著他倆尷尬地苦笑。
“去去去。”爺爺一拐杖敲在呆狗的腦袋上，“嗚嗚”，呆狗立馬趴下鎮定了。
“來，小姑娘，都進屋吧，我們進屋聊。”爺爺發話了。
千小歡正想扶著爺爺進屋，韓冰卻猛對他使眼色，指著又要發作的呆狗，千小歡哈哈一笑：“你扶著爺爺吧，我來按住它！”
韓冰一手拖著行李箱，一手扶住爺爺，而爺爺聲音很溫柔慈祥：“小女娃如何稱呼啊。”
“爺爺好，我叫韓冰。”
“嗯，韓冰，好名字呐，歡迎來我家作客，我這很久沒來過客人了呢，平時啊，都是隔壁的三姑六婆大媽來看我陪我聊聊磕，我都快被她們嘮叨得耳朵都起繭了……”
“啊哈，爺爺你真逗。”
待韓冰和爺爺進屋後，千小歡蹲下按住呆狗的耳朵：“噓，聽著，你不可以再對她亂吠知道沒。”
呆狗嗚嗚的低鳴兩下，千小歡也不管它聽不聽得懂，繼續道：“她也會是你主人呢，你要和我一起保護她好不。”
這次呆狗貌似聽懂了，伸出舌頭要舔千小歡，千小歡忙按住它頭：“好，我就當你聽懂啦，gooddog！”
“當然，我也很想你啦，這麽久沒見，沒想到你還記得我，好，趁爺爺和韓冰沒看見，我就讓你舔一下，一下哈，555，喂，你居然不聽話違規了，多了兩下，我滿臉都是你口水……”
爺爺一個人在家這麽久，老了，雙腿有些風濕動作不太靈便，千小歡每年都要回三四趟家照顧一下爺爺，對於廚房很少來個大清潔，千小歡也習以為常了，以往回來時都是一個人清潔的，不過，現在則多了個幫手。
韓冰係上圍裙，把頭發紮起，千小歡看得有點驚訝。
“別愣著啊，不要忘了我可是休閑小恬的高級員工耶。”韓冰笑了。
千小歡不服：“我也是啊。”
“nonono，你才剛入職不到一個月，算低級員工吧。”
“那幾時給我升職漲工資啊。”
“哼，起碼要幹到畢業。”
……
爺爺在客廳，雙腿雖然不太靈便了，但嘴巴還行，邊小酌著白幹邊吃著花生，時不時賞一顆給呆狗，聽著廚房裏他倆的對話，臉上露著像小孩子天真的笑容。
原來，真心的微笑確實能讓人感覺變年輕。
千小歡和韓冰差不多花了整個下午來打理衛生，韓冰自然也熟悉了他的家，不是很奢華，但還算精致，打掃二樓衛生時，韓冰打算提著水桶進左邊第一個臥室，沒想到千小歡立馬擋住：“這是我房間。”
“啊哈，那更要讓我來瞅瞅了。”韓冰笑容有點邪魅。
“裏麵好亂的，我自己搞定再讓你看。”千小歡語氣有點虛。
“是不是藏了什麽不見得光的東西哈，例如什麽娃娃或雜誌之類。”
“沒有！”千小歡非常淡定道。
韓冰盯著他眼睛：“真沒有？”
“真沒有！”千小歡非常“誠實”。
“好吧，不管你了，我打掃一下客廳，咦，牆上還有不少照片嘛。”
“啊哈，對的，你慢慢看。”千小歡鬆了一口氣，轉身一把竄進自己房間。
黃昏。
又是黃昏。
不過卻是個能看見海平麵的黃昏。
樓頂上，爺爺在他的小菜園瓜棚旁坐著，千小歡和韓冰左右站在他身後，韓冰癡癡的把頭靠在千小歡肩膀上，望著金黃如盤子的落日沉入海麵，海麵碧波**漾，坐來一片夕陽好，未信人間有此景，而呆狗安靜地坐在爺爺腳邊，一派詳寧。
餘霞散成綺，澄江靜如練，形容此刻再也合適不過。
千小歡也感到從未有過的寧靜，原來這種感覺，是幸福。
他低頭瞧了瞧韓冰，韓冰也抬頭瞧著他，然後，兩人目光迷離，唇瓣交融，願此刻到地老，願一吻到天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