机械猫金克斯

第十七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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教室的门一开,我就站了起来,贝尔德先生从门里探出头来。

“朱小姐吗?你迟到了。”

完了,今天我已经跟他有过一次交恶了,不能再来一次了。当老师的猫头鹰从头顶飞过时,金克斯的背毛奓了起来,贝尔德先生低头看向它,皱起了眉头。我一边恳求金克斯别再表现得这么古怪了,一边躁动不安地摆弄我耳边的连接线,让我有点儿吃惊的是,它停下来并跳进了我的怀里。我本能地收紧双臂抱住它那柔软得令人吃惊的金属身躯,手指轻抚它的背部。它发出轻轻的呼噜声,使我的心跳和呼吸逐渐恢复了正常。

“那是什么版本的猫型巴库?我好像没有见过……”他伸出手去摸金克斯的毛,但金克斯从我怀中跳出来,飞快地跑到了走廊上。

我耸耸肩,一笑置之。“不,不是什么新版本。完全是标准三级的家猫型巴库。”我说。

我不确定他是否相信我,不知道他眉毛间颤动的皱纹是不是意味着什么。“嗯,第一天上学就同时收获了战队名额和留校处理。你已经在校园里名声大噪了。”

我觉得喉咙发紧。

“今天的留校会有点儿不同,我给你准备了一项任务。”

我顺从地跟在贝尔德先生后面,在转过墙角时松了口气。金克斯正等在路边,它的眼睛明亮而机警。它小跑着跟在我的脚边,完全像普通巴库一样听话,贝尔德先生便没有再特别注意它。

“你就一直这样吧。”

美得你。

我一脸苦相。

就像金克斯跟在我脚边小跑一样,我也小跑着跟着贝尔德先生,沿着学校最后面的宽阔楼梯向下走了三层。我很高兴金克斯的内置GPS会追踪所有这些路线,并且绘制出迷宫般的走廊。没有它,我绝对记不住路。我的大脑也许很会解决工程学难题,但如果说到方向感呢,对,就不是我的强项了。每当读书读到“孩子们仅凭模拟指南针和纸质地图就能走出荒野”,我就觉得一头雾水。

猫头鹰巴库走在我们前面,为我们打开每一扇即将经过的门。“没有老师或高年级学生陪同,你是无法通过这里的。”贝尔德先生说,“所以也不必去尝试,我们的巴库都内置了最先进的安全系统,你是没法偷偷尝试进入这里的。”他说着,眼睛亮了起来,“你能做的就是把这些清理干净。”

猫头鹰挥了一下翅膀(可能嵌入了某种代码),打开了最后一扇门—我意识到我被带到了体育馆正下方的竞技场。笼罩在黑暗中的竞技场和之前看到的不太一样—更小,更令人毛骨悚然。而且这里真是一片混乱:到处都是金属和塑料残骸,从参战的巴库身上拉扯出的螺栓和导线散落一地;地上到处都是巴库橡胶脚掌摩擦的痕迹,这是它们在战斗中四处奔跑时留下来的。单凭这些残骸,我几乎可以推演出战斗的流程。金克斯走到那只狼型巴库被打倒的位置,试探性地嗅了嗅地上的一块废金属。

贝尔德先生咳嗽了一声,我抬起头。“怎么样,你能帮忙吗?”他问道。

“你想让我做什么?”

“把所有这些都收拾干净。外面有一个可回收垃圾箱,用来装所有多余的材料,清洁用品在这个橱柜里。都做完之后,直接离开房间,它会在你走后自动上锁。”

“普罗菲特斯的留校处理真热情。”我说。

他的眼里闪过一丝愉悦的光芒—我很高兴我这次让他笑了,而不是不悦。“如果你完成得够及时,你也许还能赶上会议的尾声。”他在门口停住了,他的目光从我身上转移到金克斯身上,我看得出他还想说些什么。

“我知道了,贝尔德先生。放心交给我吧。”我从壁橱里抓起一把扫帚,开始打扫场地,以示诚意。我听到门轻声合上,随之而来的是安静。

感谢蒙查,他走了!现在我们可以来点真正好玩的了。

“金克斯,说真的,我连我自己的房间都不怎么打扫。你真觉得清理这个地方会很好玩?”

