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个月后,阳光明媚,惠风和畅。
孟哲冬穿着学士服,站在明晃晃的太阳下被室友逼着一起凹各式各样的搞怪造型,肆意的、张扬的、奔放的、无拘无束的,全部都在这一瞬间,定格、静止,变成回忆。
从今天起,从象牙塔走向社会。
从今天起,少年成长为青年。
从今天起,人生将会更精彩。
江京雨的航班在沙市落地时,已经是下午。随着人流出来,街道上人来人往,川流不息,她抬头望望湛蓝深远的天际,心情万般地期待又忐忑。这一天,终于来了。
公司从选址到装修再到员工招聘,不管大事小事江京雨都没有插手,她专注在北京学习,孟哲冬将这边的事情打点得很好。
就连公司第一本作的重点书目,孟哲冬也已经约好了作者。
江京雨从机场出来,直奔约定的咖啡厅。因为有一些关于书籍设计的细节需要她与书籍创作者当面交流沟通。江京雨一结束北京那边的交接便马不停蹄地赶回来,而作者因为出差的缘故,双方商量过后时间定在了这个空当。
江京雨拖着行李箱从出租车上下来,冲着咖啡厅的玻璃门奔过来,推门时顺便照了下镜面,整理了下头发。
旁边穿一身素色长裙的女人也刚巧要往里走,江京雨停顿在门口的时间有些久,抱歉地扭头笑笑:“你先进。”
“没关系。”
江京雨提起行李箱走上台阶,四处望着,拨电话找人。
之前的事情都是孟哲冬在联系,江京雨连对方的长相都不知道,也忘记提前要张照片辨认,好在有电话。
铃声在背后响起,方才门口被她挡路的女人拿出手机。
“喂。”
“谢老师?”江京雨举着手机的胳膊垂下来,诧异地看向背后。
后者也明白过来什么情况,默契地笑了笑:“你好。”
两人对面坐好,做了简单的自我介绍。
谢清欢是历史学家,主研究西安文化,这次的书籍做的也是这一块。不过她的外表看起来并非严谨考究的学者模样,素裙长发,干净清爽,一颦一笑尽是温婉。
“谢老师和我想象中不太一样,看起来要年轻很多。”江京雨笑了笑。两人同龄的话,很多事情沟通起来更加方便,在审美方面,有着大概持平的水准。
“不少人这样说。”江京雨给谢清欢的印象倒是偏干练一点,风风火火雷厉风行,拖着行李箱过来见面,敬业的态度让人感到安心,“你叫我清欢吧,其实我们两个的年纪应该差不多,我属鸡的,三月生日。”
“巧了,我也属鸡,十一月。”
简单了解后,江京雨拿出笔记本开始记录谢清欢期望的书籍细节。
“书籍设计成什么样,我不太懂,也插不上话,你放手做,我可以放心。内容上,可以的话我想能够有对照的英文,这本书,如果能给西安文化带来海外国际的宣传,再好不过。”
“英文翻译,这个容易。”江京雨记录关键词,“译者的人选,我们会留意联系。”
谢清欢放在膝盖上的双手交叠:“翻译的人选,我有一个推荐。”
江京雨爽快地应声:“那再好不过了。”
简单沟通后,江京雨送谢清欢去坐高铁。
回去的途中,江京雨拨通了孟哲冬的电话,那头乱糟糟的,摄影师扯着嗓子让他们摆动作拍照片。
“喂。”
“你那边还没结束吗?”江京雨看了眼路边的风景,估算还有多长时间到家。
孟哲冬被太阳晒得口干舌燥:“马上了,最后一个场景了。你到了吗?”
“刚才已经去过咖啡厅了。”江京雨说,“你怎么没告诉我对方那么年轻呢。我特意从北京带来的茶饼,本来想着当礼物的,但一见面我看对方的年纪,就没拿出来。问了下,和我一年的,像我们这种年轻人,没几个喝茶的吧。”
“这也说不准啊,就比如我,现在每天必看《新闻联播》,你总不能说我现在是大爷年纪吧。”
“是是是,你有理你说什么都对。”江京雨又问,“你怎么想到联系她的?”
“朋友的朋友推荐的。”孟哲冬猜到江京雨在担心什么,“别看她年轻,其实在学术方面的研究并不少。而且年轻、美女、历史学家,这几个词放出来就是噱头,我们公司初来乍到,如果真让去挖大佬级别的研究者,他们都有固定的合作公司,与我们合作不是那么容易。”
江京雨琢磨了他的话,觉得有理:“作者说有一位推荐的译者,我下午去联系一下。”
“是吗?”孟哲冬好奇,“叫什么名字?”
江京雨从包的夹层里抽出名片,看了眼。她才注意到名字下方的小字,诧异:“她不是给错名片了吧,怎么这个职位介绍是房屋中介。”
孟哲冬问:“叫什么名字?”
“任长安。”江京雨喃喃,“高铁上有信号吧,我给她打个电话确认一下,这个名片八成是不小心给错了。”
孟哲冬在电话那头嗤笑,江京雨莫名其妙。只听他笃定道:“没有给错名片,你专心做设计,译者的事情我来联系吧。”
“什么意思?”江京雨犯迷糊。
孟哲冬耐心解释:“你刚才不是问我怎么联系上谢清欢的吗?就是通过这个任长安……”
“所以你的意思就是你租公司的时候找朋友介绍的中介认识的任长安,然后他知道我们做出版后给你推荐了谢清欢?”江京雨捋逻辑关系,“谢清欢在答应我们的合作后,提出需要一个翻译,又推荐了任长安。”
“对。”
江京雨犯迷糊:“可我们为什么要用一个房屋中介人员做翻译呢?”
