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脏处传来猛烈的刺痛,她陷入了无限的循环之中。不断重复的记忆像永不停止的旋转木马,越转越快,直到将记忆全部搅碎重组。
南鸢突然奋力挣扎起来,凄惨的吼叫在房间里回**,她拼命伸手在空中乱挥,像是要抓住什么,又像是在推开什么。
身上的伤口在剧烈挣扎中被反复撕扯,眼泪无声地流淌,在默哀,又像是准许了她此刻放肆地倾泻。
刚准备给南鸢插上输血管的连峰立马收回手,强行将南鸢按回**,转头冲张徊大喊道:“你还愣着干什么!还不过来帮忙!”
张徊啊了一声,慌神地跑过来按住南鸢的双腿,两人合力控制住她的动作,但是谁也空不出手去取束缚带。
南鸢的力气不比普通人,两人拼尽全力也只能勉强封锁她的行动。张徊的双手不停地发抖,眼看着快撑不住了,他朝从昨天开始就一直待在屋外的小芸喊道:“小芸!去地下室拿束缚带!”
小芸害怕地瑟缩在角落,她听到了南鸢撕心裂肺的叫喊声,也听到了张徊的命令,但就是挪不动步子。
“小芸!听见了吗!去拿束缚带!最大的那种!南鸢要暴走了!不然我们都得死在这儿!”
张徊喊得嗓子都哑了,恨不得能分个身自己去拿。
小芸这才恍然回神,她看了眼**躺着的元阳,鼓起勇气扶墙站起来,拔腿就往最里面的屋子跑,边跑边哭。
地下室的门板本来很容易打开,但是由于气氛过度紧张,她的心也狂跳不住,拉了好几次都没拉开。直到手腕被木板割伤,才掀开门板钻了进去。
她径直往仓库跑,翻遍了所有箱子,找出一大捆黑色束缚带,这些都是为之前的战俘准备的,她从来没碰过。
当她拖着束缚带出来时,正在休息的人齐刷刷地抬头看她。
“小芸,你怎么哭了?上面是发生什么事儿了吗?需不需要我们帮忙?”
“你一个小姑娘,张徊也舍得使唤你。来,给我,我帮你拿。”
“老大怎么样了?我们可以出去看看他吗?”
一个接着一个问题抛向她,她一把抹掉眼泪,眼神坚毅地说:“你们就在这儿待着,没有张徊哥的命令,谁也不许出去。”
说完,小芸抱着比自己还沉的束缚带离开了地下室。
南鸢的情况不容乐观,当小芸走进三人所在的房间时也被眼前的画面震住了。
“拿过来啊!没看见我俩没手吗?”
连峰急得都快爆粗口了,要不是看她是个弱不禁风的小姑娘,真会忍不住骂人。
张徊没有开口为她辩解,只是低头按着南鸢的腿肚子。他的沉默让小芸心有余悸,她知道自己让张徊失望了。
小芸整理好束缚带,一条一条递给连峰和张徊,见他们动作迅速地将南鸢绑在**,就像绑一只烤熟的鹌鹑。
她心里也挺不是滋味的,尤其是看到那么好强的实验体在**疯狂扭动挣扎,脖子上青筋凸起,脸上却毫无血色,刚换好的绷带也很快变成了鲜血的颜色。
如果想让她要死,也不该用这种残忍的方法,她忽然觉得有些愧疚。
束缚带很结实,将南鸢里里外外整个缠住。连峰这才长舒一口气,抹掉额头上的汗,又将血袋和输血管拿了过来。他心里愤愤地想,明明进保育舱会恢复得更快,南鸢非不肯回去,留在这儿遭罪。
其实他能理解南鸢的处境,因为他也一直没告诉南鸢,南耀明为了封锁消息,将那天在场的所有外来人员全数绞杀,没有人逃脱。
一个以普度众生,造福帝国为目标的科学家父亲,却不惜一切代价杀光了慕名而来的科学家和富商。如果他是南鸢,定然也无法接受这个事实。
连峰坐在矮凳上,见南鸢稍微安静了些,就跟旁边的张徊说:“我待会儿得回佣兵团,不然团长会起疑。如果南鸢有任何突发状况,你随时联系我。还有,南鸢到底是怎么了?那天来的时候还好好的,你是不是该给我个说法?”
张徊如芒刺在背,不知道该从何说起。这几天接连发生的事都让他始料未及,他第一次感觉到原来没了老大,他什么事都处理不好。
他沮丧地埋着头,像个犯错的孩子。
小芸站在两人身后,见张徊在连峰面前如此卑微,心有不甘,开口回道:“是我擅作主张给她下了毒,要杀要剐你冲着我来,跟张徊哥没关系。不过我不觉得自己有错,你们佣兵团杀了那么多人,都是报应。”
“够了,你还嫌不够乱是吗?”
