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旦节的时候,天空有飘雪,气温骤降。
没有暖气的南方只能靠着一身正气度日,江京雨窝在并不温暖的被窝里,一边用手机缴纳了上个月的电费,一边翻看几本去年在国际上获设计奖的书籍。
孟哲冬电话拨过来,江京雨滑到床沿的手机振动了两下掉在了地毯上。
“喂。”孟哲冬声音精神,朝气满满,“你现在收拾一下出门来我们学校,我给你介绍个人。”
“谁啊?”江京雨不认为孟哲冬会有什么大事,“你新交的女朋友我可不愿意见啊。”
办公楼楼头的窗户没关,风声呼呼吹得像是哨子,孟哲冬没心没肺地逗她:“对,就是我交的女朋友,给你长长眼。”
“嘁,这有什么好看的。”江京雨不以为意,要挂电话。
孟哲冬忙制止她:“一会儿一起吃饭,想吃什么你决定。”
“行吧。”看在美食的面子上,江京雨淡淡地应着。
“外边天冷,多穿点儿,打个车,快点过来,迟了也就印象不好了。”办公室里有两个中年男人相谈甚欢地出来,正在礼貌地握手告别,孟哲冬匆匆地提醒完,就挂了电话,朝着走廊中央的两个中年男人迎过去。
孟哲冬礼貌地问好:“张教授。”
“小孟啊,你来得正好,你之前不是问我关于书籍设计的事情吗。”张教授笑吟吟地指着旁边半头白发的男人给他介绍,“这位是林敬文,从事书籍设计工作三十余年。”
“林先生好。”
挂断电话后,江京雨躺在**又翻了两页书,一个字也没看进去。
她拿起昨天穿过的脱下来直接搭在电脑椅上的毛衣长裤,漫不经心地往身上套。转念想起自己这趟是去见孟哲冬的女朋友,在女生面前总不能被人比下去了。旧衣服重新丢回了椅子上,进卫生间认真洗了个澡,护肤化妆一项不少,头发吹出型,根根分明。
衣服自然也是挑的最满意的一件,美艳而又不俗气,简约却很显气质。
孟哲冬会交一个什么样的女朋友呢?江京雨想了挺久,也没猜出来。
很大可能是个小女生,他容易驾驭,但又不能不考虑他可能找一个比较成熟的御姐。她脑袋里过了一圈孟哲冬生活圈子里的女性朋友,也没思索出谁的可能性最大来。
在江京雨的印象里,孟哲冬就交过一任女朋友,还是她给他介绍的。
别看孟哲冬平日里对待朋友温和礼遇,但是在爱情这个事上,他像是缺根筋还没成熟的小学生。江京雨曾见过有大胆的女生当面递情书,孟哲冬笑嘻嘻地接过来,不给对方说话的机会直接问:“说吧,需要我帮你转交给谁?”不少表白都被孟哲冬也不知道是真傻还是装傻给婉拒了。
如今,竟然有了女朋友。
江京雨还是挺好奇,两人是怎么认识,是谁追的谁。
对着镜子戴耳环的时候,江京雨看着右耳上的小黑痣,突然心慌地顿了下动作。如果他谈了女朋友,那是不是就代表,两个人之间,就不能够再像以前那样吵闹拌嘴了?