孟哲冬被催促去拍最后一张合照,没有时间解释:“等你见到任长安就知道了。”
“那挂了,你拍毕业照吧,奔波了一天,要累死了。”江京雨有气无力地说,“一会儿你忙完,买点儿吃的过来慰问一下我吧,我特别想吃那家酱猪蹄了。”
孟哲冬争分夺秒地讲电话:“你现在到家了?”
“刚坐上出租车,回家的路上。”
“行吧,那你回去休息,别睡死了,一会儿我敲门都听不见。”
江京雨保证:“放心。”
“不说了,挂了。”
“拜拜。”
孟哲冬在被摄影师第三次点名后,终于挂了电话。他跟随着大部队的动作,看向摄影师的镜头。
阳光明媚,微风不燥,时光正好,他突然间好想她。一个以前天天能见到的人,分别三月有余,有些落寞与不习惯。害怕她在异地受委屈,害怕她在异地没有朋友,害怕她在异地感到疲惫与孤独。孟哲冬觉着自己这三个月像是老妈子似的,担心这个担心那个,害怕她吃不饱又害怕她吃撑了,害怕她冻着又害怕她热到。
虽然天天有电话联络,听她聊聊生活的近况,但不能够近距离地在她身边,总觉着是不放心的。
想见她,真的挺想的。
出租车到了小区外停下,江京雨拖着行李箱往家走。离家三个月,虽然已经适应了孤独,但是如今站在自己熟悉的城市,熟悉的环境,走在熟悉的街道,听着熟悉的口音,心中觉得无比踏实与安稳。
她回来了,这里才是她的家。
她在楼下的便利店,买了几瓶水和简单的吃的,然后打包了一份螺蛳粉回家。
值班的物业小姐姐见到江京雨,熟稔地打招呼,江京雨觉得心里无比温暖。
这三个月,她真的好想好想这里的一切啊。
还有孟哲冬,她也很想。
有时候只有分开了,才能意识到彼此的重要。遇到麻烦了,或者开心了,她已经习惯第一时间与孟哲冬分享,被他嘲讽几句,被他冷笑几句,以前不以为意,等回忆起才意识到珍贵。
江京雨前脚刚进家门,蹲在玄关旁换鞋子,门就被敲响。
门拉开,孟哲冬站在外面,手里晃着两个塑料袋,浓郁的猪蹄酱料味道飘散。
“我拍完毕业照就过来了,路上还在想你没到家我不是扑个空,看来路上挺快。给你买的猪蹄和酱板鱼。”
“你挺快啊。”江京雨抬抬右脚,示意,“喏,刚到,鞋子还没换。”
江京雨趿拉着拖鞋,拖着行李箱往客厅里走,站在客厅里四处望望一叉腰,高呼:“我终于回家了!太想念了!”
“你吃点儿东西休息一下吧,晚点把家里收拾收拾。三个月不住,尘土都落了老厚一层。”孟哲冬说着,顺手将沙发上的遮尘布掀开,也不知道是真的呛到了,还是装的,有模有样地咳嗽起来。
江京雨习惯性怼他:“你慢点儿抖。”
孟哲冬将遮尘布团起来,放到一旁,将吃的放到茶几上。
“没想到你这么快过来,我刚才在楼下买了一份螺蛳粉。”江京雨将打包碗推到孟哲冬跟前,顺手将猪蹄的袋子钩过来,“我吃你买的,你把面吃了吧。”
孟哲冬没有反驳,轻车熟路地去厨房拿筷子。
“你这段时间学习,感觉怎么样,能独当一面了吗?”他一边吃面,一边问她,“这次单独设计,有压力吗?”
“应该没问题。”江京雨盘腿坐在地板上,垫着一块榻榻米。“感觉谢清欢还挺好说话的,合作者好沟通的话,任务难度就减轻了一半。”
孟哲冬看着她袖口上的流苏快要蘸到酱料,顺手给她往上扯了扯。习以为常的小动作,足以见得他的细心。但江京雨并没有细心地注意到,或者说,两个人普遍的相处模式让江京雨并没有觉得有什么不妥。
孟哲冬看着她手腕上戴着的又松了一圈的银镯,下意识地说:“我怎么感觉你瘦了呢?”
“是吗?”一听到自己瘦了,江京雨眼睛亮亮的,终于从美食中分出些精力来,走到阳台上的电子秤上一站,称了下,惊喜,“真的瘦了……六斤哎!”
坐回到茶几旁时,江京雨兴奋得几乎是跳着的。
孟哲冬扫了她一眼,吐槽:“瘦了有这么开心吗?”