我敢打赌,我们在这里可以找到各种各样的好东西。比如说,看这个。

它的爪子碰了碰一块碎裂的印刷电路板—巴库们如果没了这东西,那它们可要倒大霉了。

我弯腰捡起它,金克斯是对的,这确实很有趣,我家里的实验室肯定能用上它。我把它放进了背包。随着我们渐入佳境—清扫并检查有用的残骸,这一切都变得更有趣了。这有点儿像是在淘金,而且,这也能帮助我更好地了解这个竞技场。这里的地板似乎是由一种光滑的物质构成的,并且连巴库的金属利爪也无法刮花它。还有那五个平均排列在竞技场四周的圆环—托比亚斯和杰玛等人都站在那边。我猜,他们是为了公平和安全起见,才把选手们单独放在那里。

最后,差不多所有东西都收拾到我能忍受的程度之后,我就把扫帚、拖把和清洁用品都收了起来,放任我的好奇心占据主导地位。我踏进其中一个圆环,双脚踩在两个银色的小圆点上,我猜那是位置标记。我只是想体验一下成为参战者的感觉—哪怕只是一瞬间。

然而,我很快就明白,在普罗菲特斯,没有什么东西是平白无故地存在的。

我脚下的银色脚垫迅速发热,然后我被包裹进了一个投影之中,投影向我展示了战场的不同区域—包括“甜甜圈”被挡住的背面。我可以自动切换视角,这样我就能从金克斯的视角观察。如果我稍微转动头部,我还可以从它的上方鸟瞰它。

我们连接在一起了!

“天啊,你也感觉到了吗?”

当然。你到时候肯定是通过这种方式给我发送指令的。你懂的,如果我愿意听的话。

我翻了翻白眼。

“你在巴库战斗中还是得听我的。不然万一有东西从你身后接近你怎么办?”

相信我,我在这方面的直觉肯定比你强。

好像是为了证明它的观点,它伸展了一下身体,弓起背部并甩了甩尾巴。与此同时,它点亮了它身上的每一个传感器,这让它看起来就像墨黑的海洋上月光照耀下闪闪发光的波浪。“炫耀。”我冲它吐了吐舌头。

我在全息图上玩了一会儿,来回变换视角,并查看了屏幕上亮起的金克斯的数据信息。这技术真了不起—而且必须踏入圆环才能知晓这一点更是了不起。那两个银色圆点一定不只是压力传导点,而是和连接线的连接方式有所关联。

我真希望我能整晚都在这儿玩这个,但我能看到角落里的时间,已经下午五点多了。放学已经一个半小时了—我敢肯定大部分的训练课程都已经结束了,妈妈肯定会奇怪我到哪儿去了。

我不情愿地从银色圆环上走下来,全息影像消失了。我从地上捡起背包,然后闷哼了一声,从赛场上捡来的零散部件差点儿把我压垮了。今晚在洞穴里可有的忙了。

我在门前挥了挥手,门就开了。我走了出去,但是金克斯没有跟上来。门关上时,我原地转了个身。“金克斯!!”我喊道,用拳头狠狠地砸门,“该死的,金克斯,你为什么不跟上来?”我推了推门,然后按了按键盘,但它冲我闪出了一连串的红灯:代码无效。

见鬼。我踮起脚尖,透过小窗户向房间里望去。我看到金克斯的尾巴在地板上风驰电掣—它倒是一点儿也不担心和我分开。相反,我看到它回头看了一眼,撞上了我的目光,然后消失在了对面的一扇推拉门里。

我再一次用我的拳头砸门,大喊着它的名字。但是没有用,它走了。现在,我不得不在这迷宫般的走廊、实验室和教室中寻找它。这些地方有些被安全系统封锁了,我都不知道该怎么走,更别说什么可以早点回家。