刚才他在电话催她快一点……
以后在她和女朋友之间,他肯定会更偏向于女朋友吧。
心里酸酸的,有些不是滋味。
不过这也是常情。江京雨快速地将两个耳环扣好,照着镜子检查了遍形象,快速出门了。如果只是孟哲冬一个人,江京雨磨蹭一个小时都能理直气壮脸不红心不跳地出现,但多了个女朋友,怎么着也得给孟哲冬一个面子,留下个好印象,日后好相处。
一个小时后,江京雨从冷风中来,在孟哲冬的指示下,来到了学校对面一家在她眼里最不实惠的咖啡馆。
江京雨推门进去,在服务生热情的问候中搓搓手,挺胸抬头,四处张望。咖啡厅的操作台在中央,作为贴着墙壁环绕四周,孟哲冬坐的位置,正冲门口,江京雨不费劲就能看到他,不过对面的人被操作台的边角挡住了,看不见人。
孟哲冬似乎心情不错,冲江京雨招手时,不耽误满脸笑容地和对面的人聊天。
也不知道在聊什么,孟哲冬嘴角都快扬到苹果肌了。
她朝着那方向纤纤细步地走过去,正琢磨着打招呼的开场白。
“你好……”随着她接近,对面的人渐渐显露出来。
男的?
还是上了年纪的男人,头发半白。
江京雨一脸狐疑地看看孟哲冬,后者起身,将她往自己跟前拽拽,主动介绍:“林先生,这是我刚才提到的江京雨。江江,这是林敬文先生。”
林敬文?
江京雨眨眨眼睛,一脸不可思议地看看孟哲冬。在孟哲冬坦然而自信的笑容里,她缓缓将目光投向对面一身中山装的男人,毕恭毕敬的语气里满满的尊重:“你好,林先生。”
林敬文和善的表情下,不怒自威:“听小孟说,你想做书籍设计这一块的研究,坐下聊聊?”
“好。”江京雨受宠若惊地忙点头。
在前辈面前,江京雨小心翼翼地说着自己微不足道的见解,紧张得掌心都在冒汗。
孟哲冬坐在旁边,倒是一脸坦然。
想要将自己对这一块的所思所想全部说出来,却又害怕某些幼稚不成熟的思想会让行内人笑话。等江京雨将自己的主要观点陈述完的时候,只觉得口干舌燥,紧张与惶恐倒是小了很多。
在她一脸期待中,林敬文轻轻地点了下头,不夸不贬,只说:“其实书籍设计,说简单也很简单,说复杂也复杂,就像写书,需要的是灵感。我月底在沙市会有一场书籍展,刚才已经给了小孟邀请函,有兴趣的话,你们可以去看看。”
江京雨愣了愣,后悔自己一番说辞不够精彩。
孟哲冬察觉到江京雨失落的情绪,轻轻撞了下她的手臂,提醒:“票在我这儿,周末一起去。”
“谢谢。”
林敬文赶时间,所以先走了。江京雨笑吟吟地目送着他离开,一扭头,结实的巴掌拍到了孟哲冬的肩膀上,愤愤道:“你怎么不早提醒我是林敬文啊!我好歹不磨蹭化妆早点到啊。”
在公共场合,江京雨声音压得很低,那巴掌拍的音量都比嗓音大。
孟哲冬夸张地捂着胸口,作势往后倒:“我没和你说吗?说了吧,让你快点过来。”
“我……”孟哲冬好像是真的提醒过她,江京雨没理,“你刚才不是说让我见见女朋友吗,女朋友在哪里?”