“当然!”江京雨挑眉,“穿衣服好看啊。等我吃完饭休息会儿,下午逛街去,这三个月忙得我连衣服都来不及搭配,简直毫无形象可言。”
为了帮她把瘦掉的六斤肉补回来,孟哲冬在傍晚提议要去吃烤肉:“我请客,任长安也来,你不是想见见他嘛,正好。”
“晚上不太想吃烤肉,腻。”
孟哲冬曲线救国:“那你就吃点儿青菜。”
“行吧,工作为主。”江京雨想了想,还是放弃了找黎落逛街的事情。
去之前,孟哲冬给她做心理建设:“特别帅,你待会儿注意一点,别犯花痴。”
“我像那种人吗?”江京雨无奈地翻白眼。
孟哲冬笑了笑:“人的潜力是被逼出来的。”
江京雨对任长安的长相产生了好奇。见到本人后,却一点也没有失望,江京雨以为自己已经算见过世面的,但……任长安屈身做房屋中介应该是屈才了,或许应该去混混娱乐圈。
相处下来江京雨发现,任长安不但人长得不错,言行举止也相当有品位内涵。
“书稿的翻译下周就能给你。”任长安说。
江京雨看看孟哲冬,有些吃惊:“我才给你,你用一周的时间就能翻译完?”
“熬几次夜。”
“其实也不着急,你月底翻译完就好。”
任长安误会:“翻译完我会检查,能保证质量。”
江京雨想解释,孟哲冬先一步打断她:“长安不喜欢拖延,有工作就处理。”
“挺好的。”
不难看出来,任长安话很少,你问什么他答什么,直截了当,不会委蛇圆滑,不去人情世故。江京雨与孟哲冬说话的工夫,任长安就坐在那儿专注地烤肉。
孟哲冬有一搭没一搭地和他聊聊球赛,江京雨时不时地也能插几句。
吃完饭,两拨人告别。
江京雨埋怨孟哲冬:“早知道约一个吃饭时间短一点的地方了,我看他一直不说话,多尴尬啊。”
“本来也就没什么大事,就是带你认认脸,也没必要坐下来聊,他本来话就少,要是去咖啡厅坐不了两分钟就走,那更尴尬。”
江京雨无奈地别开眼,不知在思索什么:“任长安,长安,这名字一听就特别有文化。这两个人有意思啊,他帮她,她又帮他,两个人谁都不想让对方知道。你说这两个人……”
话还没说完,一偏头,孟哲冬正蹲在江边停下来。
“你看什么呢?”江京雨好奇地凑过去。
孟哲冬指指地上,说:“草丛里有一只猫。”
她顺着他指的方向看过去,岸边半高的杂草上,躺着只奄奄一息的猫。细长的草茎摇摇晃晃,幼猫扑腾了两下,不但没有爬上来反而更加往下滑。
孟哲冬跪在岸边,往前探身子将猫捞上来。
受到惊吓的猫咪浑身颤抖,不停地打哆嗦。
“是没人要的吗?”江京雨用纸巾清理着猫咪身上脏兮兮的淤泥,惊喜道,“正巧放到公司。”
两人带幼猫去宠物医院做清洗、打针,留在了公司当团宠。路上,孟哲冬给江京雨说起任长安和谢清欢的事情来。原来,两人学生时代相识,多年前因误会分开,再遇心中仍是惦记。孟哲冬说:“具体怎么着,任长安也没和我说,反正你就装不知道,在谢清欢面前不要说漏嘴。现在这时候,两人为对方付出得越多,在一起的可能性就越大,更何况这两个人心中都放着彼此呢。”
“真浪漫。破镜重圆,就和小说里写的似的。”江京雨唏嘘。
“现实永远比小说精彩。”孟哲冬捋着猫脖子顺毛,“如果这次能把两个人撮合起来,咱公司可以发展副业,给人做媒。”
孟哲冬抱着颤抖的猫咪,给它顺毛,想起了任长安与谢清欢。人在听到别人的感情,然后对比自己,总时常激发出一种荷尔蒙的冲动来,在一起与不在一起,不就是一个瞬间的决定吗。
有意思,没意思。
有感觉,没感觉。
孟哲冬拿不准江京雨的心思,但是对于自己的感情,却是越来越确定。
只是两个人间的距离,孟哲冬迟迟不敢跨近。
他好想问一问,这几个月你有没有想我。
江京雨不察他的出神,自顾自地说着玩笑话:“这样挺吉利的,可以打一个标语,信惊蛰,能脱单。”
“惊蛰文化”就是两人商量后给公司取的名字,从两人名字中各抠了一个字。
公司在香江边,走两分钟就能看到江边,在高楼林立的写字楼间并不起眼,不过在装修上孟哲冬花了不少心思。清新而又不失静雅,低调而又不失考究。公司刚起步,规模不大,加上两个老板在内,里外一共二十个人。
