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钰只想补补觉,没想到一觉睡到了中午。
正堂的长椅上,钱怀英身裹被子,只露个脑袋,望着窗外合不拢嘴。
那表情就像猫看到天空下小鱼干。
“大哥,雪,下雪了!”
听到开门声,她兴奋地忘乎所以。
“乖!”王钰摸摸她的头,一脸宠溺:“你穿暖和点,一会等你哥回来,让他陪你到院子里看雪。”
从现在的住处去开封府,几乎跨了三分之二个汴梁。
他只有迈开两条大长腿,往内城狂奔。
说来也巧,离他最近的内城城门正是燕王府附近的安远门。
安远门西面,万岁山石头园子的建造,正进行的如火如荼,堆放的奇石随处可见。
沿着马行街继续往南,走二十来米,左手边正是燕王府。
从外面看,府邸非常低调,门楣甚至还没有侍郎府看上去气派。
王钰边走边侧头,想着能不能看出些什么门道来。
完全没注意正前方,一个女子也在看从燕王府出墙而来的梅枝。
女子被王钰撞得人仰马翻,玉白色碎花对襟褙子的扣子崩开了一个,露出里面齐胸襦裙的上缘。
她有些狼狈,一手捂胸,挣扎起身。
可脚底下沾满碎雪,还没站稳,便又倒了下去。
“姑娘,抱歉,我没看到你过来。”
王钰看她这一跤摔得不轻,不禁心生怜惜。
他径直上前,冷不丁把她打横抱起,“姑娘,你要去哪,我送你!”
女子脸色绯红,本想拒绝,但是这该死的安全感,让她心突突直跳。
她眉眼半垂,小手紧紧抓住王钰的手臂,咬了咬唇道:“我,我要去这燕王府!”
燕王府就在身后不远,几步路就到了,王钰把她放在门前,柔声道:“抱歉,姑娘,你没伤到吧?”
女子一抬头,两人四目相对。
一个欣喜,一个气急。
“是你!”
“是你?”
王钰下意识摸向腰间,女子顿时花容失色,捂着眼睛惊声尖叫:“臭流氓!”
一转身便入了燕王府。
“姑娘,我还你的钱袋子啊!”
王钰本想追上去,却被闻声赶来的小厮冷脸拦了下来,“你是何人,竟敢私闯燕王府?”
看来,这次误会又深了。
王钰把钱袋子收好,讪讪一笑,转身往开封府赶。
本来,这段小插曲,他完全没有放在心上。
只想着过几日手头上的事情一了,再登门造访便是。
可是等他一口气跑到开封府时,不禁把这姑娘和自己对燕王府的怀疑联系到了一起。
不会这么巧的吧?
难道是因为自己要查燕王府,所以那姑娘察觉了什么,故意制造偶遇?
可那姑娘一看就是心思单纯之人,不会有这样的算计。
无论如何,这事让王钰有些不自在。
邢捕头看他站在门前抓耳挠腮,走上前来,打趣道:“司域老弟,是不是还在为宝相寺的大火发愁?”
王钰正为此事而来,但本着人道关怀,还是先问道:“那金使醒来了吗?他伤势如何?”
邢捕头道:“人在赵太丞家医馆养着呢!蔡大人还从宫里带去了御医,这个时候没消息,想必是无碍的。”
他话锋一转,“得亏昨夜不是你们皇城司值守,不然,你这会都得在监舍关着呢!”
谁说不是呢!
昨夜最后一次轮值,蔡攸却把皇城司撤了,只留了禁军侍卫。
现在看起来,真不知道他是有意无心了。
见衙役们整装而来,邢捕头又道:“正要去现场勘验,走走走,有你在兴许还能早些找出凶手。”
王钰的内心是拒绝的。
在他看来,这起案件的凶手是谁,真不重要。
就算是真查出来什么线索来,等开封府找到真凶的时候,那人不是逃之夭夭,只怕也已丧命。
更何况,这个纵火案来的太是时候了,让王钰产生了更多联想。
王钰正要找借口开溜,一扭头却看到了跟在衙役后面的常景润。
只见他愁眉苦脸,若有所思。
察觉到王钰的目光,他眼前一亮,但旋即又唉声叹气起来。
邢捕头迎上去,“常大人,太子他怎么说?”
常景润也不避讳王钰,直言道:“还能怎么说,左不过是兹事体大,处理不善会影响宋金友好,朝堂不安之类云云。”
早些时候,王钰和楚丞舟已经讨论过。
金使下榻的馆驿发生火灾,往大里说,直接关系到两国外交。
身为皇太子,赵桓亲自来督办,一定是得到赵佶授意的。
一个怯战的朝廷,最渴望的不是真相,不是凶手。
而是把这起火灾做成意外,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王钰暗想,怕就怕,有人不肯让朝廷如愿。
想到这里,王钰道:“常大人,我有一点浅薄的看法,不知当讲不当讲?”
常景润脸上急得直冒汗,舔了下嘴唇道:“讲讲讲,都什么时候了,还来些虚头巴脑的?”
王钰笑道:“常大人,太子是不是说,此案务必要给金使一个交代?”
“那是自然,他是最大的受害者嘛!”常景润拢拢衣袖,不明所以。
“既然如此,你为什么不先去见见金使,或许他知道谁是凶手呢?”
王钰的话让常景润和邢捕头同时一怔。
“你们想啊,此事如何处理最合适,那不都是金使一句话的事嘛!
或许本来就没有凶手。
事实是他自己不小心打翻了烛台,或者炉里的火星,不小心引燃了什么导致的火灾呢?
这样一来……”
常景润抱拳咂舌,对王钰恭维道:“这样一来,凶手是谁根本不重要,重要的是,我们对待他的态度!
贤侄啊!真不愧是王侍郎的养子,皇城司的顶梁柱!”
王钰记得,第一次随楚丞舟来开封府,他可不是这么说的。
当时还恨不得这个草包原地爆炸呢!
邢捕头大惑不解,“那我们是要怎样?不抓凶手了?”
王钰嘿嘿一笑,“当然得抓,不仅抓,还得声势浩大。
能派的兄弟都派出去,如果人手不够,去皇城司借调一些,挨家挨户盘查,问的要详细越好!”
常景润直了直身子,背着手道:“听懂了吗?司域的话,正是我要做的安排,尽快去吧!”
看着邢捕头半信半疑离去的样子,王钰直摇头。
常景润道:“贤侄,走,陪我去赵太丞家会会那金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