我最后透过窗户看了一眼,确认金克斯已经不在里面了—竞技场现在一片漆黑,但谢天谢地,它是干净的。

我在心里默默记下它去了哪扇门,以便我能绕道过去。它不会走太远的—我很确定它不会永远离开我,没有巴库会这么做的。“但也许这只会。”一个令人不快的声音在我脑海深处说道。我不能冒险,我必须找到它。

我在包里翻出了一支笔(妈妈坚持要我带一支来,尽管我已经很久没写过东西了),在手掌上草草地画了一张竞技场的草图:我所在的那扇门和金克斯离开的那扇门。虽然有点儿蹩脚,但这是我目前能想到的最好的主意。然后我沿着走廊冲回我和贝尔德先生一起走过的楼梯。从楼梯过去还有几扇门,令人疑惑的是,它们都通向我想去的方向。门上没有任何标识,连门牌号也没有,我无法判断选哪扇最好,于是我选了最近的一扇。我使劲拉它,但它纹丝不动。我没看到控制面板,甚至也没有钥匙孔。也许,这是单向门?

我绕到另一扇门前,它很容易就被推开了。“金克斯?”我试探地叫道,什么都没有。我需要继续沿着走廊向左走,以确保我是在绕着竞技场的环形走,而不是沿着某一个翼形侧楼越走越远。

我继续向前移动,偶尔会碰到锁着的门或死胡同。我绝望地试了每一个把手,推了每一扇窗户试图另辟蹊径。我已经走出了科学侧楼那手术室般惨白的走廊,进入了学院里一个氛围显得更轻松的区域—有供休息的豆袋椅,还有一张乒乓球桌。

这看起来就像我在老电影和电视节目中看到的完美的公司生活。我试着回想这所学校大致的样子—也许这就是寄宿的孩子们住的地方?那倒是一个很酷的住所,但是周围一个人也没有。

我经过了一个巨大的休息室样子的房间,里面有特大号的扶手椅和两个精致的壁炉。墙上印着启迪人心的语句,那些用锡箔纸制作的字反射出微弱的光线。当我走进去的时候,灯亮了,我做好准备迎接某种警报,但什么也没有发生。

我在房间远处的角落瞥见了金克斯—只是它线条优美的尾巴末梢,但已经足够了。“等等我!”我喊道。我飞快地跑过大厅,跳过了一张低矮的咖啡桌,并且尽量不让自己滑倒在色彩鲜艳的地毯上。

金克斯跑进一扇开着的门时,我一跃而起,穿着羊毛制服的膝盖在地板上滑过,并且最终捉住了它。我很庆幸我没有穿苏格兰短裙,否则我的腿会被严重擦伤。“抓住你了!”我大笑起来,紧紧抓住它肚子那一圈。谢天谢地,它没有挣扎。

但这时,我才意识到:这黑暗的房间里并非只有我一人。一双靴子进入了我的视线,穿着它的人呼吸沉重。

“滚!出!去!”

“你在这儿做什么?”托比亚斯站在我面前,双手叉腰,声音里透着冰冷的愤怒—还掺杂了一些别的什么。是恐惧吗?不可能。我对他没有威胁。

但至少,我被他的语气吓了一跳。我踉踉跄跄地向门口退去,不小心放松了手上的力道,金克斯趁机从我的手臂里冲了出来。

我闭了一下眼睛,在心里咒骂着它。我慌乱地想要尽可能地拉远我和托比亚斯之间的距离,以至于背都抵到门框上了。“对—对不起。”我说,“我只是跟着金克斯,我们正在找出去的路。”我不想让他知道我无法控制我的巴库。

他用手指按了按鼻梁:“留校处理结束了?”

