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初衍第一次见到央饱饱的时候,在马路边冲她吹口哨。
两人相差四岁半,不论从样貌还是年纪抑或家庭来看,二人都有些差距。
央饱饱的长相不惊艳,也没有任何攻击性,放在人堆里可能都是难以发现的那种。但她很耐看,眼眸温柔,鼻子小巧,耳后的两股马尾很是能衬托她的恬静。
年初衍跟他的狐朋狗友站在一起,但凡路过的好看的女生他们都要搭讪两句,不是真的有坏心,就是嘴欠。
但是年初衍从来不这样干,他只要笑嘻嘻地站在那儿,就会有很多女生和他打招呼。
他那张脸,是最好的武器。
央饱饱从他面前经过的时候,手中端着一个白色小鱼缸,里头养着蓝尾的孔雀鱼。因为她走路目不斜视的习惯导致没有注意旁边的男生,年初衍鬼使神差地吹了个口哨。
没有得到任何的回应。
朋友们就不愿意了,突然往前一跳,大声嘿了一下。
这可把央饱饱吓得不轻,身子一震,小鱼缸里的水全都泼了出去。
年初衍很是帅气地伸手接住那翻腾出来的孔雀鱼,掌心一握,再张开,小鱼死得透透的。
央饱饱傻了,年初衍也愣了。
他并非真想杀那条鱼,但事实就是自己把孔雀鱼的肚子给捏爆了。
“你你你,怎怎怎……”
年初衍就觉得一条鱼至于吓成这样吗,学着她的语气:“我我我,不不不是故意的。”
众人哈哈大笑,年初衍就看到央饱饱低下了头,往后退了几步,继而小心翼翼地绕着走开了。她什么都没说,什么也不要了。后来大家看到央饱饱就总是冲她“吁”一声,刻意拉出长音,意思在说“鱼”。
年初衍发现央饱饱有结巴的缺陷,是在小吃街上的奶茶店。
那天特别冷,他低头站在旁边看手机,被那柔柔弱弱的声音给扰了耳朵。他抬眸就看见央饱饱踮起脚,扒在柜台上指着屏幕说:“桂桂桂……”
年初衍实在看不下去了,走过去看了眼屏幕,跟服务员说:“桂花酒酿团子味的。”
说话磕绊,还要点那么长名字的奶茶。
年初衍扯起嘴角,露出一个自认为很友好的微笑,央饱饱却吓得躲到旁边去了。年初衍很是无趣地摸摸脸,这都能被吓到?她的胆子是米粒做的吧。
在公交车站,两人都站在那儿等车,年初衍的校服是深蓝色,央饱饱的校服是酒红色,凑在一起倒很是养眼。只不过央饱饱不愿意跟他站在一起,不停地往边上挪。
于是她挪一点儿,年初衍就移一点儿。
年初衍将肩上的书包背好,显得乖巧正经些,随后转过身,歪着脑袋问:“这位姐姐,你到底在怕什么,我又不会吃了你?”
央饱饱又紧张了,捧着杯子的手紧握,将奶茶给挤了出来,喷得手背都是。
年初衍毫不掩饰地笑了起来,羞得央饱饱红了脸。
央饱饱其实可以看出年初衍比自己年纪小,她完全可以教训这个臭弟弟的,但无奈口吃的障碍让她不敢开口。
央饱饱一点儿都不想和年初衍有什么瓜葛,毕竟这是站在马路牙子上冲人吹口哨的坏孩子。可在知道他是好朋友年岁的弟弟之后,当即改观。
但那个时候,变成了年初衍不太想理她。
年初衍看到央饱饱和年岁亲密的样子,就心道央饱饱眼瞎了。
早知道这是姐姐的同学,他就应该在初次见面的时候伸出脚绊翻她。而不是现在看到央饱饱,心里总有点惋惜和不甘,什么情绪说不清楚,反正就是想跟她说话却又不能说。
从小年初衍就十分讨厌姐姐年岁。
在他眼中,年岁就是嚣张跋扈的存在,总是在妈妈面前霸占母爱的娇气公主。
这种怨怼是常年积压起来的,在没有很好沟通的情况下,他们这种再组家庭的成员关系就会变得越来越恶劣。
年初衍童言无忌说出的一句话:“她又不是我亲姐姐!”
