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克斯在我的**不停地进行8字形穿梭,它的不耐烦让我本已疲惫不堪的神经更加雪上加霜了。在九月依然有些余热的天气里穿藏蓝色羊毛长裤是挺痒的,但百褶裙—我的另外一套制服—完全不是我的风格。我在裤子上擦了擦我出汗的掌心。
赶紧进去啊。我都等得不耐烦了。
“你安静点。”
金克斯用尾巴甩了甩我的小腿,我朝它做了个鬼脸。但它是对的,我得进去了。
普罗菲特斯学院有一幢古老的大学建筑,那建筑巨大且壮观,却显得有些华而不实—上面充斥着仿造的角楼,而这种角楼设计更适合放在牛津、剑桥或是其他一些古老又具有学术气质的英国城镇中。在这栋建筑的后面,是更具现代化的扩建部分,由钢铁和玻璃构成,形似展开的翅膀。它的设计师师从那位扩建了皇家安大略博物馆的设计师。
莫妮卡?陈非常喜欢皇家安大略博物馆那种仿佛水晶从古老的砖石中迸裂而出的设计,于是她委托那位设计师的弟子将一座古老建筑改造成了她心目中的学校。
我曾无数次经过这座建筑,数它的窗户,畅想自己将来会去哪间教室上课;仰望那扇几乎有两层楼高的大门,并想象自己从那儿穿过的样子……而现在,我就要以一名学生的身份堂堂正正地走进去。我属于这里,我将成为它历史的一部分。或者应该说,我将成为在这里努力创造未来的人们中的一员。这个想法在我胸中膨胀,我高高地扬起了下巴。
虽然我无法解释自己是如何被录取的,但我觉得我属于这里,仿佛比起录取信,拒绝信才是意外。
成群的学生带着他们的巴库从我身边走过。有狗、猫、猴子和鸟。这很有趣,如果你只是在多伦多的街上闲逛,那你基本上是碰不到等级高于三级的巴库的,它们太贵了,而且很难保养。也许在布鲁尔街,你能在那些高档的设计师商店和名厨餐厅里看到定制款的四级巴库和一些稀有品种。但大多数人只满足于他们拥有的简单的猫型、狗型或者其他又小又毛茸茸的哺乳动物类巴库—他们不需要多么花哨的东西。谢天谢地,我没看到卡特的野猪。因为我宅在自己的洞穴里修理金克斯,所以一整个夏天我都避开了他(我几乎避开了所有人,如佐拉,虽然不是故意的)。我也不想和他发生新的对峙,虽然自从上次对峙后,情况已经不同了。
我的计划是风平浪静地度过今天,并充分享受这个梦想。
“Just beat it! Beat it!” 迈克尔?杰克逊的歌以最大音量从我脚边传出,看来金克斯的扬声器并没有坏。离我最近的学生吓得跳出了一英里,附近所有的目光都转向了我。见鬼了!我还在想不引人注目地度过第一天呢,结果连第一分钟都没安静地度过去。我蹲下来,一把将金克斯从地上抱起来。
“该死的!给我关上!”我一边说,一边摸索它的背,如果我碰到了正确的位置,理论上应该能把它的扬声器关掉。
但音乐似乎越来越响了。“金克斯,求你了,别这样对我。”我低声说。
也许是我终于找到了正确的按钮,又或者是我声音里的绝望触动了它的神经,声音戛然而止了。感谢上帝。我低下头,一步两级地跑上楼梯并穿过那些巨大的门。没时间犹豫了!我想逃出这些充满疑问地盯着我的眼睛。
普罗菲特斯的入口处和我上过的中学完全不一样。这里没有丑陋的绿橙相间的塑料地板(为什么中学的配色方案如此丑陋),取而代之的是昂贵的红木硬木。在冬天清洁这种地板肯定是种噩梦,因为冬天我们行走的人行道上都是雪和盐,但普罗菲特斯并没有节省这部分开销。墙壁上的木镶板用的也是同样的材质,使得中庭有一种老乡村俱乐部的感觉。
在我头顶的一根木梁上,用金色的字体写着这所学校的校训:我们创造未来。