“逗你玩的,我整天忙论文像条狗似的,哪有空交女朋友啊。”
江京雨嗤笑:“小伙子,不太行啊。异性相吸,种族繁衍,是本能。”
“我的本能是趋利避害。”孟哲冬举着两张请柬在她脸前晃了晃,“想去看吗,想去的话就对我好点儿。”
江京雨伸手要去抢:“反正也没谁对这个展感兴趣,我看你不给我给谁。”
孟哲冬笑了笑:“谁说没人感兴趣的,我搁网上卖,还能有个不错的价钱,这可是内部票哎。”
“小人得志,你这样做,被林先生知道了,直接拉进黑名单,动作太脏了。”江京雨翻了个白眼,想起来问,“你还没告诉我你什么时候认识林敬文的,他可是艺术界的翘楚。”
“艺术界,啧啧。”孟哲冬嘲笑她的工夫,她瞅准时机抓住他的手腕将请柬夺了下来。
烫金色的卡纸,上下翻叠,邀请的内容印在中央。
“要不属于什么?”书籍设计与内容创作是完全两个领域,而江京雨作为一个既不擅长设计也不擅长创作的过路人,想要深层次涉猎,确实还有很长的一段路要去走。
从编辑,跨越到书籍设计师。需要学习与吸收的知识,并不是短时间内或是靠后天就能够完成的。
前路漫漫,任重道远。
江京雨只能努力,尽自己所能,做到最好。她仔细将请柬收好,郑重道:“我,得努力了。”
人外有人,天外有天。这句话在周末的书籍展上,江京雨切实地体验了一遍。
孟哲冬自以为熟稔地在张教授的办公室门口遇到了林敬文,获得了见面的机会并且有幸拿到书籍展的邀请函。
周末,两人如约出现。
当一件设计被无限放大,从细微处便能够看出它的精致——这是江京雨进入书展后最大的感受。太震撼了,陈列台上摆着样书,墙壁上屏幕360度无死角地展示着它的每一个细节。
江京雨渐渐感受到了压力,她信誓旦旦地说:“有一天,我也一定能做出一本书,摆在这里。”
“谁说的。”在江京雨扭头瞪了孟哲冬一眼后,他神色淡然地将手里拿着的一本样书放回到书架上,将话说完,“谁说你只能做一本,你一定可以做出来很多本。”
江京雨满意:“这还差不多。”
孟哲冬以为自己足够了解江京雨,从小到大,她的微表情、小情绪代表着是喜悦还是厌恶,他都一清二楚,不管她做什么决定,他总是无条件并且尽最大可能地去支持她帮助她。
但在这件事情上,孟哲冬低估了江京雨的决心与毅力。
自打从书展回来后,江京雨一天二十四小时,一天睡够五个小时,其他时间全都在学习,做各种各样的功课,接触各种各样的设计方面的知识。用江京雨的话说就是:“我不是科班生,好在我现在年纪不大,学习能力还行,那就从头来呗,就当是又读了一次大学。”
看着江京雨的状态,孟哲冬十分不放心。正巧他们辩论队过五关斩六将,获得了去北京参加比赛的资格,借着这个机会,孟哲冬说服江京雨一起去散心。
机场,辩论队的几个男生见到江京雨和孟哲冬从车上下来,纷纷打招呼。
江京雨落落大方地说笑:“你们不要嫌我跟着麻烦啊,我这次可是算你们辩论队的经纪人,你们这几天的安排啊行程啊,我都负责。”
曹建寿配合地问:“能申请比赛完了留几天旅游吗?”
“必需的,打卡地点我都计划好了!”江京雨一挥手。
王显也问:“那能申请睡单间吗?他们打呼噜太严重了,影响比赛。”
“你自己刷卡就能。”
谢林也跟着演:“那我们的消费有人给报销吗?”
江京雨嗤笑,指了指冤大头孟哲冬:“最后把发票都给他,管不管报就不一定了。”
“别在这儿站着了,挡道。”孟哲冬拖着行李箱招招手示意众人跟上,“你们就听江京雨胡咧咧吧,她这个活生生的路痴,等到了北京出了机场估计就找不到东西南北了,还领队呢。”
“啧!”江京雨咂舌,“瞧不起谁啊。”
等上了飞机,在空中飞行,孟哲冬又拿方向感这件事情来取笑她:“你说我们现在是朝哪个方向飞?”