我点头。

“你是新来的—不知者不为罪—但这些房间完全是私人空间,仅此而已。”托比亚斯转过身,试图拦截金克斯。他的位置移动后,我瞥到了他那躺在地上、死气沉沉的巴库。我的好奇心油然而生,而托比亚斯—意识到自己的失误—冲了回来再次挡住了我的视线,他喘着粗气并且脸涨得通红。

他想让我离开这儿。

但我能看到金克斯的眼睛在远处角落的黑暗中发光,它似乎并不急于去任何地方。

“来吧,金克斯。”我低声对它说,但金克斯整理着尾巴,没搭理我。我内心一阵抱怨,我得穿过房间去收回它。

我咽了咽口水,尽量贴着房间的边缘走过去。“我过去拿一下我的巴库,然后我就走。”我强迫自己说。也许男孩就像野兽,如果你让他们不停地说话,他们就不会那么生气。

令我备受打击的是,金克斯跳开了。

“天哪,那东西什么毛病啊?”托比亚斯说,“你得让兽医给它检查一下。”

“它很好,”我反驳道,“你那只才有毛病。”话一出口,我就立刻意识到我是对的—它确实出毛病了。虽然在巴库战斗中,那只老鹰看起来并未遭受太大的损伤,但还是能看到一些严重的凹痕和断掉的导线。

他的下颌收紧:“是啊,你以为我不知道吗?”

我控制不住自己,我现在真的很好奇。我离开了房间边缘这个舒适圈,慢慢靠近那只坏掉的老鹰。它躺在地上,好像只是没电了而已,并没有什么不对劲。但是,它的脖子时不时会抽搐,像是无意识的**一样。它身上有明显的尝试修理所留下的痕迹—一些肉眼可见的焊接显得相当拙劣,与这只生物其他美丽的部分格格不入。我皱起鼻子,无法掩饰我对这手艺的厌恶。“这些修理是谁做的?”

“凯。”托比亚斯说。他把一只胳膊搭在胸前,另一只手揉着眼睛。他走过来站在我对面,和我中间隔着那只老鹰,“他在今天你没能参加的战队会议上修理的。我选他入队是因为他应该是他们班最出色的巴库工程师,但他从来没有修理过像我的老鹰这样复杂的东西。”

“为什么不带它去看兽医呢?”我问。

他嘲笑道:“你还不明白,是吗?在普罗菲特斯、在巴库战斗中,重中之重就是我们必须亲力亲为。或者,也可以依靠团队。也许我可以把它交给某位老师,但我们在战斗中就会受到相应的裁决。他们可以发放像黑标那样的惩罚,但他们也会为优秀的行为发放奖励,如复苏芯片—可以给受伤的巴库提供一剂强心剂。如果我们花钱请专业人士帮忙,我们的点数就会被扣除。巴库战斗本就是如此充满挑战。战斗的精髓就是不寻求帮助,单纯依靠我们在学院学到的知识,并且坚持到最后。凯应该挺厉害的,但我想内森才是真正擅长硬件的人。他可能是有意让我失败的。”

“内森听起来像个混蛋。”我说。

托比亚斯笑了,但声音里夹杂着苦涩,使我的心揪了一下。“那个混蛋不仅是我哥哥,而且是莫妮卡?陈的实习生。”

我扬起眉毛:“好吧。现在我要嫉妒一个混蛋了—我以前从来没有想过我会这么说。”谢天谢地,托比亚斯哈哈地笑了起来,打破了我半路杀出之后房间里积聚的紧张气氛。我趁他笑的空当环顾了一下房间,这儿的装备不像我家的洞穴那么好,但多少有些用处。我觉得托比亚斯的鹰所遭到的损伤无论如何都算不上致命伤,我已经看到了一个我确定被搞错了的主要连接。

“喂,你在干什么?”托比亚斯的声音充满警告的意味。

“哦!”我猛地将手从老鹰身上抽了回来,我居然连问都没问就打算直接动手修理了,“我很抱歉……我只是觉得,如果我们把这个连接移过去并接回到这部分下面,它的活动会更流畅,而且也不会总是抽搐了。”

托比亚斯皱起眉头,然后走到我站的地方。我挪到一边,给他指我刚才说的地方。而且,因为他看起来不再那么抵抗了,所以我伸出手,把我想做的直接在老鹰身上比画给他看。老鹰的金属羽毛手感柔软,凯野蛮的修理工作直接破坏了老鹰的触感。

