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喂喂,沈以淳嗎?”
“我是沈以淳,我是沈以淳,你是林梳子嗎?”
遊艇在蔚藍的海麵上隨波微微**漾,兩位“幼稚小朋友”坐在遊艇甲板上,沈以淳在海釣,林梳子坐在船頭望著他。
他們一人拿一隻大海螺,貼在耳邊玩著打電話的遊戲。
“你打電話聲音要小,別把魚嚇跑啦。”林梳子一本正經。
沈以淳壓低聲音:“這個區域的魚好像智商比較高啊,都不上鉤。”
林梳子思忖:“我覺得是你放的餌會說話,一下水,就走漏了風聲。”
“好有道理,梳子姐姐最聰明了,下麵有請梳子姐姐跟釣餌做做思想工作,讓它們下了水就給我閉嘴。”
林梳子再也忍不住,笑得將海螺拋到一邊,走到沈以淳身後,環抱住他。
“你怎麽是這樣的人啊?”
沈以淳輕輕地將杆子放到一邊,轉過身,抵住她的額頭:“我是怎樣的人?”
“沈三歲。”
“你見過三歲的小孩兒這麽聰明嗎?”
“也就比我聰明一點點。”
沈以淳沉默片刻,聲音變得嘶啞起來:“你在折磨一個三歲的小孩。”
“嗯?”林梳子感覺到他的呼吸變得沉重,不由得慌亂起來。
額頭相抵,已是近在咫尺,她能感覺到沈以淳在慢慢侵襲……他想吻她!
“以淳!”她輕呼。
沈以淳微怔,不由得停住。他想起和楚越的約定,可是,又那樣不甘心。
真是該死的君子協定,好想讓一切都見鬼去!
林梳子卻沒有停,她從腰間解下裝飾的紗巾,緩緩地蒙到眼睛之下,又微笑著望著沈以淳,眼波流轉。
“梳子,你真好看。”沈以淳脫口而出。
林梳子貼到他臉頰邊,隔著紗巾,輕輕吹了口氣,低聲問:“熱嗎?”
沈以淳臉頰緋紅,低低地“嗯”了一聲。
“身體是她的,溫度是我的……”
沈以淳再也忍不住,緊緊地擁住林梳子,將自己的唇,印上她的……
隔著絲巾,沈以淳貪婪地感受著屬於林梳子的溫度。
良久,沈以淳終於放過她,輕輕地鬆開,任她軟軟地倚在自己懷中。
“聽說和心愛的人親吻,頭頂會有七彩祥雲,心裏還會冒粉紅泡泡,你感受到了嗎?”
林梳子臉色緋紅:“你哪裏學來這麽土的情話?”
一陣海風吹來,絲巾從林梳子臉上落下,隨風飄揚。
沈以淳伸手掠過她的發絲,滿眼深情:“我望見了七彩祥雲,也望見了粉紅泡泡。”
“那沈教授還看見什麽了嗎?”林梳子笑眯眯地湊近了幾分,溫熱氣息吹得沈以淳差點再犯。
“還有你。”沈以淳低頭用下巴蹭了蹭她的頭頂,又不過癮地蹭了蹭她的鼻尖,“我眼裏心裏都隻有你。”
彩霞滿天,將蔚藍的海麵映成金紅。海鷗也飛得遠遠的,生怕驚擾了相擁的戀人。
時光甜蜜,卻又飛快流逝,他們誰都不提分別,但,分別轉瞬就在眼前。
“超長待機”手機上的電量,已是岌岌可危,但林梳子知道,它一定會撐到月圓之夜。
世間最難挽留的,莫過於人心與時光。縱然避而不談,這一天還是不緊不慢地來了。
晚飯時,窗外開始淅淅瀝瀝地下起小雨,和每一個月圓之夜一模一樣。今夜的海濤聲格外洶湧,潮汐也無法穩定情緒。
“以淳,再給我剝一隻蝦。”林梳子笑著說。
沈以淳默默地剝了一隻,送到林梳子跟前。
片刻,林梳子又說:“以淳,再給我剝一隻蝦。”
“答應我,真的是最後一隻。”沈以淳又默默剝了一隻,送了過去。
“再給我剝一隻蝦。”林梳子堅持著,聲音卻變得有些落寞。
“梳子,會吃壞肚子。”
林梳子淒然一笑:“馬上就要離開了,還怕吃壞肚子嗎?”