江京雨下意识地往云层看看:“这不早不晚的,也没个太阳判断,谁知道朝哪儿飞。”
“我知道。”孟哲冬**裸地冷笑着嘲笑她,“北京在沙市的北边,所以现在飞机正往北方飞。”
江京雨抖抖肩膀:“哎,好冷。”
坐他们后排的曹建寿耳朵尖,听到了这句话,跟着附和:“谢林你外套不穿给我盖一下,空调有点冷,睡觉估计会感冒。”
谢林将外套甩他身上,吐槽:“冻不死你,我的衣服你盖着别穿,撑松了我还怎么穿。”
到北京时一点多,一伙人浩浩****地拖着行李箱去找地方填肚子,然后才去了酒店放行李。
晚上几个男生商量着要出去看看北京的夜景,江京雨揉着发酸的脚踝:“我就不去了,穿了一天高跟鞋,感觉脚要断掉了。”
孟哲冬没逼她:“那你休息吧,有什么需要给我打电话。”
“好。”江京雨应声。
孟哲冬关门前,看着她开了电脑,心里还惦记着学习,默不作声地关了门,没有多话。几个男生勾肩搭背地往走廊尽头走,孟哲冬和他们说:“明天比赛完,我就不和你们一起了。”
“你要去哪儿?”谢林问。
“有点私事,我和江江去见一个人。”
他们要见的那个人,是林敬文。
辗转通过教授,孟哲冬再次联系上了林敬文,并且约了这次见面的机会,不过这些江京雨都不知道。这段时间,看着江京雨紧绷高压的状态,孟哲冬感觉到心疼与难受,恨自己帮不上忙,又恨自己没有那通天的本事,所以准备了这个小小的惊喜。
第二天与林敬文见面,是在傍晚。晚饭时分,江京雨受宠若惊地与林敬文夫妇在家中同桌吃饭,并且有了一次来北京学习的机会。听到这个消息,江京雨恨不得不回沙市,现在就留在北京,林敬文却建议,考虑到公司工作安排,时间定在了年后。
有了目标与希望,就会觉着特别满足,对清晨的阳光充满期待。
家家户户贴起对联挂起红灯笼张罗着春节,浓浓的节日气氛遍布大街小巷,一些烂熟于耳的流行歌曲又一年反复循环。
江爸江妈因为工作的原因留在实验室没有回家,江京雨年夜饭是在孟家吃的。这并不是第一次出现这样的情况,从很小的时候起,江京雨便被送到孟家。
有时候江京雨就在想,自己会不会有一天将爸妈的长相给忘记了。
与父母通电话,来去两句春节快乐以及俗套的问候后,父母便以实验室离不开人为理由匆匆地将电话挂断了。
江京雨站在窗边,对着黑掉的手机屏幕愣了好久,说服自己这一通电话确实存在。
玻璃窗外墨蓝色的天幕上,星光点点,月光时而清凉时而被遮挡。她看向外面的视线有些出神,孟哲冬站在她旁边同她说了好几句话,她都没有听到。
“喂!想什么呢?”孟哲冬拍了她肩膀一下。
江京雨抖了下,勉强扯嘴角笑:“好多年没有看过烟花了。”
“想看吗?”