老板是江京雨,孟哲冬退居二线,甘心做副总。
大家简单地认识后,公司组织了第一次“团建”。
人均三位数的自助餐厅里,占了两排桌子。
江京雨很开心,初来乍到走了创业这条路,她倒了两杯酒,递给孟哲冬,难得煽情:“谢谢你。”
“谢我做什么,你也努力了。”
两人碰了下杯子,喝空了杯中酒水。江京雨拿过酒瓶还要再倒,孟哲冬先一步将她的酒杯抽过来,搁到一旁:“你少喝点儿。”
“我酒量又不差。”江京雨作势凑过去要拿杯子。
孟哲冬护着不给她,从桌子上捞过一瓶橙汁拧开,倒了满杯:“不是怕你喝多,是我怕待会儿咱俩都喝多了,回家还得麻烦别人送。男人吃饭,必须得有酒,还不能少喝,八成今晚这顿饭我不能醒着回家,散伙后送我回家这个重任可就放在你身上了。”
刚尝了点儿酒腥,被勾了瘾,江京雨哪能同意:“待会儿我也得敬酒,少不了要喝。”
“你就说身体不舒服。”孟哲冬瞎出主意,冲她挤挤眼,“女生每个月不是总有那么几天不能吃凉吧,你要把握机会行使一下你的特权。体育课能行使特权,酒桌上也能行使特权,做女生真的幸福啊。”孟哲冬嘀嘀咕咕地说着,将橙汁推到她这边,自个儿倒了一杯酒,润嗓子。
肚子填了个半饱,陆续就有人过来敬酒。江京雨用身体不舒服这个理由推了几杯,她端起充数的果汁也被孟哲冬抢了过去美其名曰做戏做全套果汁是凉的。
最后,滴酒未沾的江京雨捧着个玻璃杯喝温水。
公司里两个人是老板,也没有谁敢说什么,不过在背后,大家暧昧而打趣地看着两人亲昵偏护的小举动,分分钟脑补出十万字的言情小说。
孟哲冬袖子挽到小臂,解开两颗领口扣子,端着酒杯四处敬酒,对同事间的小八卦充耳不闻。起初江京雨还主动澄清,可随即她发现,事情越描越黑。反正男未婚女未嫁,就让他们讨论讨论,也没有什么不好的地方。
孟哲冬被品运部的几个同事撺掇着,端着酒杯过来给江京雨敬酒。
江京雨瞧着他泛红的两颊,又想笑又担心:“怎么喝这么多,这杯悠着点儿。”她抬手就把孟哲冬递到嘴边豪饮的酒杯夺下来,转手给他用干净的杯子倒了一杯清水,给他,“喝这个。”
孟哲冬板着一张脸没动,两个眼珠子斗鸡眼似的愣在那儿,直勾勾地紧盯着她。
江京雨叹气:“白的,喝吧。”
孟哲冬瞬间欢喜,两只手伸出来,捧住那酒杯,一口喝空。
江京雨正抻着脖子警告那些男人不要乱灌酒,大伙看热闹地起哄:“江总这是心疼了啊!”
心疼个鬼。江京雨心里翻了个白眼,嘟囔着吐槽:“我是嫌送一个醉鬼回家,太麻烦。”
“是是是。”
“麻烦麻烦。”
大伙嬉皮笑脸地顺着她的话说,却半点儿不相信。
江京雨深感无奈,考虑怎么着才能让这个酒量不行酒品差还不知道好歹非要喝酒的人冷静清醒一点呢。正想着,还没思索出所以然来,只觉得脖颈突然一凉,她下意识侧头去看,正对上孟哲冬放大几倍的脑袋。
“你干吗凑我这么近,吓我一跳。”
醉酒的孟哲冬倏地一笑,竟然还有些可爱,只听他委屈巴巴地说:“你骗我。”
江京雨被他这新发掘出来的软萌人格一惊,磕绊得说话时差点咬到舌头:“我哪里骗你了?”
“你就是骗我!”他不乐意地噘着嘴,两个腮帮子鼓鼓的,气呼呼地一偏脑袋自个儿生闷气,“你给我的是白水。”
原来是这个,还没醉得太厉害啊,还能分清白酒和白水。江京雨轻咳了下,脸色一敛,佯装正经地糊弄他:“是白酒。”
“就是白水。”
“白酒。”
“白水!”孟哲冬板着一张脸,竟然生气了。
江京雨哭笑不得,顺着他的话说:“对对对,是白水。”
孟哲冬就像非要与她对着干似的,也跟着抬高了声音:“不!是白酒!”
江京雨憋笑:“你自个儿说的,是白酒。”
“哦。”孟哲冬垂着脑袋,眼睛一眨一眨的,刚才说话太快了,脑袋有些晕,他得安静一会儿。
江京雨又招呼服务生,弄了一杯解酒的蜂蜜水。再回头,就见孟哲冬正一脸娇羞地拽着自己的衣角,像小孩子似的胳膊晃啊晃,江京雨实在受不了这个人格分裂。
“还想喝酒?”