“你觉得?”他问道,语气中夹杂着怀疑。我不确定是我的用词让他迟疑起来,还是因为这些话来自一个微不足道的一年级新生。

“哦,我是说,我确定。”

面对我的自信,他挑了挑眉,我感到我的脸颊泛起了红晕。我重新把注意力集中在老鹰扭曲的金属上,尽量不去想托比亚斯那双眼睛正盯着我,也不去想他离我近到我的脖子能感觉到他的呼吸。他的身体像引擎一样散发着热量,如果我不小心一点儿的话,我脸上的红晕就会蔓延开来。我感觉一股熟透的番茄色即将从发际线蔓延到脖子,然后扩散到胸前。这可不太雅观,而且会泄露我所有的感受。

“最好的方式就是我直接展示给你看。”我说道,努力在我的声音中注入比我的实际感受更多的自信。

我感觉他又想开始抵抗,所以我改变了策略:“喂,你研究这个多久了?”

“从放学一直到现在。”他无奈地耸耸肩说,“其他队员大约在十五分钟前离开了。如果我的鹰明天还没有修好……我可能就要退出了。我不敢相信一切都变得如此糟糕,这才刚刚开学。”

他现在没有看着我,于是我看了看他,他是那么严肃,一条深深的皱纹刻在他原本光滑的前额上。我们俩都没去开灯,他的皮肤在半明半暗的光线下太深了,几乎反射出蓝色。“所以,你打算整晚都站在这里盯着它看?”

“我已经为此训练和学习了两年好吗?我只是不想出错。”

“但是,你已经试了所有你能想到的方法。”

他绷紧了身体:“是的。”

“那么,让我试一试有什么害处呢?给我半个小时。我保证我不会做任何令你无法挽回的事情。”

他举起双手:“好吧,自信小姐。你就试着做一下我们都做不到的事吧。”

我咬着下唇点点头。金克斯蹭着我的腿—我不想离开的时候,它就会主动来找我。它爬上我的腿,接着爬到我的肩膀上休息。

哇,它被打得真惨。

“确实。”我咕哝着。

“你说什么?”托比亚斯问道。

我吓了一跳。我已经习惯金克斯在我的脑海里说话,以至于我忘了这其实是个我应该去修理的故障。“不好意思,我只是在自言自语。”

“哦,棒极了,我的战队里有一个潜在的精神病患者。”他说。但我注意到他并没有要求我停下来,相反,他专注地看着我的手,好像他对接下来将要发生的事情很感兴趣。一想到托比亚斯正盯着我看,我就浑身一颤。“我们能把灯打开吗?”我问。灯光可能意味着他会看到我脸红,但我希望开灯后那种更冷静、更—呃—不那么浪漫的气氛能帮助我集中注意力。而且,我几乎看不清我在做什么。

托比亚斯摇摇头:“我们其实不应该在这里。另外,灯都是定时的,为了节能还是什么的。”

“嗯。”我重重呼出一口气,开始全盘排查。“金克斯,把灯打开。”它卷起尾巴,打开了手电筒,至少这对我有所帮助。“这样行吗?”我问托比亚斯,他点了点头。

我用金克斯的相机拍下了损坏的地方,并让它在互联网上搜索老鹰巴库的原始电路图。它在几秒钟内就找到了,并把蓝图投射到了老鹰的背部。我从夹克口袋里拿出护目镜(我真是个书呆子,到哪儿都带着它),然后蹲下来靠近老鹰。凯弄错了主板和控制老鹰头颈部运动的电路之间的一个主要连接,我皱起鼻子。“希望凯的所作所为没有损坏电子元件。”我说,“他为什么不按照正确的电路图来修呢?”