她淡淡地应声:“嗯。”
“那吃完晚饭,带你去放烟花。”孟哲冬难得温柔。
一桌子的饭菜,丰盛而又可口。吃饭前习惯性地拍了张照片,大家发朋友圈用,然后说了几句祝福词便拿起筷子开动。江京雨食不知味地吃了眼前的菜,孟阿姨热情地给她夹着鱼肉:“江江,刚刚和你爸妈通过电话了吧。”
“谢谢阿姨,通过了。”
“你也不要怪他们,他们也不只是春节忙,一年到头都忙。”孟母说,“你和小冬一起长大,就像亲兄妹似的,在这里就和自己家一个样儿,你想吃什么就自己夹,不用客气。”
江京雨点头应着。
孟哲冬看出来她今天兴致不太高,与父母通过电话后情绪更加糟糕,不难猜出是因为什么。
孟哲冬眼疾手快地将自家母亲夹到江京雨碗里的鸡翅抢过来,笑呵呵地解释:“妈,你放心吧,她才不会客气呢。”
“那是我给江江夹的,想吃你自己从盘子夹。”孟母厉声教训完孟哲冬,转头又给江京雨夹了一个,“江江,吃这个。”
“阿姨,我自己夹。”
孟父从厨房端了汤出来,特意绕了半个桌子放到江京雨的手边:“江江,你最喜欢喝的蛋花汤,你爸交代我做的。”
“谢谢叔叔。”
孟哲冬看了眼汤碗,撇嘴:“爸妈,你们真偏心,搞得江江像是亲生的,我捡来的似的。”
“给给给,这盘肉挪你这边。”孟母无奈地觑了眼争风吃醋的儿子,将老公跟前的一盆肉端给他。
孟父在一旁佯装失落,捏着嗓子跟风哭诉:“你也偏心。”
“就偏了!”孟母理直气壮,“年底体检都三高了,还吃。”
“哭唧唧。”孟父瘪嘴卖萌。
孟哲冬在一旁实在是笑得肚子疼,主动夹了一块肉搁在他盘子里:“哎哟喂,爸,我要被你笑死了,给你一块肉,可怜可怜你。”
一块特别小的小肉丁。
孟哲冬郑重其事道:“快点吃,免得我妈抢你的肉。”
孟父配合地夹起来,在孟母怒视的眼神下,吃进嘴里后,忌惮地吐到了旁边的垃圾桶里,摆摆手,懂事道:“我都‘三高’了,不能吃不能吃。”
孟母见状,满意地嘀咕:“这还差不多。”
一桌的气氛被调动起来,孟哲冬连续讲了几个笑话,逗得江京雨渐渐放松下来。从小到大的生活状态就是这个样子,没有希望,也没有失望,所以她应该学着适应并且习惯才对。
孟哲冬坐在她旁边,和她低声咬耳朵:“快点吃,一会儿我们去放烟花。”
“去哪儿放?”
“一会儿你就知道了。”
年夜饭,大鱼大肉的油腻,江京雨吃了两口觉着没什么胃口:“你买了烟花?”
孟哲冬说:“早就买了。”
江京雨确实没有吃饭的心思,所以注意力都放在烟花上:“买了多少?”
“够我们两个人放的。”
江京雨应了声,吃了两口菜,又转过头:“买的什么样的?”
“啧。”孟哲冬哭笑不得,“要不我们现在去吧。”
“行啊!”江京雨立马放下筷子,作势就要起来。
孟哲冬无奈地跟上她:“爸妈,我俩吃饱了,出去走走。”
“叔叔阿姨,你们慢慢吃,今天的菜很好吃。”
孟母狐疑地看他们:“这就饱了啊,也没见你们吃多少东西啊。”
两人齐声应和:“饱了饱了。”
还要说什么,就目送着两人一溜烟穿上外套换好了鞋子开门出去。孟父通情达理地解释:“刚才没听他俩小声说嘛,要去放烟花呢。孩子大了,有自己的主意了,就不要管他们了,我们吃我们吃。”
孟母目光尖锐地将孟父私藏在碗底的五花肉夹出来,责备:“还说孩子呢,我看你还不如孩子懂事呢。”
“不能吃肉不能吃肉。”孟父委屈地念经,“我吃菜我吃菜。”
过了会儿,孟母想起来问:“老孟,你说,这俩孩子是不是在谈恋爱啊?”
“不太……像吧。”
“到底是像还是不像啊。”孟母白了他一眼,“我觉得挺好的。”
孟父跟着笑:“我也觉得挺好。”
刚从室内出来,江京雨就打了个喷嚏。
孟哲冬拽了下她外套的帽子,给她戴好,顺手在她头顶按了按:“让你穿那件厚的。”
江京雨抓着孟哲冬的手从脑袋上拉下来,还没等说话,只听孟哲冬也跟着打了个喷嚏。江京雨幸灾乐祸地笑:“哼,还说我呢。”
孟哲冬不服气:“一定是有人在想我。”
“你可拉倒吧。”江京雨搞笑的口音脱口而出,“我打个喷嚏就是感冒,你打个喷嚏就是有人想你,你脸皮真的厚,你怎么不说有人在说你坏话呢。”
“我这么好,谁会说我坏话。”
江京雨不留情面地拆穿:“你哪里好了?”