這笑,卻讓沈以淳心如刀割。
林梳子終於放過了蝦,強笑著拿起“超長待機”手機,調到自拍模式:“以淳,我們拍個合影吧。”
“傻瓜,每天都拍,你也拍不膩……”
話才出口,已是哽咽。為什麽又是“每天”,尋常人熟視無睹的“每天”,卻是他們苦苦求索而不得的“每天”。
“超長待機”手機拍下親密卻又憂傷的情人,屏幕暗去時,沈以淳望見那個“異境”APP,開始閃現幽暗的紅色的光芒。
它是在呼喚林梳子,它要將林梳子從他身邊帶走啊!
如果可以,他真想把這“超長待機”手機砸個稀巴爛。可是不能,他還記得僅僅是一個關機,就讓林梳子渾身不能動彈。
林梳子擁住沈以淳:“以淳,我不難過,你也不要難過。我原本注定‘孤星入命’,可我這樣幸運,在生命的最後時刻擁有了你。即使離開,我也不覺得孤獨。我從這世界帶走了很多東西,我真的知足了。”
“可是……我會想你。”沈以淳控製不住眼淚,嗚咽出聲。
林梳子將黃楊梳子摘下,替沈以淳掛上:“它陪我長大,以後我應該不需要它,將它留給你,就當……就當是我陪在你身邊。”
沈以淳一把抱住林梳子:“可是梳子,你也會想我,你想我怎麽辦?”
“我就盡情地想你,從日出想到日落,用我這顆破碎的心髒想,想到它再也不能跳動的那一刻。”
“你讓我的心也變得粉碎。”沈以淳失聲痛哭,“為什麽我不能跟你一起回去!”
林梳子再也控製不住眼淚,任它在臉頰上肆意流淌:“分離不是告別,遺忘才是。我絕不與你告別。”
良久,沈以淳感覺到眼淚在臉頰漸漸風幹。他揉著林梳子的秀發,喃喃道:“你什麽都帶不走,我能給你什麽?”
“給了我幸福,給了我回憶,比什麽都珍貴。”
沈以淳突然鬆開林梳子,站起身去找自己的手機,又道:“梳子,把你手機也給我,你要帶回去的那部。”
“怎麽了?”林梳子疑惑著,卻還是將“超長待機”手機遞了過去。
沈以淳將兩部手機並排地立在桌上,打開攝像頭,對準林梳子調整好位置。
“要拍我?”林梳子好奇,不知他葫蘆裏賣什麽藥。
“要拍我們。”
沈以淳從桌上的盆栽裏剪一段細枝,繞了個小小的環,來到林梳子身邊。
他單膝跪地,認真道:“梳子,你願意嫁給我嗎?”
望著他攤開的掌心裏,有一枚小小的草戒,林梳子震驚了——原來他要讓自己帶走的,竟然是這個。
“超長待機”手機在忠實地記錄著一切,隻有它能將這些帶走,能讓林梳子的幸福變得盡量長久一些。
林梳子淚眼蒙矓,點頭,淚滴落下,落在沈以淳手上。
“願意,我願意。”
“木梳草戒,雙世為盟。無論以後我們在哪裏,都不再是孑然一身。從此我們都是有伴侶的人。”
沈以淳將草戒溫柔地扣上林梳子的無名指,又摘下一朵花瓣,貼在林梳子的唇上,輕輕地吻下。
林梳子潸然淚下,眼淚將花瓣打濕,鹹鹹的,帶著溫度。
沈以淳緊緊將臉頰貼住林梳子的臉頰,本是想接住她滾落的淚,可他沒忍住,自己也熱淚滾滾。四行眼淚滾作一堆,戀戀不舍。
夜雨漸停,天色微微亮起。“異境”APP圖標鮮豔欲滴,時間已經迫近。
縱有再多不舍,也免不了各自分離。
“桌上有我寫給杜語菲的一封信,請你轉交給她。我走後,也拜托你多關心她。”
“好。”
“我不想讓你看著我走。你答應我,你去海邊等著明月東升,當你望見皓月當空,那是我在月亮之上凝望你。”
“好……”沈以淳忍住哽咽,“梳子,記住我們的月圓之約。”