孟哲冬脑袋摇得像是拨浪鼓,水汪汪的眼睛看着她:“想去厕所。”
“去吧。”江京雨指了指厕所的方向。
孟哲冬不撒手:“你陪我去。”
江京雨板着一张脸,等在卫生间外的走廊处。想到孟哲冬提着裤子进去前一脸真诚地特意叮嘱她“你不要提前走”的样子,她就不自觉地打了个哆嗦。
醉酒的孟哲冬到底是什么属性啊,真应该给他录下来,让他第二天好好欣赏一下自己的蠢萌模样。
有同事经过,热情地和江京雨打招呼。
江京雨苦笑着挥手告别,说自己还在等人。
孟哲冬终于出来了,额头湿漉漉的,像是洗了把脸没擦干。江京雨毫不犹豫地拉过他的胳膊,催促道:“走吧,这里味儿挺重的。”
“等会儿。”孟哲冬手冰冰的,反手抓住江京雨的手腕,把人往后一推。
江京雨靠在墙上,不解地抬头望望他。
孟哲冬皱着眉头,捏两下鼻梁,醒了些酒,更紧张了,索性闭上了眼睛,继续皱眉头揉鼻子,胳膊无力地撑在墙壁上,声音闷闷的,显得没有精神:“等我缓缓,刚才起猛了,有点晕。”
被如此奇葩地“壁咚”了,又听到如此滑稽的理由,江京雨真不知道该笑还是该憋着。
过了会儿,孟哲冬还不动。
江京雨推推他的肩膀,喊人:“喂,走了,回家了,孟哲冬。”
孟哲冬眼睛不睁,身体朝着江京雨一倒,脑袋卡在她的肩膀上,半身的重量压在她的身上:“我看不清道了,你扶着我。”
卫生间外来来往往的客人,江京雨不想再被当热闹看,索性就顺着孟哲冬的意思,艰难地扶着他,亦步亦趋地往外面走。
酒足饭饱,桌上只剩残羹冷炙。员工和两位老板打过招呼后,便陆续离开了。江京雨苦笑着,在助理的帮助下,将孟哲冬塞进了出租车的后车厢。
江京雨胳膊扶在车顶,喘着粗气,摆手冲助理姑娘说谢谢。
小姑娘笑起来眼睛弯弯,很活泼开朗:“那江总我先走了,你路上小心。”
“早点休息。”江京雨说。
助理姑娘爽快地应着,临走前突然拧过身子凑到江京雨身边,神秘兮兮地八卦:“江总,我刚刚在卫生间外面的走廊上看到孟总将你按在墙上亲,你们俩是不是……”
“没有的事。”江京雨干脆利落地打断她,澄清,“你看错了,当时孟总喝醉了酒,站不稳,我借他肩膀靠一会儿,我和你们孟总,是发小。”说着,她戳戳出租车后玻璃,坦**磊落,“就他这熊样儿,我才不会喜欢呢,我要喜欢的人,不说是至尊宝,但也应该够帅够有魅力。孟哲冬,不行,差太多了。”
助理姑娘捂着嘴巴,被她逗得咯咯笑:“青梅竹马啊,真好。”
“一点也不好,无赖又难缠,你说要是我哥欺负我我还能告状,要是我弟不老实,我还能动手打他,但是像孟哲冬这样的,我告状也没人理,我打他又打不过,真的是憋屈死个人了。”
“这就是传说中的相爱相杀啊。”
江京雨呵呵笑。
助理姑娘八卦够了,支着脑袋一脸好奇地问:“男女之间真的有纯洁的友谊吗?”
这个问题倒是把江京雨问住了。说有吧,江京雨其实自个儿都不太相信;但要是说没有,那自己和孟哲冬这种关系算什么,亲情吗,这个定义词太冠冕堂皇了。
久等的出租车司机师傅看着路边牙子上站着的俩姑娘聊起天来没完没了,忍不住催促。
沉思的江京雨猛回神,连忙应声说马上就走。
她看向旁边,给了个模棱两可的答复:“哪有什么纯洁的友谊,不过是一个打死不说,一个装傻到底。”
出租车穿梭在川流不息的车海中,城市夜晚霓虹闪烁璀璨夺目,嚣张而放纵的夜生活才刚刚开始。江京雨坐车内,看着车窗外变幻莫测的灯光,琉璃斑驳,时光穿梭。
出租车司机为方才打扰催促感到抱歉,热络地同江京雨攀谈起来,未注意到她眼里的心不在焉。
助理随口的问题让江京雨有些走神,她想起了以前的很多事情。
江京雨与孟哲冬之间,真的有纯洁的友谊吗?至少当初不纯洁过。
那时候读大学,正是情窦初开的年纪,宿舍姑娘纷纷脱单后,只有江京雨一人孤零零单着,几个感情甜蜜的姑娘凑在一起,给江京雨的爱情之路出谋划策。
第一步得先有一个中意的对象。
放眼江京雨身边能够合得来的男生,在外人眼中温润俊朗、优异清秀的孟哲冬成了男友的最佳人选。江京雨本来对孟哲冬,从未生出过男女感情的非分之想,但那段时间,在宿舍姑娘的撺掇加煽动之下,江京雨被赶鸭子上架,在一个春光明媚的傍晚,出现在孟哲冬面前,表白。
那可是表白哎!
虽然江京雨浑身上下都是舍友精心打扮过的成果,就连出门前还被宿舍长拉到盥洗台前刷了遍牙。可终究表白这个高难度的事儿,安排在情场初出茅庐的稚嫩丫头身上,多少有些胆怯。
宿舍姑娘扒着餐厅的门框,看准孟哲冬的位置后,将江京雨准确无误地推到他的面前。
孟哲冬当时正在喝学校餐厅的排骨汤,喋喋不休地吐槽着后厨大叔撒盐像是不要钱以及窗口大妈打菜就像舀金子,然后闻到一股奇异的香味。他抬头,看到江京雨一身淑女粉裙小高跟鞋紧张兮兮地站在跟前,他只觉得场面搞笑,压根儿就没过脑子地开始挖苦:“今年的新生欢迎晚会你要上台当主持人吗?”
江京雨翻了个白眼,就差抬手一巴掌扇到孟哲冬的脑门上。
宿舍姑娘站在不远处,不断地提醒她:“快表白快表白啊——”
声音不高不低,不仅江京雨听到了,就连孟哲冬也听了个一清二楚。
像是发现了新鲜事似的,孟哲冬一脸惊悚地看着她,然后再看看坐在他对面正在咬着排骨的那位同学,惊呼道:“江京雨,你喜欢他啊!”
