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里太棒了。”凯说。我笑了,我不知道我到底做了什么让他对我产生了好感—尽管我同样不知道最开始时我到底做了什么惹恼他的事。但随后,凯在我住的公寓大楼门口嘲笑道:“没人会在这个破地方监视我们。这真的能住人吗?”
“我就住这儿。”我咬着牙说道,身体气到发抖。这儿也没那么糟糕吧。可能是有点儿无聊和实用主义—一栋用混凝土和有色玻璃建成的平平无奇的公寓楼,但它至少没有脏兮兮的,也不是快塌了。
“凯,够了。”托比亚斯说。
“干吗?”他耸了耸肩,“我只是想说这对我们战队来说是件好事,因为我敢打赌杰玛团队可不会在这么……”
电梯门“叮”的一声开了,打断了他没说完的话。
阿什丽在颤抖,自从朱庇特战败之后,她就变得如同行尸走肉一般。
看着他们四人走进通往地下室的电梯,我简直不敢相信我把他们带到了这里—我的圣地,我的巴库工程师避风港。
妈妈很高兴我从学校带回了朋友,我没忍心告诉她这并不是我繁忙社交生活的开端。
这是个紧急情况。
朱庇特碎成了几块,阿什丽怀抱着残骸,脸上满是泪水。她在巴库战斗中遭受的灭顶之祸足以让我终生难忘,我都不知道她怎么还能站起来。
更糟糕的是,这一切的罪魁祸首都是卡特,他和他那只可怕的野猪,那只哼哧哼哧、咆哮的野兽。我从没想过让一只巴库认清自己“几斤几两”,但我希望看到亨特被打倒。只要能确保卡特不是他们战队最终夺冠的杀手锏,我什么都愿意做。他还没赢。
你用技术帮助托比亚斯?华盛顿,还让他进入你的私人实验室,是不是因为他每次靠近你,你体内就有相应的生理变化?
我一阵难为情,金克斯知道的太多了,而且,它似乎越来越聪明了。昨天晚上,我正在做法语作业时,却在脑海中听到它为我翻译的声音。我不得不让它停下来—如果学院发现,我肯定会因为作弊而被开除,除非被特别下命令,否则巴库不应该做这样的事。我把这一点添加到金克斯待检查的代码列表中—如果我的其他工作告一段落,而我又有空闲时间检查的话。
我每天都在担心自己说漏了嘴,暴露出金克斯不是普通的巴库的事实。但是到目前为止,战队似乎没有人注意到金克斯有任何不同,我希望事情就保持在这个状态。
五个人和五只巴库挤在狭小的储物室里,空间很紧张。里弗跳上了桌子,他那只超大的青蛙巴库模仿他的动作蜷起膝盖坐着。他就像一个柔术演员,能把自己塞进最不可能的地方—好像对他而言,不舒服就是舒服似的,我不知道这对他意味着什么。
托比亚斯领着阿什丽进来,让她坐在我的椅子上。
“那么,我们来这儿做什么?”凯双手叉腰问道。奥卡—他的哈士奇巴库—在他脚边踱步。凯试图占据房间里最大的空间,他高高挺起胸部,像加拉帕戈斯群岛的军舰鸟一样。
“我们只有瓜分到点数,才有机会赢得巴库战斗。”托比亚斯说,“这意味着,我们必须修好朱庇特。我想莱西可以做到。”
