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这时,王钰道:“义弟,你既然探知他们的住处,今日我们就会他一会!”
钱怀义惊愕不已,“大哥,你疯了!
现在躲他们还来不及呢,怎么能上赶着与他们起正面冲突?”
在钱怀义的认知中,王钰既不怕事,但也不是主动挑起事端的好事之人。
可萧姑娘还远在西夏为质,只有将与嵬名渊的协议尽快付诸行动,才能将她安全换回来。
契丹人比党项人更为狡诈,他始终无法放心。
王钰笑道:“如果他们只是引我相见,路上机会多的是。
之所以这么拐弯抹角,恐怕是想瞒着耶律骨欲吧!
义弟放心,我不做无把握的事。
明日你守在咱们的住处,不要让人钻了空子!”
钱怀义还想再阻止一二,但是细想与他相识以来发生的桩桩件件,起初他的行为大都令人费解。
但直到最后,他总能完美解决。
两人回到凤翔后,王钰先去巡检营附近转了一圈,巡逻兵见他前来,主动汇报了绿洲这些人的状况。
王钰听后放下心来,匆匆回了住处。
耶律骨欲被拘在家中,几日来,从未出过门。
听到开门声,她眼澄似水,笑意盈盈地迎上来,声若娇莺道:“王司域,你都去哪儿了,我一人在家好生无聊!”
王钰在她身上打量,见她身上换了一件鹅黄暗花褙子,膝头往下是一件纹样复杂的马面裙。
随着她的走动,百褶开合摇曳,不由让她响起那个最喜爱马面裙的赵飞双来。
王钰摇晃了一下脑袋,不着痕迹地暗叹一声,旋即问道:“欲儿,你的兄长如今都在何处?”
耶律骨欲歪头想了一会儿,道:“皇兄们不是骑马蹴鞠,就是喝酒作乐。
我生母是一宫人,她招人待见,我在宫中也过的不自在。
不过,皇兄有的待我极好,那就是五哥了!”
听到她这番话,王钰忍不住感慨,皇室女子也分为多种。
大约都逃不过“女凭母贵”的定律。
摸了摸她的头,王钰又道:“想不想你的五哥?”
耶律骨欲突然把头垂了下去,扑在他胸口上,小声抽泣起来。
她一哭,王钰却慌了神。
他手忙脚乱,把她扶在椅凳上,安慰道:“若是你想见,那就再熬一天。明天天黑以后,我带你去个地方。”
耶律骨欲猛一抬头,泪花闪闪的望着他,迷惘道:“王司域,你到底在说什么……”
王钰道:“我在凤翔发现你五哥的行迹,是真是假,我一时也不能确定。
既然你想他了,不如陪我一起去看看。”
耶律骨欲大喜过望,往上一纵跃搂住王钰的脖子,又哭又笑。
下一瞬,她却停了下来。
妙目往他脸上打量,“你……你嫌弃我,想要用这个法子,把我送回去,是不是?”
王钰不知是什么要她这样想。
连忙摇头,“欲儿,我几时嫌弃过你?”
耶律骨欲脸上泪痕未干,抽泣道:“若那人真是五哥,你知道他会怎么做吗?
他一定会带足了人手,把你打倒在地,然后将我抢走!
完颜家好不要脸,那完颜阿骨打不过一介节度使,分裂我大辽疆土自立为王,还妄想让我父王事金为兄!
一定他们借我出走之事,再向父皇发难,不然五哥绝不可能冒险前来大宋。”
辽金之间的那些事,王钰早就从历史上了解的一清二楚。
耶律延禧喜好游猎,生活荒**奢靡。
女真崛起的这几年,恰好是他不理国政贪图享乐,致使耶律宗室贵族之间互相猜忌,百姓起义,各部族首领纷纷起兵的重灾年份。
当时忠心不二的宰相萧兀纳因屡次直言进谏,遭耶律延禧罢黜。
就连这位老成呕心沥血搜集到的证据,都不屑一顾。
这个君臣不合,给了完颜阿骨打力农积粟、练兵牧马的大好机会。
七年前,就在耶律延禧临幸春州,趁醉酒之机,要求女真酋长为他跳舞助兴时,完颜阿骨打拒不服从,他才察觉到异样。
意气豪雄的完颜阿骨打,给了耶律延禧迎头棒喝,算是把他敲醒了。
此后不久,耶律延禧密令时任枢密使的萧奉先找借口杀掉完颜阿骨打,没想到萧奉先觉得阿骨打蛮夷之质,不会有什么作为。
就这样给耶律延禧解除了心中警铃。
终于,在四年前,完颜阿骨打自称为帝,取国号为“金”,正是在东北与辽国形成对峙之势。
抹不开脸面的耶律延禧,突然奇想御驾亲征,向女真宣战。
可是契丹将士知晓当今圣上息怒不定,心生畏惧,军心涣散,竟临阵脱逃。
耶律延禧进退失据,在士气高涨的女真兵面前毫无还手之力,只得求和。
也难怪耶律骨欲每每提到金人,就恨得咬牙切齿。
在契丹人眼中,大宋是他们缴纳岁贡,西夏以他们为尊,女真不过是他们契丹人随意欺凌的对象……
如今一反其治,与辽分庭抗礼,契丹人暴怒实属寻常。
见她倏然间喜悲不定,王钰只好道:“欲儿若不想去,那我便只身前往。
凤翔发生一些事,与他脱不了关系。
你若在场,我也不好兴师问罪,也罢,你在家老实候着吧!”
耶律骨欲一听五哥还牵扯到其他事,擦去余泪,喃喃道:“五哥虽不及大哥待人宽厚,但也绝非鸡鸣狗盗之辈。
他若真为寻我冒犯了百姓,我愿意代他受罚!”
王钰“嗯”了一声,不再理她,躺在堂中的木椅上沉沉睡去。
第二日,王钰去了巡检营,与绿洲首领就派遣李岩等兄弟前往西夏之事,与他先通了通气。
老者裹着羊毛大袄,坐在红通通的火炉前,伸手往炉膛里添着柴道:“司域啊,李岩这小子冒失,急功近利之心较之他人更盛。
阿毛虽不善言辞,做事却更加稳妥。
你若要重用他们九人,在我老头子看来,阿毛比李岩走得更远些!”
听他这样直言不讳,王钰略感意外。
“爷爷,在一众同龄人中,李岩待人处事更为从容,今时今地更需要他那样的人才是。”
老者提起铁杵,拨弄着炭火,把烤至两面金黄的饼子递到王钰手里。
“司域,你们都还年轻,有些道理讲太深,对你们来说,都为时尚早。
这世间许多事,不是光凭一腔热血就能干成的。
古人说,过刚易折,过慧早夭。
那河流奔腾而去,虽冲开山川砂石,却也只能一路向前方。
瞧那涓涓细流,所过之处,到处都是它滋润出的花花草草。
两人若选其一,你要留一个在身边,就留下阿毛吧!
李岩已老大不小了,见识过外面的花花世界,心思早已不再单纯。
他父母早亡,在我膝下长大,他的性情没有人比我更了解。
他精力旺盛,能成事,也能坏事。
你若用他,就得约束他。”
王钰仔细揣摩他的话,原本还怕他老人家舍不得这些孙儿,刚相聚就要分离。
看来,这老者深谋远虑,有些事早替他想在前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