当时江京雨脑袋一个短路,心想,就这样吧。
就算丢人也不能在孟哲冬跟前丢,表白谁不一样呢,反正都是男的。更何况人家是校草,比你孟哲冬帅比你孟哲冬有才华比你孟哲冬更招女孩子喜欢。
江京雨咬碎牙往肚子里咽,顿顿地点头,承认:“对。”然后转身,冲向那校草,“你好,我关注你很久了,可以认识一下吗?”
“噗!”话音刚落,孟哲冬就不受控制地破功笑出声,他看向江京雨,不客气地拆穿,“江京雨,你目的不纯啊。人家都知道你是要表白了,你却在这儿轻描淡写地说只做朋友。”
江京雨黑着一张脸,抬脚在桌子下面朝孟哲冬小腿踢过去。
被踢痛的孟哲冬抱着小腿嗷嗷直叫。
江京雨脸已经红得像西红柿,恨不得自己挖条地缝钻进去。
最终在江京雨和校草认识后的第三天,校草对江京雨发了好人卡,理由是:“你的性格,更适合做朋友,不适合做恋人。”
孟哲冬对这番说辞解读:“你蠢啊,他是说你不像女孩子,他只想和你做兄弟啊。”孟哲冬大力地一揽她的肩膀,晃了晃,强调,“兄弟,懂不懂,就咱这样,做好兄弟。”
受挫失落的江京雨红着一双眼,求证:“孟哲冬,你也觉得我不像女孩子吗?”
“做什么女孩子,做男生不好吗,自由自在、随性张扬。”孟哲冬说着十分惬意地一甩头发,自以为帅得惨绝人寰。
原来你也是这样看我的啊。
那天后,江京雨将自己藏在宿舍,难受了三天。
最初江京雨也不觉得自己喜欢孟哲冬,在舍友的添油加醋之下,确实让两人之间的感情变了味道。可能是喜欢的吧,要不,为什么当校草说她不像女生时反应平平,而当孟哲冬对她发出这样的评价时心里却是无尽的失望与酸楚……
出租车停下时,孟哲冬也醒了:“到了?”
江京雨回头看他,示意他在路边等一会儿:“我去对面药店给你买点儿醒酒药。”
“我没喝多少。”孟哲冬说着话的工夫,脚底打了个转,原地跳了两个秧歌的步子,“就是头有点晕。”
江京雨忙上前,扶他。
她连拖带拽地把他弄进了电梯。
江京雨问孟哲冬要电梯卡,孟哲冬双手伸平,示意江京雨自己找。
“要不是看在你帮我挡酒的份上,我非要把你扔到楼底不管。”江京雨摸摸索索地在他的右边裤子口袋里抽出电梯卡。
江京雨刷卡按楼层,站在她后方一直靠在墙上的孟哲冬突然身体前倾,结实地扑向她的后背,两条胳膊往前一圈,将她抱了个满怀。
“你要撞死我算了。”江京雨吃痛地揉揉被他下巴磕到的头顶,不耐烦地吐槽。只听脑袋上面传来醉酒男人闷闷的声音:“你不能喝酒!”
“什么?”江京雨没听清。
孟哲冬嘟嘟囔囔地重复:“你不能喝酒!凉的!橙汁也不能喝!也是凉的!”
江京雨哭笑不得,转过身去面向他费力地拨着他的胳膊将人推开:“你的手还是凉的呢!”
“我的手?”孟哲冬抬高了一条胳膊,抬起手凑到眼前认真瞅了瞅,又放在自己脸上好像是在试温度,自言自语地得出结论,“不凉啊。”
江京雨趁他松了一条胳膊的空当,从他的束缚里逃开,准备将他扶稳靠墙站好。
谁知道孟哲冬招呼也不打突然将胳膊放下来,朝着江京雨的后领口伸过去,还振振有词地解释:“不信你试试,我的手不凉啊。”
“孟哲冬你要死啊,手往哪里伸!”江京雨咆哮着,反抗不过只能被孟哲冬箍得越来越紧。
孟哲冬抱着她,左手覆在她纤细的腰肢上,捂得发烫,右手触碰了下她后脖颈下方细腻的皮肤后,快速抽开。
“你不能吃凉的东西,肚子会难受,难受了你就会哭,我不想看你哭。”
孟哲冬口齿不清的这段话,江京雨听得清楚。
江京雨有痛经的毛病,每个月来例假,别的女生蹦蹦跳跳都没问题,但她肚子痛起来有时连床都不敢下。所以对于生冷食物的忌口,一直保持得很好。最近几年,江京雨的身体有所好转,渐渐对忌口什么的没怎么放在心上。
不料,孟哲冬仍然记得。
不让她喝酒,帮她挡果汁,问服务生要来温水。
江京雨心里一暖,没想到平日里在自己面前咋咋呼呼、没大没小的浑小子,竟然有如此真诚体贴的一面。
带着这份感动,江京雨没有挣开他,两人保持着面对面拥抱的姿势,她艰难地拖着这个重量级负担,朝电梯外走。
找钥匙,开门。鞋子都来不及换,江京雨拖着人往卧室里带。
“到家了,你撒手,去**睡。”江京雨拍拍孟哲冬的肩膀,示意他松开。
孟哲冬不懂,撒娇似的摇头。江京雨难得好声好气,竟然开始和他讲道理:“你不松开,你怎么去**睡觉。”
“哦。”孟哲冬低声应着,合着眼皮沉思。江京雨正等他想明白松手自己乖乖上床睡觉的时候,突然觉得身子一轻,身体向后仰,他压着她结结实实地倒在了**。
床垫的弹性足够好。
江京雨缓了会儿,才适应过来这“余震”似的晃动。
“孟哲冬,你压着我做什么,快起来。”
“我不。”两人面对面对视着,孟哲冬趁着酒劲闹脾气。
江京雨默不作声地扳着他的肩膀将人推开,谁知孟哲冬却准确无误地将她的手给捉下来。如果不是她亲眼看见孟哲冬喝了多少酒,肯定会误会他此时此刻是在装醉。
江京雨继续和他讲道理:“你先起来,我帮你取醒酒药,然后和你一起睡觉。”
孟哲冬瞪着浑圆而清澈的眼睛,突然笑道:“你长得真好看。”
江京雨被这突如其来的夸奖,弄得有些失神,这个醉酒的孟哲冬才是他真实的一面吗?
