佐拉和我约好放学见面,又帮我叫了辆车,送我去我认为我的老队友们会去的地方。离别时,我们拥抱了一下。
“别担心。”她对我说,“我们会把它找回来的。”
巴库工程师新月路很快就到了,车在冰球场边上停下来。我看到托比亚斯战队的成员穿着颜色鲜艳的外套,挤在一起进行战略会议,面前放着热气腾腾的红色咖啡杯—阿什丽要的是热巧克力。我本来缩在夹克领子里,但当我走近他们时,我强迫自己把头抬得高高的。
托比亚斯最先看到了我,他仓促地站了起来,其他人也跟着站了起来,在他身后摆出一副防御的姿态。
“你在这儿干什么?”他厉声说,“还想接着作弊吗?”
这样的含沙射影很伤人,但我不会放在心上。
“拜托,各位……我需要你们的帮助,金克斯不见了。他们抹杀了它的存在,但我认为它可能还在蒙查总部的某个地方。”
“等等。你还想让我们帮你?”托比亚斯双手叉腰说道,“你胆子挺大啊,莱西。你骗了我们所有人,我们把你当成队员对待,而实际上你从头到尾都是个外卡。”他摇了摇头,“你知道吗?也就是我才会觉得受伤—如果我是杰玛—我甚至会钦佩你的冷酷无情,真是让人大开眼界,而我却曾经以为你不是这样无情的人。所以,不要,不要回来寻求帮助。”
我再也无法忍受托比亚斯愤怒的凝视,于是我看向其他队员。但他们脸上也没有任何同情之色,没有人有丝毫动摇:凯没有;里弗也没有—他之前还挺喜欢我的;阿什丽也没有,她仍然板着脸。他们都很支持他们的队长,他们是真正的团队—彼此紧密地联系在一起,拧成一股坚韧的绳。而我只是绳子松散的末端,随时随地想剪就剪。我只是没想到这把剪刀是我亲手递出去的。
“来这儿是个错误。”我说。
“大错特错。”凯嘟囔了一句。
“好了,各位,我们还要准备战斗。”托比亚斯说。
他们没有再看我一眼,转身走出了冰球场并关上了灯,把我一个人留在寒冷和黑暗中。
我回到家,什么也做不了。我没办法追查金克斯的行踪,我也回不了蒙查总部。更糟糕的是,我甚至没有任何可以用来纪念金克斯的东西,它就这样永远消失了。
我把自己锁在房间里,蒙着枕头哭泣,泪水浸湿了枕套。妈妈问我怎么了,我无法振作起来向她解释,现在还不行。
我能想得到的一切我都做了,我好累。
嗯……也许不能说“一切”。
金克斯很聪明。更重要的是,它能自己做决定。
如果金克斯试图给我发短信怎么办?它不可能这么做。我完全断了通信—我没有电话也没有巴库。我真希望我没有把我碎屏的旧手机丢到回收站。
然后,我突然想起。我还有一只巴库—在我储物室的架子上。
“妈妈—我去趟楼下,马上回来。”
“亲爱的,你确定吗?我认为你现在不应该独自一人……”
“妈妈,我没事。”我在她脸上匆匆吻了一下,“我保证我会告诉你一切,只是我得先搞定一件学校的事。”
她审视着我,然后点了点头。
我跑下楼去,走出电梯时正看见保罗朝他的储物室走去。
“保罗!”我大喊。
“哦,嗨,莱西!”他一定看见了我的表情,因为他皱起了眉,“你还好吗?怎么了?”
我控制不住,又哭了出来,我在他面前变成了抽抽搭搭的爱哭鬼,胸膛因啜泣而起伏不定。“是金克斯……它不见了。”
“不见了?什么意思?”
“被带走了。它……它很特别,与众不同。有人想毁了它,而我亲手将它交给了坏人。”这是我第一次对佐拉以外的人说出实情,我不能再隐瞒了。
他没有问我任何我以为他会问的问题,如我是否联系过蒙查守卫。他看起来甚至对我说的一点儿也不惊讶。相反,他和他的狐猴一起用严肃的目光盯着我:“它不是一只正常的巴库,是不是?”
“是的。”我说,声音很轻。
金克斯的消失对我造成了沉重的打击。
“他们在那幢漂亮的房子里盘算什么呢?”他望着远方,声音越来越飘忽。
“保罗?”
他眨了几下眼睛,然后回过神来。他将一只手搭在我的肩上:“我知道失去金克斯对你来说就像是世界末日,但你的未来不是由你的巴库决定的。莱西,你的未来由你自己决定。”
我勉强笑了笑,握紧他的手表示感谢,但是,他不明白我的心情:“我最好继续……”
他点点头,站到一边。但在我离开之前,他说了最后一件事:“听着,小工匠。是你将那只巴库从一堆废铁修复如初。这个夏天你比任何人都努力,不管金克斯是什么……它都是因你而存在,没有人可以否认这点。”
“我明白。”我低声回答。我没有意识到他是如此关注我的一举一动。我的心被填满了—他是明白我的心情的。“谢谢你,保罗。”
“想听听我的建议吗?”
我点点头,等着他继续说下去。“联系莫妮卡?陈。她应该了解一下这事儿。”
“可是……怎么才能联系到她?”