林梳子艱難點頭:“這梳子與我心靈感應,它滾燙不安的時候,一定是我在狠狠地想你。”
一輪圓月掛上天空,給大海抹上一層奇暉。
沈以淳坐在海邊的礁石上,坐成一座雕像。潮汐如期而至,在他腳下咆哮而過,又悄然遠去。
夜色無痕。
天色微亮時,沈以淳跑回度假屋,輕輕地推開門,望見**熟睡的人。
曾經近在咫尺的人已遠隔天涯,他隻看了一眼就能確定,**的人是杜語菲。
沈以淳悄然退出,開車離開了海邊小鎮。
新生——
像是做一個超長的夢,杜語菲從夢中醒來,沒有尖叫,也沒有惶然。
也許是窗外蔚藍的大海讓她平靜,隻略一思忖,便猜到是某個自己不可觸及的靈魂剛剛離開。
桌上放著再熟悉不過的日記本和一個陌生的信封。
這一定是留給我的。杜語菲拿起信件和日記,坐到臨海的露台上,迫不及待地閱讀起來。
昨夜沈以淳曾經坐成雕像的礁石上,有度假的孩童在嬉戲攀爬,身著鮮豔比基尼的女郎在沙灘上漫步,而海浪一陣打來,又一陣退下,滾出雪白的浪花。
濤聲中,杜語菲讀完信,又去翻日記,最後將手機裏的視頻一一看完,終於在林梳子向自己微笑告別的時候,杜語菲淚流滿麵。
原來一切都不是夢,也並非自己“分裂”。
真的有一個叫林梳子的女生入侵了自己的生活,她努力地做著榜樣,她讓自己知道什麽叫尊重、什麽叫夢想。
“咚咚咚!”
突然傳來禮貌的叩門聲。
杜語菲回過神來,不由得納悶,這麽及時趕到,會是誰?
門打開,陽光下,楚越站在白色木樓梯上,一手輕輕掠著劉海兒,笑意吟吟地望著杜語菲。
“楚越……”杜語菲有些意外,嘴角差點漾出笑意,立即憋住,擺出高冷臉。
縱然自己的人生和楚越終將剪不斷、理還亂,杜語菲也不知道該如何表達熱情。
“你怎麽來了?”
“培訓班結束了,我來接你回家。”一邊說著,楚越一邊自說自話地進了度假屋,環顧四周,立刻衝向了露台上,“大海好美啊,可真會找地方……”
“我是誰?”杜語菲追著他問。
楚越瞥一眼她的長裙:“穿著林梳子裙子的杜語菲。”
杜語菲不由得揚眉:“這麽說,我的秘密全讓你知道了?”
“我知道得比你自己還多,想不想聽?”
這個有點誘人。雖然有了林梳子留下的那些畫麵和文字,但杜語菲覺得遠遠不夠,她還想了解更多,想了解林梳子,也想了解自己不在那些日子裏的各種細節。
“既然是和我有關的秘密,當然要一字不漏地告訴我。”杜語菲語氣霸道。
楚越直接就在露台上的藤椅上坐下:“我可以很慷慨地將這美好的時光贈予你,來,坐下。”
“秘密”不長,敘述不短。
依然是在濤聲裏,楚越將自己看到的“林梳子”告訴她,杜語菲有很多很多的問題,問都問不完。
一直講到沈以淳終於帶著林梳子來到這裏,杜語菲沉默流淚。
良久,她突然衝到木欄邊,向著大海喊道:“梳子姐姐,你在哪裏——你可以回來,快回來,我把身體給你——”而後將臉埋進手中,輕輕啜泣。
楚越走過去,環抱住她:“她不會回來了,杜語菲,我們永遠記住她就好。”
終於杜語菲平靜下來,轉過身,神情又變得那樣挑釁。
“我要平等。你知道了我的秘密,拿什麽來交換?”
楚越一愣:“可我沒有秘密啊。”
杜語菲伸出手,指著他的額頭:“你的秘密在這裏。女生們都說你發型好看,隻有我覺得你劉海兒下一定有秘密。”
楚越下意識捂住劉海兒:“哪有什麽秘密啊!”