等江京雨再反应过来的时候,她震惊地瞪大了眼睛,不敢喘气——孟哲冬眼睛渐渐合住,脑袋渐渐下倾——他这是要亲自己吗?
江京雨也不知道是哪里来的力气,挣开了孟哲冬攥着的手,说时迟那时快地用手挡在了两人的嘴唇之间。
两片温热的唇瓣,啄在了她的手掌心,痒痒的。
受惊的江京雨双手扶住他的肩膀,莽撞地将人推开,落荒而逃。
江京雨跑到客厅停住,眼眶湿润,有些蒙。
孟哲冬刚才那是要亲她吗?孟哲冬怎么可以亲她啊。孟哲冬喝醉酒的样子真的让人捉摸不透。
房间里,孟哲冬仰躺在**,自己都不清楚是醉是醒。
半醉半醒间,他睁大眼睛,试图看清楚天花板上精致的细纹。刚才自己在做什么?怎么能够亲她?
还好是醉酒,就让她当作是耍酒疯吧。
如果不是因为黎落无意中说漏的话,江京雨可能真的会以为孟哲冬仅仅是在耍酒疯。
两个闺蜜难得有相处的时间,江京雨惴惴不安地看着黎落已足月的肚子,否决掉她出门逛街的提议:“看你这样,要是在路上要生,我可不知道怎么照顾,反正都是聊天,在家说会儿话就行。”
“我看你是工作忙得没有逛街的时间吧。”黎落扯扯江京雨的头发,一脸心疼,“江江,我觉得你这半年老了不少,就差有白头发了。”
“瞎说什么,化妆的原因。”江京雨义正词严地解释,“我现在出门和别人谈事情,如果看上去年纪太小,没什么说服力。”
黎落撇嘴:“你就自我安慰吧。不管怎么样,你少操心,女人一操心就变老。”
“我没你那么好的命啊,遇到个疼自己的老公,早早就嫁了做阔奶奶。”
“一点也不阔。”黎落倒是乐观,摸着肚子说,“我们俩现在的薪水不多不少勉强度日,等肚子里的宝宝出来,花钱的地方不少,生活也得紧巴巴的。不过我觉着这样挺好的。我不像你,有自己想做的事业,我在公司做个小职员,挺满足的,所以也不觉得这点儿薪水有什么委屈。”
“日子慢慢过,总会好的。”
黎落笑:“对啊。你为梦想,我为孩子,人心里有点追逐的东西,生活才有奔头。”
“养个孩子,可比做事业要麻烦多了。不过我先预定,我要做孩子的干妈,你要是不想教了,就我帮你带。”
“干妈是必须的,带孩子这事,估计到时候你就嫌烦了。”
两人随便聊着,也没有固定的话题。江京雨说起那天“团建”后的事情来,用一副庆幸的语气提到那个吻。
黎落一脸惊奇:“所以,最后亲上了没?”
“怎么可能让他亲上啊。”江京雨一脸庆幸,“那我们还要不要做朋友了。”
黎落笑了笑,意味深长地看了眼江京雨,欲言又止。
江京雨眼尖,看出她的不寻常,主动问:“你想说什么?”
“那个江江啊,”黎落在纠结要不要说,“你对孟哲冬,真的一点点感觉也没有?”