他耸了耸肩:“我要是知道,一定告诉你。祝你好运,小工匠。”
联系莫妮卡?陈,保罗说的没错。毁灭一只巴库……即使是一只异常巴库……听起来不像是莫妮卡会希望她的公司做的事。
但我得先给自己找个能正常工作的巴库,我走进储物室,连灯都没开,打开装有圣甲虫的盒子。“你好啊,老朋友。”我低声对它说。
我用手擦去盒子正面的灰尘。虽然它不怎么强大,但它真的是只美丽的小动物,它祖母绿色的甲壳在微弱的光亮中闪着紫光,它的腿和钳子是熠熠生辉的黑曜石,彰显着完美的巴库工程师的技巧。我把它从包装里抽出来,轻轻地用指尖将它从塑料外壳里撬了出来。它躺在我的手掌中,和我的手掌差不多大。我能感觉到它节肢末端小小的橡胶垫,这能赋予它高超的灵活性和吸力。不管我怎么摇晃它,它都能牢牢站在我的皮肤上。它真是个杰出的小伙伴—对某些人来说。
“对不起。”我又低声说道。我本应该因为拥有它而感到开心,我现在甚至觉得自己很可耻,因为我之前一直那么看不起它。它不仅是我应得的,它也是我唯一买得起的,我应该接受这些的。
我深吸了一口气,然后把它连到我耳边的连接线上。我能感觉到同步在进行—有一瞬的火花—然后甲虫活了起来,它在我的脖子上走来走去。这体验我几个月前就应该经历。
它背部上方的空中出现一层全息影像,上面写着一串文字。
你好,莱西!我的名字是……
它停顿了一下,等着我填上它的名字。我还没想过这事儿,我该怎么称呼它呢?给它取一个无聊的名字似乎不太好,但我也没时间想太久……我还有事要它帮我做。
它的色彩让我想到了水上的浮油。
“斯利克。”我大声说。
“你好,莱西,我的名字叫斯利克!很高兴认识你。”
“我也很高兴认识你。”我回答。
“我现在正在下载你喜欢的东西,这样我们就可以做一辈子的伙伴了。哦!我知道你很喜欢吃拉面,我也是。我会帮你找到多伦多最好的拉面馆。”
我情不自禁地露出一丝微笑:“哦,谢谢你。”
“你是个很受欢迎的人,莱西。我收到很多给你的短信。你想现在就看呢,还是下次再看?怎样对你来说更方便就怎么来。”
它真有礼貌!我开始明白人们为何对巴库上瘾了—耳朵里充斥着如此贴心周到的声音。但我怀念金克斯嬉皮笑脸的悄悄话和顶嘴,更别提看文字比从脑海直接听到金克斯的声音要麻烦多了。
“现在就看吧。”
“好的。”
我被失而复得的通信连接淹没了—来自佐拉的未读信息、几条闪信、各种社交媒体通知,还有来自普罗菲特斯的电子邮件,告诉我们因为巴库战斗取消,所以课程全部恢复正常。我的缺席引起的**还没有平息。我只是一个个地扫过这些通知,并没有打开细读,希望能找到来自金克斯的信息。
但什么都没有,一切似乎都非常正常。
“莱西,打扰一下?”
“怎么了?”我揉揉眼睛,绞尽脑汁,试图想些别的办法去寻找金克斯。
“这儿有一段视频被归类到垃圾邮件中了。你想让我自动删除所有垃圾邮件吗,还是说你想要查看一下?”
我的直觉是删除:如果你在网上收到奇怪的视频,你肯定应该删除它,但这可能是金克斯为了不被发现而选择的做法。
“给我看看吧。”我说。
“好的。”
当视频投射到我面前的墙壁上时,我的心提到了嗓子眼儿,这是金克斯拍的视频。它甩了甩尾巴,因此我只能看到它身体的一小部分,但我依然能认出来,这就是它。
“斯利克,请你一定要备份这段视频。”我迅速说道,防止视频突然停止或被删除,“尽量放大画面。”
斯利克放大了画面,让我有一种浸入感。我观察着视频的各个角落,试图捕捉每一个细节。它被什么人关进了笼子,我瞥见墙上有一幅动态的画—一个梦幻般的瀑布,以及带着一簇星星的蒙查标志。
贝尔德先生是对的,是蒙查把它带走了。
我的心沉到了谷底,也许莫妮卡早就知道了这些。
不,不是蒙查。视频的视角变换了一下,我看到了一个猪鼻子和一根弧形的獠牙。那是一只野猪巴库,它在卡特手上。
我的心跳简直要从胸膛里蹦出来了。我之前方寸大乱,居然没有想到去检查一下巴库战斗时卡特在不在他的战队包厢。他一定是趁我在圆筒电梯里的时候抓走了金克斯,但他抓我的巴库做什么?
“噼啪”一声,视频突然有了声音:卡特正在给某人打电话。我只能听到对话的一半:“爸爸,我搞到那只巴库了。不,我觉得你一定要看看这个……那就赶紧回来!如果你现在就坐飞机回来,今晚就能到……是的,我一个人!……不,她不会知道它在哪儿的。我给它贴了黑标,它完全宕机了。”
一阵噼啪作响的电流声后,视频结束了。
卡特。我早该知道的。我见过他盯着金克斯时的那种掠夺性的眼神。现在,他想把金克斯当作某种礼物送给他的父亲,他可能认为这是讨好他父亲的好办法。
我双手握拳,瘫倒在地板上。看到金克斯被关在笼子里,我的心都碎了,但至少它看起来安然无恙。我不会不管金克斯的,它虽然只是机器人,也没有人保护它,但我不会放弃。
“但是,要怎么做,莱西?你一个人怎么通过莫妮卡的安保?”一个烦人的声音在我脑海里说。
储物室的门上传来一阵轻微的拍打声。我坐在地板上睁开眼睛,我先是看到了一双闪闪发光的银色匡威鞋,然后旁边是西班牙猎犬巴库的爪子—是朱庇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