“呃,你看到那只巴库了吗?一堆废铁!”凯喊道。他捡起一块从阿什丽怀里掉出来的朱庇特的碎片,挥舞着它,仿佛那是他观点的最佳佐证,“即便是蒙查最好的巴库工程师也无法修好这堆垃圾。听着,托比亚斯,我的朋友,我们应该操心的不是怎么修好这玩意儿。”他指着阿什丽怀里的残骸,阿什丽哽咽了一下,“而是应该计划下一轮的进攻战术。比如说,那个奇怪的家伙,”他指了一下里弗,“还有我,怎么才能在下一轮战斗中占有一丝胜算。特别是杰玛战队有三只巴库,我们只有两只,所以我们仍然要对付那头野猪。这种巴库可不是一年级新生该有的。”
没错。我忘了这点了:因为卡特在这一轮巴库战斗中幸存下来,这意味着杰玛的队伍下次会有额外的优势,难怪托比亚斯这么绝望。我可以想象,杰玛的胜利会像滚雪球一样越滚越大,直到我们再也不可能追上她为止。
“你和我应该一起参战。”凯对托比亚斯说,“这可能是个不错的战术。”他的哈士奇饥渴地低吠着。“奥卡一口就能把那头猪吃掉。其他人也会战术性地用他们最低级的巴库参战,我们可以轻松解决他们,然后让蛙兄迎战最后一关。运气好的话,奥卡和艾罗将一路存活到最后,然后……”他像扔炸弹一样甩了一下手,“砰!赢家。”
“说的没错!”里弗附和道。
托比亚斯似乎正要回答,这时一个细小的声音使大家都闭上了嘴。
“你有可能修好它?”阿什丽抬头看着我,她的蓝眼睛—因为泪水的光泽而显得更浅了—似乎要将我看透,“这就是我们来这儿的原因吗?”她环顾四周,看着我挂在墙上和塞在墙角的所有机械设备,还有塞在箱子里的其他巴库的残破零件。
我耸耸肩,不想承诺太多,但也渴望尝试一下。
托比亚斯替我回答:“是的。这就是为什么我们都在这里。莱西是我见过的最最优秀的巴库工程师之一—修好艾罗的是她,不是我。”他的脸颊浮出些许红晕—很明显,承认这点对他来说很难,“如果有人能修好朱庇特,这个人就是莱西。”
凯盯着我,一脸困惑。“随便你吧。”他嘟囔了一句,双臂交叉在胸前,然后向后靠在了储物室的铁丝网上。我没去管他,任由他和他的怀疑消失在背景中,我的关注点在朱庇特身上。
“我们把它放到地板上吧。”我说。阿什丽轻轻地把朱庇特身体的主要部分放在地上,然后我们把它剩下的部分大致拼到了正确的位置。目前有两个亟待解决的问题:一个是它被劈成了两半,另一个是它的右前腿完全变形了。“这个修不了。”我指着那条腿,实事求是地说。
“看到了吧?”凯说,伴随着托比亚斯的叹息声和阿什丽的哽咽声,只有里弗仍然盯着我。
“但你好像并不怎么担心这点。”他说。
“对,我不担心。”我回答。这让其他人都安静了下来,“我们可以很容易地打印出一条腿。”
“从哪儿打印出来?”凯问道。
“里弗那边。”每个人的目光都转向了里弗,他正好坐在我的3D打印机旁。
“哦,你有一台这个真是太酷了。”托比亚斯说,“在学院使用它们是受到严格限制的。你从哪儿弄来的?”