“我哪里都好啊。”孟哲冬耍宝似的晃晃胳膊,“我这里有烟花哦,你说我好不好?”
江京雨瞧着他一副“你不说我好我就不给你放烟花”的架势,能屈能伸地主动退步:“好,”她加重语气强调,“你特别好!”
原本江京雨还在琢磨孟哲冬找的放烟花的地方在哪里,等看到他递过来的一大兜仙女棒瞬间就不琢磨了,仙女棒,在室内也能点燃。孟哲冬折回屋里,取了条自己的围巾出来给江京雨绕在脖子上,江京雨被他贴心的举动突然就暖到了,鼻子一酸,要说谢谢。
谁知孟哲冬在给她围好围巾后,强迫症地将围巾两端扯得一样齐,然后满意地拽着围巾的两端,像是牵小狗似的,拉着江京雨往前走。
那句到喉咙口的“谢谢”,硬生生地被江京雨憋回去。
孟家是一幢独立的别墅,两层,因为设计的缘故,屋顶有一块平坦的露台,墙边有台阶可以爬上去。孟哲冬选的放烟花的地方就是楼顶的露台,紧挨着斜斜的阁楼顶。
夏天的话,露台会被布置上沙发绿植桌几,夜晚会上来乘凉。冬天这些东西都被撤下去,角落的几盆花也畏寒枯败。
孟哲冬拒绝江京雨的帮忙,独自在露台上走来走去,只见他摆弄着一块块的砖头固定着仙女棒。漆黑的夜色下,江京雨站在不远处,歪着脑袋在打量他摆的形状是什么。
“我开手电筒帮你照着点儿吧。”
“不用,已经可以了。”孟哲冬将最后一根仙女棒插好。
“小说里男生准备惊喜,不都是偷偷的,现场弄好了才将女生领了去,你倒好,当着女生的面现摆,少了一些美感。”
“有美感的是故事,生活要的是真实。”孟哲冬文绉绉,“再说了,不让你看着点儿,你怎么知道这个东西摆起来有多不容易啊。”
“我看着挺容易的啊。”
“哪里容易。”孟哲冬邀功似的搓搓手,“大冷天的,要冻死了。做了什么就要说出来,这样才有做的意义啊。”他拿着打火机半蹲在地上,弓着腰扭头示意,“我点了。”
“点吧。”江京雨缩了下脖子,将围巾掖严实些,也不知道孟哲冬是怎么摆的,像是塔罗牌似的,点燃了一个,相邻的接连燃起来,像是在用笔写字,笔画流畅地往下走,“你这是写了个什么字?”她的目光随着燃烧的火焰移动,“又……”
在火焰停止完前,孟哲冬又点燃了右边那个字的左上方。
江京雨被孟哲冬这故意卖关子的样子弄得想笑,侧侧头,见他正一脸得意地站在旁边,甩着火机玩。察觉到她的目光,他头也不回地说:“别看我啊,看字。”
另一半很快点燃完成,是个“欠”字。
“欢啊。”江京雨笑。
孟哲冬挑眉:“欢乐的欢。”
江京雨盯着燃烧的火光,抿唇。只听孟哲冬语气突然正经:“希望你能够天天开心,人生嘛,不就是关关难过关关过,谁能十全十美啊,有希望肯定就会有失望。”
“我知道。”江京雨淡淡地应着。
孟哲冬又说:“你不开心了也不用假装,我家就是你家,在自己家里就要放松。可能是老天爷看到,你没有享受到完整的亲情,所以特意让我守护在你的身边陪伴你、保护你。你看,你也不差嘛!”