妈妈赵白梨响亮的巴掌打醒了他。年初衍再也没有说过那样的话,但对年岁或是赵白梨也没了想要亲近的感觉。
幼小的他世界观有些崩塌,长大了还常常怀疑自己是不是捡来的。
年初衍初中的时候确实有些浑,加上家庭变故的影响,是个典型的不良少年。
他跟别人打架被央饱饱看见了,以往连跟人对话的勇气都没有的小结巴,却勇敢地挡在他的面前。
她用了很长时间才说出一句完整的话。
“这是我弟弟,谁都不许打他。”
年初衍是被气笑的——就因为年岁是她的朋友,所以自己也是她的弟弟。
那一天,央饱饱主动跟在年初衍身后,硬是盯着他回了家。在要进家门的时候,央饱饱突然跑上前来,往他手中塞了一袋牛奶,随后又跑了。
年初衍不喝牛奶的习惯,就在那晚改变了。
他以为央饱饱对自己好,一定是因为他帅气的样貌。
可看到央饱饱为了给年岁热奶茶,而塞到怀里焐着的时候,明白了——那个小结巴姐姐对谁都好。她更多的是看在年岁的份上才多和自己说话的吧。
有种叫妒忌的东西,无法抑制地上了头。
后来,年初衍变了。
校服规规矩矩地穿着,书包再也不斜挎在肩上,那条有很多混混吹口哨的小路边没了他的身影,更是彻底退出了打架的行列。
年初衍现在就是一个很乖很听话的小学弟。
他露着洁白的牙齿,笑得甜甜的:“姐姐,你能给我买一袋牛奶吗?我还在长身体呢。”
央饱饱嗒嗒嗒就跑去买。
“姐姐,我想买个面包吃,可不可以借我十块钱?”
央饱饱钱包一掏,还多拿了两块。
“姐姐,我想跟你去图书馆和你一起写作业。”
如此爱学的孩子,当然可以!
年初衍就凭着那张甜嘴混在了央饱饱和年岁之间,年岁当然能识别出他的不良居心,跟央饱饱说要小心他。可央饱饱却说:“初衍真的很乖很优秀,你们对他要好点。”
央饱饱就是这样一个人,背负沉重,却依旧相信人心的美好。
她被遗弃在无情的旋涡之中,用最温柔的方式踽踽而行。
可相反地,年初衍对人生的抗议显得那般毫无力量。
年初衍想保护她。
想要这世界对她好。
多年后的现在。
身边的人无一不在变。
年初衍也有了多副面孔,他在任何场合、任何人的面前都能做到最好,但是对于央饱饱,他开始小心翼翼,如履薄冰。
保护一个人,谈何容易。
但是他坚持下来了,并且做了很大的一盘局。
春风沉醉的夜晚,年初衍将额头抵靠在央饱饱的眉间,温柔地蹭了两下。
“饱饱,你知道真正煎熬我的是什么吗?
“是想告诉你我爱你,不能说,是想让你爱我,不能做。你的存在足够让我神魂颠倒,甘愿赌上所有去换你的一抹目光。
“每个夜晚我都能去看你,但怎么都无法缓解我的思念。要怪就怪当年你不该从我面前走过,不该跟别人说我的好,所以啊,你就这样被我抓住了。你再也跑不出去了,因为我的心,已经把你锁住。”
央饱饱流着泪,爱意早已入眼。
年初衍对她的真情藏不住,告白换来了永恒。在今后的每一天他都不再孤单,也依然记得当初年少的萌动初心,说了,就一定会做到。
幸福,大概就是此刻的心境吧。
天上月,心中人,一切都是最好的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