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抱着金克斯,跟随托比亚斯走出了教室。奇怪的是,托比亚斯没有让他的老鹰巴库飞,而是抱着它。这情景似曾相识。
他冲我咕哝了一句:“你不会又在密谋要伤害艾罗了吧?”
“你说什么?”
“先是松果。现在,又想把一吨的书砸到它头上。”
我停下脚步。“先是松果?”所以,他确实记得……但与我记忆中发生的事件完全不符。“等一下,是你派你的老鹰吓唬我的朋友!她差点儿因为你失去了崭新的巴库。”
他也停了下来,以穿着运动鞋的脚后跟为支点,原地转过了身:“艾罗并不是在吓唬你朋友,它是在接住巴库球。卡特瞄准了她的头,如果不是我的话,她早就被砸中了。”
我张口想要抗议,但随后却意识到他可能说的是实话。“哦。”我只说出这一个字。
托比亚斯盯着我的脸打量了一会儿,然后又向前走去。我别无选择,只能跟上他。他带我前往一间空教室,其他队员正在那里等着。我并没有跟得很紧,心里仍然在琢磨他说的事,但不管怎样,他是卡特的朋友,这是不争的事实。不幸的是,只要他用那双深绿色的眼睛看着我,我就很难怨恨他。我咬紧牙关,尽我所能把这感觉压下去。
他打开了教室的门,等着我的是三张充满期待的脸—两名男生和一名女生。其中一名男生的脸色立刻变了,对我怒目而视。
“各位,这是我们的一年级队员,莱西?朱。她的巴库是……”
“金克斯。”我回答道,我紧张地向大家挥了挥手。很奇怪那家伙为什么对我散发出阵阵敌意,我还从没见过有人梳着这么高的刺猬头。他的脚边有一只漂亮的大型哈士奇巴库。托比亚斯首先指了指这个人:“这位是凯,那是他的巴库奥卡。他是战队的二把手,和我一样都是三年级学生,也是战队里主要的巴库工程师。”
“你的巴库怎么了?”凯问道,双臂抱胸。
我咽了咽口水,但托比亚斯已经替我回答了:“它在贝尔德先生的课上被打了黑标。”
凯看起来目瞪口呆:“托比,伙计……这到底怎么回事儿?这和我们说好的不一样。”
我不明白这两个队员之间到底在传递什么信息。就像托比亚斯和杰玛在贝尔德先生的课上那样,他们好像在用暗语交谈似的。
我双手环抱住自己的腰。因为这一切都是冲我而来,所以我觉得心里很不舒服。可我没做错什么呀,我不就是被选中了吗?
“待会儿再跟你说。”托比亚斯说。我还没来得及发问,他就继续介绍其他队员了。他指了指另一名男生—他又高又瘦,长着一头红发,脸上布满了雀斑。他的巴库很少见,是一只非常大的青蛙,但也是三级。“这是里弗。他也是三年级学生—是个疯狂的天才设计师。他的巴库是利扎尔(意为“蜥蜴”)。”
我皱了皱眉,看着他的巴库—那明显是只青蛙啊。“但这不是只……”
“我知道。别问。他会负责我们想要制作的所有模型。”
“行吧,莱西是吧?”里弗问,但他正低头在笔记本上画着草图,所以我觉得他也不是真的想知道答案。
“嗨。”不管怎样,我还是打了个招呼。
“这位是阿什丽,我们的二年级队员,是个电子类极客。她的巴库是朱庇特(意为“木星”)。”
“欢迎来到托比亚斯战队!”她说。这是我收到的第一个来自新团队的热烈欢迎。她露出了仿佛有百万瓦特电力的好莱坞式笑容,让我情不自禁地报之以同样的笑容。她金色的长发随意地挽成一个复杂的发髻—每个十来岁的女孩都应该能轻松驾驭这种发型,但我却无论怎么努力都弄不好。我低头看向她的脚边,那里有一只漂亮的西班牙猎犬型巴库,一股嫉妒之情油然而生。