突然的煽情,让两人都有些沉默。
江京雨浅笑着扭头看孟哲冬,孟哲冬被看得心虚,故作轻松地指着地上的仙女棒嘚瑟炫耀:“我厉不厉害!一次成功,没有垮台。”
江京雨捧场:“厉害。”
被夸的孟哲冬一脸遗憾地惋惜:“本来是打算摆个英文的,起始点太多了,麻烦。写两个字开心吧,也不太好燃。想了半天,就这个还比较应景。”
江京雨还在想应什么景呢,就听他又问:“怎么样,现在心情好点了吗?”
这是在安慰她啊。
江京雨受宠若惊:“谢谢,开心了很多。”
两人站在风中,身形萧瑟,说了几句话的工夫,仙女棒就已经烧完了。
孟哲冬冻得鼻子通红,晃了晃肩膀,说:“下去吧,冻死了。”
“走吧。”江京雨难得没有怼他,从台阶上下去时,下意识回头看了眼露天的地面,一片漆黑,但在她心里,那片光仍然在。
“回味呢。”孟哲冬嘲她。
江京雨不甘示弱:“我在想,你为什么不用连笔字,这样点起来更容易。”
“等会儿你回去给我写写看,‘欢’要怎么连才好看。”孟哲冬吐槽,“你以为我没试过?”
回到室内,江京雨如约给他写了个连笔字的“欢”,然后一本正经地给他讲:“自己笨就承认吧,你看如果这个,这个‘又’的最后一笔,和这个碰到……”
她认真在演示,孟哲冬心里叫苦:“行了行了,你别讲了,我承认你聪明了。”
年初五,孟父孟母回了学校。
江京雨和孟哲冬打打闹闹,心血**去了趟哈尔滨看雪。
在家里过完正月十五,孟哲冬准备开学,江京雨准备去北京。
正月十六一早,孟哲冬送江京雨去机场,临分别时,张开胳膊冲她示意:“抱抱。”
“不就小半年嘛,我又不是不回来了。”江京雨忙着检查证件和登机牌有没有收好,没有看到孟哲冬嘟着嘴失落的表情。
他嘀咕:“白浪费我送你的感情了。”
都在包里没乱放地方。江京雨无奈地笑,伸手抓了下孟哲冬的前衣襟,把人往跟前拽了下,伸手环住他:“孟哲冬大朋友,姐姐不在身边的时候,要照顾好自己啊,乖乖吃饭,乖乖睡觉,乖乖学习。”
江京雨很快撒手,最后补充:“不要乱花钱。”
“知道。”孟哲冬回味着胸膛的温度以及发丝间淡淡的洗发露味道,“一个人在外面照顾好自己,有什么事,给我打电话。”
“隔着近两千公里呢,打电话给你飞过去也得两三个小时。”
孟哲冬正经地说:“我和北京的朋友说了,到时候你们找时间碰个面,有问题找他。”
“放心吧,我一个人没问题的。”
孟哲冬看看登机时间,又看看当下时间,皱眉:“不早不晚的,正好跨了中午饭,飞机餐肯定不好吃,一会儿下飞机,先去吃点儿东西,平时忙的时候也一样,别饿着肚子。”
“知道了,怎么和老妈子似的。我妈知道我要去北京,也没叮嘱我这么多。”
孟哲冬说:“你爸妈从小就没怎么管你好嘛。”
一句话戳到江京雨的伤心事,看着她渐渐变化的脸色,孟哲冬故意岔开话题:“我从小又当哥又当爹,给你操的心还少吗!”