“那就給我看一看,你露出額頭什麽樣。”
楚越猶豫,卻在杜語菲的凝視中緩緩放下了手:“唉,真是敗給你了,你的凝視跟沈以淳一樣討厭。就給你一次機會,想看就趕緊。”
杜語菲伸手,輕輕掀起他的劉海兒,不由得笑了:“原來是一道疤痕。我還以為哪位大仙把藏寶圖文你額頭上了。”
見她這樣輕鬆,楚越倒有些忐忑了:“你確定……不醜嗎?”
“不醜啊,我額頭上也有疤痕,哪裏醜了?”
“你是你……”楚越低聲道,“我這麽完美,怎麽能有疤痕。”
杜語菲又氣又笑,狠狠白了他一眼:“坦**點好不好。完美是你的枷鎖,疤痕才是我們的勳章。活了十幾二十年,怎麽能一點痕跡都沒有!”
楚越捉住她的手:“你確定……真的不醜?”
“真的不醜,挺有男人味的。”
“沒騙我吧?”
“騙你是辛巴。”
辛巴在菲菲小吃店門口搖了搖尾巴,感覺耳朵有點熱啊。
傍晚時分,菲菲小吃店裏,忙碌的孫蕙英見到女兒回來,開心得合不攏嘴:“培訓班回來啦,是不是學到不少東西啊?”
杜語菲淚眼婆娑:“是的媽,我學到很多很多東西,課堂上都學不到,過去十八年也都沒學到。”
孫蕙英全然不知話裏的含義,樂嗬嗬地望著楚越:“又麻煩楚同學送她回來,謝謝楚主席,謝謝楚會長啊!”
楚越忍俊不禁:“阿姨不要客氣,我很樂意送她。”
杜語菲咬咬牙,終於對楚越道:“也到飯點了,不嫌棄的話,就在我家小店吃,我媽手藝可以的。”
楚越順手拍了拍杜語菲的頭:“當然願意,阿姨可別嫌我吃得太多。”
孫蕙英笑得眼睛眯成了縫:“怎麽會。明天小菲爸就要出院了,剛剛通過電話,小菲爸都急著出來大展拳腳了。等以後午市也做起來,楚同學你天天來吃啊。”
這回沒叫“楚主席”和“楚會長”,看來親媽看楚越,關係又親了一層。
夢想——
雅德學院食堂。“三劍客”人手一個托盤,端著滿滿當當的飯菜,四處逡巡。
錢曉樂興奮地揮動雙手,大聲喊:“這裏,我們在這裏!”
食堂很擠哎,錢曉樂和杜語菲好不容易才找到位置,並用惡狠狠的眼神趕走了好幾個不長眼想拚桌的。
五個人坐一起,冼燃給錢曉樂夾了個雞腿。何琦捂眼睛:“辣眼睛,跟你們吃飯真是萬箭穿心。”
杜語菲一把拉下何琦的手:“你什麽時候才能做到無悲無喜?”
何琦苦著臉:“臣妾做不到啊!”
冼燃苦口婆心:“既然做不到無悲無喜,就要學會正確麵對我內心愛的小漣漪。”
楚越樂了:“什麽漣漪,你那就是浪!”
“我們是漣漪,你們才是浪,後浪推前浪,一浪賽一浪!”冼燃強行反擊。
杜語菲二話不說,直接筷擊冼燃:“粗不粗俗,你就說粗不粗俗。”
錢曉樂急得趕緊起身去抱冼燃的胖頭:“打人不好打腦袋,要變笨的!”
何琦絕望了:“天哪,我的血糖又升高了!”
幾個女生正好經過,指著這邊竊竊私語。
雅德男神留了四年劉海兒,臨到畢業,居然換了發型,露出了額頭和好看的發際線,學校裏的女生簡直要瘋,天天擠在他去圖書館或者大禮堂的路上圍觀。
可惜後來發現男神身邊出現了杜語菲,女生們紛紛惋惜之餘,又有些暗暗興奮,暴躁學渣和帥氣學霸的組合,怎麽還挺萌呢?
所以食堂裏這樣的指指點點,楚越也早就習慣,不由得甩了甩額頭幾綹碎發:“她們肯定是在誇我新發型帥氣。”
杜語菲是從來不會配合楚越的自戀的,她突然高聲對著那幾位女生道:“你們說,是我帥還是楚越帥?”