我思考了一下该如何向他解释保罗、地下工匠网络,以及他们如何对这类机器进行收集、交换和讨价还价。但我发现根本不知道从何讲起,然后就放弃了。“哦,你知道的。我就是偶然在垃圾场发现它的,多年来我一直在慢慢地修复它。”
“那你从哪儿弄来这些材料去填补这台机器呢?那可不便宜啊。”凯仍然持怀疑态度。
“这很容易,”我说,“看看你周围。”他揭开了身旁一只大桶的盖子(我可以看出,我激起了他的好奇心,不管他试图表现得多么冷漠),里面是成卷的长丝—从不同的塑料材质,如聚乙烯醇和尼龙,到更复杂精细的金属线轴—以及我在过去几个月里找到的所有的巴库废弃零件,包括我在竞技场找到的那些。“如果我需要更精准地匹配阿什丽的巴库,我可以用这些废料来打造定制的长丝。”
“哇,这太酷了!”里弗说。
“我这里没有功率足以把这些熔化的熔炉。”我继续说,“但是,我的朋友保罗有。我们只需要弄清楚需要的量,然后我会在你们给打印机建模的时候去准备材料。”
“你太疯狂了。”里弗说,脸上带着大大的笑容。
“我想我应该说,谢谢你?”我说,回以微笑。
在整个谈话过程中一直保持沉默的阿什丽突然伸出双臂搂住我,在我的脸颊上重重地亲了一下,这倒是我没有预料到的。“谢谢你,谢谢你,谢谢你!”她一遍又一遍地说。
“等等,”我说,“我还什么都没做呢。”然后,我皱起眉头,金克斯—一如既往地读懂了我的心思—把时间投射到我们面前的墙上。今天晚上得熬通宵了,那样我们也许还有一丝机会可以按时完成修复工作。
“你需要我们做什么都可以告诉我。”托比亚斯说,“今晚战队的每一个人都归你了。整个晚上—没问题吧,各位?”他看着其他队员,他们都点了点头,连凯也不例外。然后,里弗拍了拍手,在空中挥舞了一下拳头。“来吧!”他大声说,“我喜欢落水狗逆袭的故事。不过,我们这个情况可能是伤员狗逆袭的故事。”
他的热情让我大笑起来,我想我喜欢这个家伙。“好吧。”我说,新晋的领导职位让我感觉不太舒服,但我也知道,我们所有人必须全力以赴,才能有一丝机会按时完成这项工作。“首先,在我的储物室里不能有人受伤。”我从口袋里拿出我的护目镜戴上,然后把我的备用护目镜、手套、围裙和其他我们可能用得上的安全装备一一指给他们看,“我先去把那条腿需要的金属熔化,然后我们就可以打印它了。托比亚斯、凯—你们觉得朱庇特主板上的一些基本电路焊接你们能处理好吗?我可以留下电路图……”
“我这儿有三级西班牙猎犬的基础电路图。”凯一边说,一边翻了个白眼。然后,他走过去跪在了破损的朱庇特跟前—至少他表现出了一点儿愿意与我合作的样子,“但有些导线已经完全破损,不能再用了。”他举起一把扭曲的红黄相间的导线,它们残破不堪且末端完全炸开了花。他说的对—这些导线确实不能用了,幸运的是,我正好有东西可以替代。我转了个身,不断打开又关上身后巨大书架上的抽屉。我一直想把所有的东西都分门别类地放好,但是修理金克斯占据了我整个暑假的时间,所以我忘记整理了。
“啊哈,找到了。”我拿出一卷全新的导线。之前,网上有个大减价活动,我一口气买了一大堆,导线就是要越多越好,我把它扔在地板上,“工作台上应该有你需要的所有工具,包括脱模器、焊料、烙铁和其他东西。里弗,你知道怎么用锤子吗?”
“我知道吗?”他在桌子上跳来跳去,我真担心他的脑袋会撞到上面的架子上。
“看来你是知道的。你能检查一下朱庇特的外壳吗?然后,把所有的凹痕敲平。或者,如果有些东西损坏太严重,交给我,我去打印新的。”
“没问题,老板女士。”
“那行,那我去拿……”
“那我呢?我也可以帮忙的。”阿什丽跳了起来,“虽然我没有多少巴库工程师的经验,但是一旦朱庇特的导线修复完毕,我可以检查它的电子系统。”
“太棒了。等托比亚斯和凯搞定之后,你可以连接我桌上的显示器。还有……”我不知道怎样问才不会听起来很蹩脚,但谢天谢地,阿什丽非常敏感—不需要我说出来就知道我想要什么。
“咖啡、零食……我包了。大家都有什么要求?”
在我告诉她我对咖啡的喜好(不加糖、不加奶,完美又简单的黑咖啡)时,我低声对她说:“你真是个救星。”
她摇了摇头,抓住我的肩膀:“不,莱西,你才是救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