张徊突然冲小芸吼道,又转头对连峰解释道:“小芸还是个孩子,不懂事,你别迁怒她。如果南鸢有个三长两短,我定会自行了断,给你们一个交代,只求你放过他们。”
连峰听得云里雾里,凭他的脑子,分析不出来前因后果,但是他捕捉到了一个极其关键又刺耳的词。
“下毒?你对鸢队下毒?你丫的有没有良心!鸢队为了救闫阳出来,差点死在实验室,你倒好,恩将仇报。我告诉你们,如果鸢队没能熬过去,你们谁也别想好过,都给我陪葬!”
连峰不是闹着玩儿的,鸢队在他心里有多重要,在佣兵团,在团长心里只会更甚。即便当初迫于南耀明的命令,大伙不得不站在对立面阻止南鸢叛变,但是谁心里都清楚,南鸢才是他们真正的领袖和伙伴。
小芸吓得腿一软,直接滑倒在地。她不是没想过这么做的后果,但是她本不想牵连任何人,可是现在局势已经朝着不可控的方向发展。
张徊闭眼,深吸一口气,思考片刻后对连峰说:“我已经派人去找解药了,一定把南鸢治好。”
“她中的是什么毒?我也回去找人打听打听。”
连峰脸上本就有条不深不浅的疤,此刻面目狰狞地注视张徊,又嫌弃又厌恶。
“是夙组织的致幻粉。”
此话刚出,连峰单手拎起张徊的衣领将他抵在墙上,眼中闪过锐利的光:“你们是谁?”
佣兵团一直在追查夙组织的下落,而他们竟然轻而易举得到了夙组织的致幻粉,让人不得不怀疑他们的真实身份。
“我暂时还不能告诉你我们的真实身份,等南鸢醒了你就知道了。”
张徊和连峰体型差距很大,他被连峰像拎小鸡崽似的提溜着,憋着一口气差点没缓过来。
连峰倏地松开手,张徊连连往后退了几步,往肺里大口灌新鲜空气。
“最好是。”连峰瞥了眼快要输完的血袋,冷声道:“知不知道怎么换血袋?”
张徊咳嗽一声后回道:“知道。”
“嗯,我明天下午再来。”说完,连峰盯了眼缩在一旁的小芸,冷哼一声,负气地走了。
房间里寂静蔓延,小芸不敢说话,更害怕张徊的训斥。她像只受惊的兔子窝在洞里,将自己抱作一团。
过了不久,张徊才沉声道:“小芸,我明白,你恨帝国军队,恨这个不公的世界,但是冤有头债有主,佣兵团并不是我们的目标。你可能不知道,老大跟我说过,他要清剿实验体并不是要将他们全部消灭,而是想让他们恢复成正常人,过正常人该有的生活。”
小芸目不转睛地盯着张徊的背影,哑口无言。
这个身型消瘦的男孩子,明明跟自己年纪相仿,却有着跟年纪不符的成熟。
“他们也是受害者,实验体被收容时大多跟我们一样,都是无家可归的孩子,只是他们没有我们幸运,能遇到老大。他们的命运也不由自己选择,你不该迁怒于他们。”
“况且,当时**平村镇的也不是佣兵团,是帝国手下的镇压军。你该恨的是他们,不是南鸢。”
脱离了闫阳的保护,张徊似乎一夜长大,不再是那个嚣张跋扈的刺儿头,知道自己该负起怎样的责任。
小芸听完这段话,抱头痛哭。她是真的慌了,不计后果作出的行为可能会导致ZERO全盘皆输,元哥哥多年的心血功亏一篑。她被仇恨蒙蔽失去了理智,甚至变成了自己最讨厌的那类人。
“还有,你私下跟夙组织交易的事,按规定也无法轻饶。不过这件事等老大醒了再说,这几天,希望你别再添乱了。”
张徊揉了揉胀痛的太阳穴,又突然想到什么似的,继续问:“你当初是怎么跟夙组织的人取得联系的?”
小芸哽咽道:“是一个叫‘十水’的网站,上面有人专门售卖致幻粉,我也不知道真假,只是想买来试试……”
“好一个试试,如果对方顺藤摸瓜查到你的身份,查到组织的具体位置,你想过后果吗?”
小芸愣住了,睁着哭肿的双眼,嘴唇微张:“我……”
“连佣兵团的人都查不到他们的下落,凭什么你一个小姑娘能查到?”张徊反问道。
小芸想开口辩解,却突然泄了气,她的确没考虑到这些。
张徊叹了口气,“你看没看清接头人的长相?”
“我,我没见到人,我就是按他说的地址去取药……”小芸越说越没底气。
“算了,我猜你也没看到。夙组织的人是出了名的狡猾,如果用这种方法就能调出幕后的人,哪儿还需要绕这么多弯子。以后不准再上那个网站,也不准私自跟组织外的人联系,不然我也救不了。”
“知,知道了。”小芸知道自己闯了大祸,除了应下张徊的话,她别无选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