如果有选择的机会,我最想选的就是西班牙猎犬巴库了。“哎,过来坐这儿。”她说着,从椅子上站起来,一跃坐到了旁边的桌子上。
“谢谢。”我说道,笨拙地撞了一下椅背才狼狈不堪地坐下来。我闭上眼睛等了一秒钟,试图让我的心情平静下来。我真希望金克斯能醒着—它可能无法缓解我的焦虑,但它很擅长分散我的注意力。
托比亚斯站在战队的中心:“好了。这是我参加巴库战斗的第三个年头,所以我不会让任何事情或任何人把比赛给我搞砸了。”托比亚斯扫了我一眼,我的脸颊烧了起来,这好像已经是今天的第一百万次了。这太不公平了,因为他一定是觉得我有某种潜力才选了我呀,可是就因为那个黑标,我就突然被判定为不合格了。我低下头,盯着怀里毫无生气的金克斯。我怀念它在我耳边开玩笑的声音,它一定会在我耳边对我的队友们评头论足,或者提供一些对于巴库战斗的见解。我好想它,尽管距离它第一次讲话还不到二十四小时。
托比亚斯继续说道:“我对赢得今年的胜利势在必得,所以艰苦的训练今天就要开始,大家都没有别的安排吧?”他脸上的表情这么凶,谁敢有异议啊。他转向坐在我旁边的凯,“你觉得使用和去年内森差不多的战术怎么样?”
我没来得及阻止自己插嘴:“但是,巴库战斗的意义到底是什么啊?”
托比亚斯盯着我,凯翻了翻白眼,但我看到阿什丽微笑着冲我鼓励地点了点头。
当我回头看向托比亚斯时,他的胸膛挺了起来,下巴也微微昂起,他很享受这一刻。他是天生的领导者—仿佛天意一般,一束反常的阳光穿过百叶窗上的一条狭缝,在他深棕色的皮肤上投射出一道金光。
他完全就是个王者。
开始解释前,他深吸了一口气。我对他将要说的话无比期待,以至于指尖都有点儿发麻了。“巴库战斗,”他停顿了一下,以营造出戏剧性的效果,“在普罗菲特斯是一个由来已久的传统。让巴库与巴库对战,可以教会我们如何在最极端的环境中进行创新—去创造、去想象,而这一切对我们来说都至关重要。你听过那句老话吗—战争推动科技进步?但是,我们并不希望发生真正的战争,所以我们模拟战争。当然,在现实生活中,巴库是不能互相搏斗的。但在这里的严格规则以及受控的环境下……我们可以好好疯狂一把。”他说话时眼睛熠熠生辉,我的心中异常澎湃。这太惊人了,比我希望的还要好。我知道普罗菲特斯充满了竞争性,但这已经上升到了另一个高度。
这确实是一种竞争,但竞争的结果对我们来说,可能意味着发明出有助于推动社会更进一步的科技。莫妮卡?陈的愿景真的实现了。这样的秘密正是我梦寐以求的,现在,我可以在最前排观战了。
“所以我们要训练,加倍努力地训练,全面的准备是制胜的关键。竞赛由三场不同的战斗组成。你可以通过击败竞技场中所有的巴库或者坚持三十分钟来获取点数;你也可以通过在第二天开战前修复在战斗中损坏的巴库来获取点数;得分最多的战队将赢得比赛。每一位获胜的队友都能获得在蒙查任一部门进行暑期实习的机会,还能和莫妮卡?陈本人进行一对一谈话。”
我大吃一惊,这太令人难以置信了,竟然还能见到我的偶像。
“不过今年可能会换成埃里克?史密斯了。”托比亚斯耸了耸肩说,戳破了我的白日梦。
“你为什么会这么说呢?”我问。
“因为通常情况下都是由莫妮卡来担任新生报到会的宣讲嘉宾,也许她今年休了一段时间的假。但为埃里克?史密斯工作也一样很棒。”