女生們被問得猝不及防,愣了半秒,紛紛開始大笑。
“眼下應該是你更帥!”
杜語菲得意地對楚越昂下巴:“看到沒,我比你帥。”
楚越嘲笑她:“怎麽了,讓別人血糖升高很帥,還是打人腦袋很帥?”
“杜語菲得了全國大學生征文比賽一等獎呀,帥爆啊!”
“什麽?”
“真的呀,食堂門口宣傳欄正在貼喜報,好多同學都在看呢。”
話音未落,楚越已經拉著杜語菲衝了出去。
何琦搖頭:“兩個‘浪人’,一個驚濤駭浪,一個滔天巨浪。”
可惜那兩位“浪人”聽不到這麽精辟的點評,他們看到宣傳欄上的大紅喜報,興奮得不能自已。而同學們見到杜語菲,更是紛紛祝賀,一時間熱鬧非凡。
還好,杜語菲尚清醒,呆呆地望著大紅喜報:“我明明應該高興,可為什麽想哭,這是梳子姐姐幫我投的征文啊。”
楚越牽住她的手:“這是她送你的禮物。”
杜語菲喃喃:“我想她,我好想告訴她這一切,可我不知道她在那個世界如今……”
她沒有說下去,楚越卻明白她的擔憂:“放心吧,無論她在哪個世界,一定都會為你高興。”
兩處沉吟——
古鎮的客棧裏,溫青和林梳子依舊坐在枕河的欄杆邊,聽著潺潺雨聲,打在片片殘荷上。華燈初上,紅燈籠倒映在河麵上,也映著林梳子的臉龐,晃出一片片陰影。
“你去住院吧,興許在醫院裏排著隊,希望大些。”溫青勸她。
林梳子神色平靜:“我都等了二十幾年,早明白了。老天叫我這個血型的人,生這樣的病,就是絕我呢。”
“唉……”溫青微歎一聲,“就沒見過你這麽年輕,還這麽看淡生死的。”
林梳子微笑。溫青不知道她的遭遇,也不能理解她走向死亡的從容和平靜。
“超長待機”手機突然響起,林梳子愣怔,望見手機屏幕上的一串亂碼。
竟是“異境”打來的電話。這雨夜,究竟是誰?
“怎麽不接電話?”溫青問。
林梳子不由得流下淚來,怔怔地望著不斷響鈴的手機,望著那電話斷了又打,打到再斷。
鍥而不舍。
突然,她抓起手機一把拋進河中。“撲通”一聲,世界安靜了。
溫青大驚:“梳子,你幹什麽?你不是一直在等電話嗎?”
林梳子淒然而笑:“是時候和所有的世界告別了。”
另一個世界,沈以淳絕望地將手機扔到辦公桌上。
杜語菲告訴他,如果他太過思念林梳子,可以在雨夜撥打她的電話,會接到另一個世界的林梳子那裏。沈以淳敵不過強烈的思念,終於撥通了電話,可是,始終無人接聽。
難道林梳子已經……
他不敢想。
突然,藍小月衝了進來:“沈醫生,車禍病人,急救中心通知搶救。”
沈以淳一秒鍾進入工作狀態,神情堅毅:“準備二號搶救室,我馬上到。”
急救中心護士推著移動病床急匆匆地向搶救室跑,轉彎太急,病床腳在牆角硌了一下,沈以淳不悅:“哪怕病人已經沒有知覺,也要小心翼翼,絕不允許二次傷害。”
“是!”護士汗顏。最近“乙醇大人”真的變了,大家都覺得他變得有人情味了。
搶救室裏,病人的心電監測儀上終於變成一條直線。
護士望著滿頭大汗的沈以淳,頗不忍心,安慰道:“沈醫生,你真的盡力了,畢竟他是稀有血型……”
稀有血型,這該死的稀有血型。林梳子就是因為稀有血型,才遲遲等不到心髒供體,所以不能做移植手術。
沈以淳潸然淚下,眼淚順著脖子流下,打濕他胸前的梳子,梳子突然變得滾燙……
“啊——”他忍不住低呼出聲,感覺到那梳子似乎將胸前的皮膚都燒焦了一般,摧心撕肺地拉他跑回搶救室。
難道……沈以淳驚訝地瞪大眼睛,感受著梳子發來的強烈信息。
“梳子,梳子或許有救了!”他低吼。
月圓月缺——
潮漲潮落,人世間難見別離。
月圓月缺,有情人終成眷屬。
忙碌的編輯部,進來一名送花小妹。
“請問哪位是林梳子小姐?”