“能有什么感觉,我们都这么熟了。”
黎落哑口无言,点点头,说:“也是。”
江京雨奇怪地打量着她。
黎落终于忍不住,咬牙跺脚说出来:“其实孟哲冬喜欢你。”黎落在她一脸错愕下,短暂地停顿,“就是那种情侣间的喜欢,那次去度假村玩的时候,我随口诈了诈他,没想到他就承认了。这都几个月过去了,他没告诉你吗,男生心里就是能藏住事啊。”
见江京雨愣神,黎落挥着手在她眼前晃了晃:“喂,江江,你是不是傻了。表个态啊。”
江京雨勉强咧嘴假笑,故作轻松道:“不能吧,我和他只是好朋友啊。”
“平时相处的时候,你感受不到吗?”黎落疑惑地问。
江京雨苦笑,嘴角有些僵硬:“感受到什么,我和他从小到大都是一个相处状态的。没什么不正常啊。”
虽然说她一直不相信,男女之间会有纯粹的友谊。
就和她前不久对小助理说的那样,纯粹的友谊不过是一个打死不说,一个装傻到底。
但是当江京雨真的知道孟哲冬竟然对旁人说过喜欢自己的时候,心中莫名地有些慌张。对,是慌张,不是喜悦。
黎落懊悔,自己就不应该多嘴:“早知道就不告诉你了,要不这样,你还是装着不知道,就当我没说过。孟哲冬或许自己也没搞明白对你是什么感情,所以……你可以等等看。”
江京雨觉着这并不是个好主意,但又没有什么更好的办法。
虽然这样做确实不厚道,但也只能这样了。
因为黎落的话,江京雨在面对孟哲冬的时候,感觉总是怪怪的。
以前上学的时候,江京雨那丝小小的情绪能够隐藏按捺下去,可能是因为不那么强烈吧。但是如今,她对于孟哲冬,可能连那一丝丝的悸动也消失了。
与孟哲冬的相处状态,已经让她养成了一种习惯。
她从来不会将两个人的友谊往爱情上面靠拢。
如果孟哲冬不说透,江京雨心中别扭的情绪可能渐渐地就自我调节开了。
但是,如果孟哲冬说透,她该怎么办?
答应?这好像不是她的本意。但是不答应,两个人的关系会不会变味啊。
那天晚上,孟哲冬将她压在**差点就要亲上来的场景历历在目。江京雨又臊又热,心中忐忑不安,以至于办公室的门被敲了好几声,都没有听见。
孟哲冬径自推门进来,笑嘻嘻地抱怨:“我说你还来劲了,我敲个门客气客气,你是不是知道是我啊,明明在屋里,连应声都不应。”
江京雨心虚地翻了翻文件,不安地躲开他的视线:“我刚刚没听到。”
孟哲冬停在她跟前,仔细打量她:“你是不是身体不舒服啊,我看你脸色不太好。”
“哦,可能是昨晚没睡好。”江京雨对着镜子照了照,用掌心拍了两下。
这种放在小言里面都是俗套路的对话,搁在现实中说出来,倒是没有人去猜测它的真假。
孟哲冬正经地倒了一杯温水,难得贴心地叮嘱她:“喝点儿水,看你嘴唇发干。”
江京雨胡乱点点头,接过水杯:“谢谢。你找我有事?”
“没,就是想问你明天有时间吗。新开的那个影视基地,看宣传挺华丽大气的,有时间的话明天一起去看看。”
约会吗?
江京雨摸了下还有些温热的脸,下意识地拒绝:“我明天要出差。”
“出什么差啊?”孟哲冬作为公司的一分子,怎么不知道还有这么回事。
江京雨一本正经地解释:“去一趟西安,实习考察,找灵感。”
“去几天?”
“两天。”
“正好公司没什么事,我陪你去吧。”
江京雨纠结:“不用了吧,这段时间你公司学校两边跑,很辛苦,休息一下吧。”
孟哲冬说:“去西安逛逛,就当散心了。”
“那行。”江京雨退步,“我给你订机票。”
可能是产妇焦虑,情绪比较多的缘故,黎落对于自己告诉了江京雨那件事情之后,心里一直惴惴不安,整日忧愁。
蒋格晨看着黎落,从一个医生的角度考虑,她这个状态对她自己和胎儿的身体都不好。
黎落不屑:“你一个牙医,懂什么孕妇的事。”
“你连医生都不是,就懂得了?”
黎落见说不过他,便开始耍赖,捂着脑袋装头疼:“你别和我说话,我难受。”
“哪里难受?”
黎落煞有介事地说谎。
蒋格晨见她一脸幸灾乐祸的样子,也懒得拆穿,瞬间板了一张脸,伸手问她要手机:“我给孟哲冬打个电话。”
“打电话干什么啊?”
蒋格晨已经开始找号码:“告诉他一声,让他心里有个准备。”
黎落反应慢了半拍,还没明白过来要让孟哲冬有个什么准备呢。就听电话已经拨通,蒋格晨一副例行公事的通知语气:“喂,哲冬啊,我是你蒋哥……是这样的,前不久我老婆和江京雨见面的时候,一不小心说漏了你承认喜欢她这件事。”
黎落惊得差点要平地跳高。
蒋格晨一手举着电话,一手揽在她的腰上,让她老实点。
“你有个准备,要说就快点说,不要说就早点放下,别磨磨蹭蹭的,像个娘们儿似的……行,挂了吧。”
电话刚挂断,黎落就咆哮了:“蒋格晨,我要被你气死了!”
蒋格晨一脸无奈地举高双手:“得,罪魁祸首从江京雨变成了我。”
那边孟哲冬挂了电话,收拾去西安的行李。正值公司的小暑假,十天假期,这次西安的旅途在孟哲冬的建议下也拉长了。本来是抱着散心的态度去的,可如今在得知江京雨已经知道他的心意后,瞬间觉着十天的相处时间有些尴尬。
但是,就算不去西安,难道就不尴尬了?
以后朝夕相处的时间多了去了。
孟哲冬头大,觉着自己遇到了一件棘手的事情,简直比自己接下来要写的这个企划案还要棘手、麻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