“是,你最厉害。”江京雨冲他摆摆手,“不说了,我过安检。”
“拜拜。”
飞机在首都机场落地时,下午两点钟。
江京雨取了行李从出站口出来,远远就看到一张白色纸牌上,用红绿两个颜色涂出来的大大的三个字“江京雨”。举牌子的高个子裹着件黑色到脚踝的羽绒服,脑袋上严严实实地围着帽子毛巾,只露两个眼睛在外面。
江京雨四处望望,怀疑这个裹成粽子似的人是否是真正的接机人。
江京雨犹豫着在他跟前逛了三趟,终于冲那双帽檐与口罩中央的眼睛招招手。
那人动了下,指指白板上的名字,又看看江京雨。
“你好。”
那人扒拉下口罩,勉强让自己放松些,声音闷闷地穿出来,是个男声:“你好。”
坐到车上,对方才一层层地将身上的全副武装去除,是个俊俏的男人。
“抱歉,北京的天太冷了,呼出的热气瞬间能化水,让你见笑了。”帽子、围巾、口罩、羽绒服全部扔到后座上,男人彬彬有礼地冲江京雨笑了下,伸出手自我介绍,“你好,我姓靳,叫靳钩沉。”
“你好,靳先生。”江京雨被他形容得觉得只穿了条薄打底的双腿有些冷。
靳钩沉自来熟,两三句简单地了解后说话口吻便变成了老朋友,倒显得江京雨有些生分了。
“北方人性子直,你处处就知道了。你这个点坐飞机来,还没吃饭吧,我先带你去吃点儿东西,然后送你去酒店,下午你简单收拾一下,我带你去公司参观一下。”
江京雨礼貌地面带微笑:“不用麻烦你了,你告诉我酒店和公司的地址,我吃完饭自己过去就可以了。辛苦你来接机,已经不好意思了。”
“哪有那么多不好意思,你和我甭客气。”靳钩沉打着方向盘热情地活跃气氛,普通话中混着浓浓的北京腔,“再说了,接待你,也是我这段时间的工作,你不想我被扣薪水的话,就让我照行程走吧。”
江京雨开了机,给孟哲冬发消息报平安,那边电话直接打过来。
“喂。”她开口。
“飞机有点晚点啊。”
江京雨:“已经在去吃饭的路上了。”
孟哲冬继续发挥老妈子的特质:“搭的出租车吗,上车前记得拍一下车牌号发给我。”
江京雨无奈道:“公司有同事过来接,你不用担心。”
孟哲冬八卦道:“男同事还是女同事啊?”
江京雨说:“男的。”
孟哲冬又问:“帅吗?”
江京雨默默地翻了个白眼,说:“帅,比你帅多了。”
孟哲冬因为自尊心受伤陷入短暂的沉默,紧跟着便正经地说:“一般长得很帅的都花心,你最好离他远点儿……”
还没等孟哲冬说完,江京雨就不耐烦地打断他:“行了,我就是给你报个平安,挂了。等晚上再联系。”
如果不是碍于旁边有人,江京雨肯定已经不服气地和孟哲冬怼起来了。
靳钩沉见她挂电话,轻松道:“离家这么远工作,男朋友唠叨一点也是正常。”
江京雨不好意思地冲靳钩沉笑了笑,默认。有时候出门在外,孟哲冬还是有点用处的,挡去一些不必要的桃花,反正人在千里之外,对北京发生的事情也不知道。
两人吃过饭,靳钩沉送江京雨回酒店放行李,临下车前,拿出手机互相扫微信:“这边不让停车,我在旁边兜一圈,一会儿你下来,给我发消息。”
江京雨应着,狐疑地看着二维码扫出来的结果,嘴角抽了抽。
靳钩沉察觉出她的异常,不解的视线扫过来。
江京雨悻悻地将手机屏幕抬高些,给他看,苦笑:“已经是好友关系了。”
“是吗?”靳钩沉一脸茫然,在江京雨的手机上点了两下,给自己发过来个句号。
江京雨看屏幕中弹出来的消息,备注是“女英雄”。
当初在知乎上的通宵大战,两个人已经打过交道了。反应过来的江京雨嗤笑:“好巧。”
“是挺巧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