剛開完策劃會的林梳子,正好從會議室出來,笑吟吟道:“我就是。”
話音未落,一大束玫瑰從門口“漂移”進來,小妹被湮沒在花叢中,努力露出臉道:“林小姐,沈先生送您的花。”
這束花太張揚,林梳子將它放在展示架上,占了大半位置,惹得同事們紛紛去拍照。
“哼,拍給我男朋友看看,沒沈醫生帥,沒沈醫生會賺錢,還沒沈醫生浪漫!”
“今天是什麽日子啊,好像不是梳子姐生日。”
“難道是結婚紀念日?”
“也不對,我記得梳子是冬天結婚的。”
說話間,門口又來了一位外送小哥。
“請問這裏是晨光編輯部嗎?沈以淳先生給大家送的蛋糕,麻煩收一下。”
“哇——”編輯部爆發出一陣尖叫。
分享著美味的蛋糕,編輯部的同事們更加好奇了:“梳子姐,今天到底是什麽好日子啊?”
林梳子微笑道:“三年前的今天,我重獲新生。”
“重獲新生?”
一位老資曆同事雙眼一亮,立刻得意起來:“我知道了,三年前,梳子手術成功,而沈醫生就是她的主刀醫生!”
正在拍蛋糕照“羞辱”男友的妹子,張大嘴巴:“梳子姐真是上輩子拯救了地球,動個手術都能拐個醫生當老公,厲害厲害。”
手機“叮”一聲,是沈以淳的消息。林梳子捂著嘴,溜回自己的辦公室,將一屋子的羨慕扔在身後。
——親愛的,餐廳訂好了,下班我來接你。
——好的。等你[比心][比心]。花和蛋糕收到啦!
——喜歡嗎?
——喜歡。就是好誇張[嘻嘻]。
——愛你,怎樣誇張都不過分[愛心][愛心][愛心]。
林梳子偷笑著將手機扣在心口。自從“乙醇大人”經曆了言情小說的洗禮,什麽肉麻的話都說得出來,而且一點都不臉紅哦。
星辰大海——
三年後,同一間海邊度假屋,不同的兩個人。
“也不過三年,租金漲這麽離譜啊。幸虧我聰明,晚上出發,現在過了零點,可以省一天租金。”楚越將二人行李都搬進屋裏,還不忘吐槽一下物價。
“我都不想說你,省一天租金,虧你想得出來。”杜語菲翻白眼。
“還不是替你省錢。”
“誰要你省,我有錢。”
“是是是,女王大人嘚瑟了,都出版詩集了。”
楚越打開行李箱,拿出一本嶄新的詩集,端端正正地放在窗前的桌子上。
詩集作者:林梳子。
杜語菲走過去,輕輕撫著封麵:“這本詩集,我用梳子姐姐的名字出版。她雖然離開了這個世界,但我想用這樣的方式,讓她長存在這裏。”
“可惜表哥不在了,看不到我家女王有多優秀。”
杜語菲笑著啐他:“‘乙醇大人’都走了三年了,餘威猶在啊,你樣樣跟他比。”
楚越強行扳過杜語菲的身子,在她唇上親了一下:“對,我就要讓他妒忌。當年我不準他親你,但我就可以隨便親。”
杜語菲忍俊不禁:“幼稚不幼稚,說不定人家現在也可以隨便親。”
“聽不見聽不見,沒戴眼鏡聽不見。反正我可以隨便親。”
楚越又相當賴皮地“啄”了幾下,笑得杜語菲癱倒在他懷裏,半天不想動。
窗外,濤聲陣陣,深藍色的天空上,繁星點點。
杜語菲仰望星空,喃喃道:“你說,他們和我們看見的會是同一片星空嗎?”
楚越擁住她:“星辰閃爍千千萬萬年,望得見人間每一個時空。”
“那就請星星告訴他們:我們很好,請以淳哥哥和梳子姐姐一定要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