“也许更棒。”凯说,“我的家人说她真的退居二线了。我想为一个仍然处在事业顶峰的人工作。”
“没人能比莫妮卡?陈更优秀。”我是不会大声把这话说出来的,我可不想进一步惹恼我的队友。
托比亚斯继续说道:“最后一场战斗会在蒙查总部展开,每次去那儿都让人大开眼界,那里的竞技场太疯狂了。令人遗憾的是我前两年都没获得胜利。”
他说着,双手攥成了拳头,好像失利还是昨天的事。“不过,去年虽然是我哥担任队长的战队赢得了胜利,但我们也不遑多让。今年要是我们赢不了,那才真是见鬼了。所以,我们的战队不能有一丝污点,这可事关我们的未来。”
“而且,决不能出现黑标。”他说这句话的时候没有看我,但我还是本能地抱紧了金克斯断了电的身体。
放学的铃声响起,金克斯身上的黑标突然掉落,它又活了过来,我不禁咧嘴一笑。在内心深处,我真担心金克斯刚才的状态是永久性的,金克斯教会了我事情并非永远都遵循既定的套路。我盯着那个黑标,想知道该不该把它还给贝尔德先生。
让那东西离我远点。
“我没准备对你使用它。不过,如果你再不听话……”
我会在你床单上尿尿的。
“你不会尿尿。”
山人自有妙计。
我笑起来,然后又赶紧收住,以防有人发现金克斯其实如此“不正规”。它就是现实版客迈拉 ,由数不清的备用零件和乱七八糟的连接组成,我不知道如果有人仔细看的话会怎么想它。
“好了,队员们,我把今天下午训练的地址发给你们的巴库了。我希望在半小时后见到你们所有人,不许缺席。”
我试探性地举起了手。
“老兄,我们又不是在上课,有问题你就直接问啊。”凯边说边翻白眼。
托比亚斯略显期待地看向我。
“我……呃,下午还得留校。”
托比亚斯紧抿双唇:“我把这事儿忘了。好吧,那这次你只能缺席了。但下不为例,明白吗?”他冲着他的巴库,艾罗,打了个响指,疾步走出了教室。
“他有点儿紧张,”阿什丽俯过身来对我说,“但他人不错。生活在他哥哥的阴影下确实有点儿费劲。”
“他哥哥?”
“内森。去年的冠军。托比亚斯想追上他的脚步,所以很有压力。”
我睁大了眼睛,我太明白有压力是什么感觉了—告诉自己不要有压力简直就像告诉热源上的水不要沸腾一样。
“他说如果他赢不了,他的父母可能会把他送到星火工作。”里弗插嘴道。
听到星火这个名字,我和阿什丽露出了一模一样的痛苦表情。那是蒙查最大的竞争对手,而且他们也仿照蒙查的模式开办了自己的学校。他们的总部设在旧金山,但其下属的迷你星火城正在世界各地涌现。但是他们没有巴库,所以尽管星火城层出不穷,依然无法撼动蒙查镇的地位。我无法想象托比亚斯放弃艾罗的痛苦,这是他争取胜利的另一个动机。
刚才不约而同的一脸苦相拉近了阿什丽和我的距离。“祝你留校好运了。”她说,“希望贝尔德先生不会对你太苛刻。回见,队友!”
“回见。”我回道。现在只剩下我一个人留在教室,我可不急于知道贝尔德先生给我准备了什么样的留校处理。我想让金克斯给佐拉发一条信息,告诉她巴库战斗和今天发生的事,但我想起了普罗菲特斯的规定—而且,为了防止秘密泄露及信息干扰,这里与外界的通信都被隔绝了。在紧急情况下,有一些代码可以用来废止信号阻隔,但如果随便使用这些代码,随之而来的会是比黑标更严重的惩罚。
我终于不能再拖了。
是时候了解一下普罗菲特斯的留校处理是什么样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