这回轮到托比亚斯困惑了:“你这是什么意思?我这只鹰是一只五级巴库—是为我独家定制的,没有通用的电路图的。”

“那这是……”我在金克斯的另一个秘密被发现前及时住了口。

早跟你说过,山人自有妙计。

“你闭嘴。”

我大声说道:“哦,对。我的意思是—我只是正在看一套其他鸟型巴库的电路图。你看,他把这根电线焊接到错误的接点上了,这样,是绝对无法正常活动的。不仅如此,他在这里用的好像还是旧焊料。”因为连接上的焊料并不是光滑闪亮的,而是暗灰色。“旧焊料的导电性不好,如果我把它清洗掉并换成新的,导电性会好很多。我们把它移到桌子上吧。”

我让金克斯将电路图换成一套三级鸟型巴库的电路图,并投射到老鹰的电路板上,以此来掩饰它刚才表现出的聪明才智。有了投射的电路图,我可以轻松地把我的意思准确地表达给托比亚斯。

“等一下。这太酷了!你怎么让你的巴库做到这点的?猫型巴库的尾巴上是没有投影仪的。”

“嗯……这很容易。我只是加装了一个从一只老旧的啮齿类动物巴库身上找到的投影仪。”

托比亚斯审视着我的脸,但真正让我脸红的是他脸上毫不掩饰的赞赏。“你的意思是你自己对这只巴库进行了定制化?”他说。

“嗯,是的……”

“也许凯并不是战队里最棒的巴库工程师……”

在接下来的一个小时中,我和托比亚斯一起工作,剥除导线、熔化焊料,最后我用了一点儿压缩空气清理凯留下的烂摊子的表面。谢天谢地,凯对印刷电路板的过度加热不算很严重,所以电路板还没有损坏。我还用了一把不错的老式工具修复了老鹰外壳上的一些凹痕和刮痕。对于这么漂亮的动物来说,任何不完美的存在都会令人惋惜。在整个过程中,金克斯为我投射了各种不同的测量数据—从施加在凹痕上的完美力道到连接是否正常工作—这样,我就可以在托比亚斯为老鹰充电前验证我的理论。当我修复了那个脖子抽搐的问题后,我快速查看了一下这只巴库的其余部分—主要是为了欣赏一下这美丽的技术,这真是一件杰作。如果要制作老鹰这样可以平稳飞行的巴库,每个部件都必须轻如鸿毛,并洒满太阳能纳米颗粒以便从阳光中汲取能量。

哼,它可远没有我酷。

“随你怎么说,金克斯。你能飞吗?”

如果我想的话,我就可以。只要你给我做对翅膀。

“那你就是珀加索斯猫了。”

“行了,我想它已经准备好了,可以连接了。”我说着,把眼镜从鼻梁上取下来,揉了揉眼睛。不再全神贯注了,我逐渐意识到了那种熟悉的干涩刺痛感。

托比亚斯连接了艾罗,几秒钟后它就完全启动并运行了一次诊断检查。“天哪,你做到了!诊断结果显示它的全部功能都已经恢复正常了。”

我耸了耸肩,试图控制住自己脸上呼之欲出的笑容。我专心地伸展了一下手指,它们因为抓烙铁抓得太紧而变得僵硬。“这不算太难。”

我向上扫了一眼,正撞上他的目光。令我惊讶的是,他脸上的表情是一种纯粹而简单的赞赏。“你真是充满了惊喜。”

他看起来很真诚,这是我第一次意识到我的技术可能比我想象的更有价值,我被感动了。

“干得好,队友。”

“别客气。”我尴尬地伸出手,内心局促不安。

金克斯的声音在我脑海中响起。

握手?这种情况下你真的只想握个手?

“嘘。”就算我现在反悔也太晚了。谢天谢地,托比亚斯大步走过来握住了我的手。

我不知道他是否也能感觉到—一束电火花,一瞬之间,一股电流从我的手上传到他的手上,仿佛我手掌上所有的神经元都亮了起来,这让我无法呼吸。我们的手仿佛握了一辈子似的。

然后,这一切就消失了,他的手从我的手中滑落。“回头见,莱西。”他说。

我发誓他的唇边有一丝微笑。

他带着刚修好的老鹰离开了房间,而我则必须紧紧靠着桌子才不至于融化成地板上的一摊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