我的指尖发麻,脸颊发热。“我们成功了,金克斯。”我低声对它说。它挣脱了我的手臂,跳到地板上,拱起后背朝我甩了甩尾巴。“好吧,你不在乎。”我朝它吐了吐舌头。而它只是选择了一个方向并以闪电般的速度冲了出去。
我小跑着跟上它,它的背上显示出普罗菲特斯发来的位置信息。这是一项十分平常的巴库功能,但当它在金克斯身上成功运作时,我还是感到了一股油然而生的骄傲—是我将它从零开始修复到了现在的程度。金克斯显示出我的储物柜号码及位置,储物柜位于那些更现代化的翅膀状配楼中。现在,我开始觉得这里更像一所普通的学校了:穿着制服的学生们三五成群,百无聊赖地站在那里或懒洋洋地靠在他们的储物柜上。
有些学生看起来年纪挺大的,这让我很吃惊,通常人们都是二十岁从普罗菲特斯毕业,然后直接进入蒙查公司找一份合适的工作。面对飞涨的学费和随之而来的学生债务问题,莫妮卡梦想让普罗菲特斯学院成为一所全款资助的桥接型学院,只招收那些最聪明、最优秀并且清楚知道自己想要从事科学技术工作的人。入学后没有任何形式的契约,不需要向蒙查偿还债务,也没有义务在那里工作。如果其他的公司,如星火或苹果这样的竞争公司,想要招募某一名学生,那么没有任何条款能够阻止他在毕业后离开蒙查镇。不过,蒙查镇薪资高,提供食宿,生活水平又高,几乎没有人会选择跳槽,所以这对蒙查公司来说也算一种双赢。
对于我们这些足够幸运、得以被录取的人来说,这也是一笔相当划算的交易。
金克斯在一个储物柜前停了下来,几次跳跃后,它在一个专门为巴库设计的小架子上停了下来。为了防止走廊因巴库们(无论大小)而变得更拥挤,每个储物柜上方都设有壁龛,巴库们可以趁课间的时候在壁龛里连接充电。
我停下来看着金克斯,它看起来像是在给自己“梳毛”,但其实对它来说,这是一种通过梳理它所有的传感器来扫描系统并确认所有功能正常的方法。然后,它爬进壁龛深处,蜷起身子,只露出瞳孔里的两个小LED灯。我浏览了今天的日程,深呼吸了几次以便让自己做好准备。上午的大部分时间都被一个大型新生报到会填满了。我上网查了一下有哪些须知,有没有什么我能提前准备的东西。然而,令我惊讶的是,居然查不到什么相关信息。
“莱西?你在这儿做什么?”
那黏糊糊的声音使我身上一寒,在听到野猪抽鼻的“哼哧”声时我打了个冷战。我的身体紧张了起来,随即想起了树林和河谷中发生的事。
我停顿了一息的时间,尽全力让我的声音听起来绝对正常:“我正在为新生报到会做准备。”
金克斯从壁龛中用尾巴投射出了储物柜密码,影像正好落在密码锁上方—我略感欣慰地用旋转密码锁打开了储物柜。将包扔进去后,我并没有拿出任何我带来准备贴在储物柜里的明信片和照片。我可不会在卡特面前装饰我的储物柜。
“你的学校难道不是在这条街更远一点儿的地方吗?”
我咬紧下唇深吸了一口气。我告诉自己:他现在没什么了不起的了,你和他一样属于这里。我转过身来面对着他。“这不是明摆着的吗?”我说,尽量显得若无其事,“我有自己的储物柜,身上还穿着制服,我和你一样是普罗菲特斯的学生,卡特。”
他张大了嘴巴,虽然他很快就重新调整了自己的表情,但我已经瞥见了真相,我出现在这里让他很担心。
我不明白为什么,这又不是什么竞赛,这里只是学校啊。
他双臂交叉在胸前:“不可能。你需要一只三级巴库才能来这儿上学。我明明看见你买圣甲虫了。”他气冲冲地走向我的储物柜,把脸凑到壁龛前。金克斯猛冲出来,像野猫一样发出“嘶嘶”声。
卡特大叫着向后跳去,运动鞋在硬木地板上蹭得吱吱作响。他差点儿摔到他身后的野猪上,但他及时地稳住了自己,然后沿着走廊飞快地离开了。
我转向金克斯,脸上因骄傲而涨得通红:“走。我们去新生报到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