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开尚书府后,王钰的脚步有些虚浮。
他扶着墙一路前行,突然看到前方一个熟悉的身影,一闪而过。
似乎是闵荀。
王钰深吸一口气,稳定心神,迅速追了过去。
明月高悬,巷子恰好隐在暗处。
拐了几个弯后,他在一个窄巷中,跟丢了。
观察片刻后,他借助墙边的树木巨石,翻身上了屋顶。
四下环顾,终于在两条巷子之外,看到了闵荀。
不过他现在已经停了下来,正与另一个人在说着什么。
王钰踩着青瓦,溜到屋顶的斜坡上,蹲下身,仔细辨认,确定那人正是小六。
此时他却有些犹豫了。
如果是故意引诱他,那附近一定埋伏了人手。
可是自己若是置之不理,将会错失这次与他们交手的机会。
略作思量,王钰在屋顶上铆足劲,窄巷另一侧屋顶上腾空翻越过去。
他脚步未停,向着闵荀和小六刚才站的方向奔袭。
就在他最后一次腾跃落地时,那两人却不见了。
把匕首拿在手中,他在巷子中小心翼翼前行,如果这是陷阱,两人一定不会走远。
唰!
一道黑影在身后转瞬即逝。
王钰突然意识到,他们二人只是诱饵,猎手或许另有其人。
蓦然仰头,顺着呼啦作响的大氅往上看去,金面具在月光中寒意凛凛。
“王司域,等你好久了!”
陆北冥话音未落,剑花一挽,如同一只狩猎的雕直直地扑向王钰。
瞥见他腰间悬垂的玉坠,王钰的眼中闪过一丝诧异。
他下意识摸向腰间,才意识到自己那块,在刚穿越来时,被刺客的弓箭射落,已经落到了那人手里。
难道那时的刺客是陆北冥?
不对,那人的声音虽然沙哑,但是没有带面具。
从两人的几次交锋来看,陆北冥对自己的仇恨完全来自于楚丞舟和皇城司。
剑锋转瞬即至,王钰左冲右突,在窄巷中与他周旋。
在王钰躲过一击,旋身落地后,他用匕首往陆北冥腰间一指。
“陆北冥,杀了我,你也得不到想要的!这点,你不会想不到吧?”
陆北冥毫不在意道:“不试一试怎么会知道结果?”
王钰手中只有匕首,近身战讨不到便宜。
见他还不放弃,只有发挥奔跑腾跃的优势,让陆北冥追着他跑。
但是这样实在耗费体力,自己总有慢下来的时候。
窄巷内光线幽暗,王钰只凭借记忆,希望尽快出窄巷,寻找庇护所。
这时,空中传来叮地一声脆响。
楚丞舟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的。
颀长的身躯,挡在王钰前面,长剑出鞘,直指陆北冥,“哼,放你生路,你却贼心不死!”
闻言,陆北冥顿住脚步,脸上略微有些吃惊。
“哼!”他不服气地收起长剑,拔腿就离开了。
王钰后背贴墙,大口喘气,“你怎么知道我在这儿!”
楚丞舟眸如深潭,不答反问道:“你在尚书府查到些什么?”
“什么都没查到,只遇到一个……人。”王钰失落道。
楚丞舟走到他的身前,脸上阴晴不定,几次欲言又止。
最终只幽幽道:“回去吧!”
第二日清晨,尚书府传出消息。
侯蒙身着一袭白色丧服,以葬父之礼为老者守丧。
汴梁城内半数以上的官员,都前去吊唁。
王钰跟在王崇的身后,心不在焉地提着竹篮,里面装满金银色阡张,被擦肩而过来的人蹭到。
他致歉时,突然惊呼,“司域兄!”
“梦南?”王钰把竹篮塞到养父王崇手中,拉着韩浩往避人的地方走去。
韩浩欣喜道:“真没想到,你家也与候府有交情?”
王钰瞥了一眼人群中的王崇,叹道:“哪里有什么交情,不过是侯大人在任户部尚书之前,曾执掌刑部,算是家父的老上司。”
“哦!原来如此!”
韩浩见王钰神色悲戚,拍着他的肩膀安慰道,“这候老爷子算起来也是喜丧了。
我听家父说,他在两年前生过一次重病,连赵太丞都回天乏术。
侯家都已经准备为他料理后事了,侯老爷子却在第二天突然清醒过来。
但他身体羸弱,不喜见光,也拒绝与任何人打交道。
哎……无疾而终,也算得善终吧!
司域兄,就不要伤怀了!”
原来如此,邵老只重活了两年。
两年,的确是太短暂了!
王钰挤出一丝笑,“多谢梦南兄开解,倒是我忧思过度了!”
“好了好了!我们过去吧!”
韩浩拉着他一同进了正堂,并肩而立向侯老爷子鞠躬。
侯蒙红肿着双眼,上前致谢。
“司域,我们去那边。”韩浩怕他一人多想,便想多陪他一会儿。
“王司域?”侯蒙拉住王钰的衣袖,“你就是王侍郎的爱子?”
王钰转过身来,目不转睛地看着他,“回侯大人,正是。”
王崇看到两人交谈,还以为王钰又惹了麻烦。
重重叹着气,连忙上前来,“侯尚书,犬子在家不服管教,如今在皇城司还受些约束,莫非他冲撞了你?”
“皇……皇城司?”
侯蒙眼神躲闪,换了一副面孔道,“王侍郎说的哪里话,令郎年轻有为,真是令人艳羡。我是瞧他样貌出众,这才多问了几句,你多心了!”
偌大一个尚书府,恐怕除了逝者,只有侯蒙和王钰心知肚明。
王钰向他点头,看向一旁的偏殿。
侯蒙把头垂下去,幽幽道:“多谢诸位送家父一程,偏厅已备下茶点,请移步歇息片刻。招待不周,还望见谅!”
大多数宾客行礼离去后,王钰看了一眼从门外回来的侯蒙,转身入了偏殿。
“侯大人,逝者已矣,请节哀顺变!”王钰背对着他寒暄。
侯蒙声音颤抖,“王司域,你到底是什么人?为什么连恩师的身份你都能知道?”
“恩师?”
王钰转过身来,神色冷清,“侯元功,你可知道,世间多少人想拜邵老为师?
你既然是他的亲传弟子,为什么还会做那样的事?”
“你,你……我……”侯蒙嗨了一声,把袍袖一甩,颓然地坐在凳上,“我也是身不由己。”
“你既然知道了我,就该明白邵老绝不会害你,觉悟吧!”
王钰自知资历浅薄,在官场打拼的诀窍,侯蒙比自己更懂,说再多,都不如他自己做出选择。
态度决定一切。
就在王钰走到门前,准备离开时,侯蒙恭敬道:“王小郎,我已做出选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