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剛剛好,遇見最美好

Chapter 12 太後駕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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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幾天鬥光閣的病人都覺得這家的首席中醫大夫,到處惹桃花的妖孽勁不在,取而代之的是一副看破紅塵的樣子。這是要出家嗎?

三個小護士和兩個實習生打賭。

“一定是失戀了,你看顧顧這哀怨的樣子,這幾天逗他也不理人,我賭十顆羅漢果。”圓圓說。

“師父有戀嗎?戀都沒戀怎麽叫失戀?”陳曉肖看看旁邊的黃甲,“甲子,你說是不是?”

黃甲不置可否,抬頭看不遠處正在喝一口水歎一口氣的某人,半晌道:“可能隻是消化不良,偶有便秘吧。”

“嘁!”眾人散。

診療室裏。

“顧醫生,希(失)戀了吧?”老太太剛掉了顆牙齒,還沒來得及裝假牙,說話漏風。

“沒有。”顧墨洵很專心地搭脈。

“希(失)戀就說出來,不要自己承受,會憋區(出)病來的。”

“我沒失戀。”顧墨洵依然很認真。

“我老太婆也希(失)戀過,那個痛切(徹)心扉,那個難受哦。”

“我沒失戀。”顧墨洵整張臉垮下來,迅速地診完脈,迅速地開完藥方,打發老太太出去。

後麵進來的是個中年婦女。

她一進來,就問道:“顧醫生,聽說你失戀了,阿姨手上有好幾個姑娘,你要不要看看?”

“我沒失戀!”顧墨洵有種深深的無力感,覺得這樣的情況,可以讓醫館好好休息幾天,或者自己放個長假,先避開這莫名其妙的流言再說。

於是,下午的時候。

小護士芳芳:“顧顧真可憐,肯定是不想留在這傷心地,所以想出走幾天,一個人療傷。嚶嚶嚶,真可憐。”

顧墨洵正好去倒咖啡,手上晃了晃,差點兒把咖啡倒在身上。

算了,不休假了。

這段時間沈魚的身體已經養得差不多了,今天準備親自買菜回來做。

她最近很少能看到顧墨洵,白天他總是在樓下忙,吃飯的時間他開始到外麵的飯店裏吃,然後由文子騁帶飯回來給她,晚上他洗完澡也不太待在客廳,總是早早地回自己房間,往往好幾天才會見到他一麵,那一次也隻是匆匆而過。

分明是住在同一屋簷下的人啊。不過,沈魚事後想了想,她也有些不知道怎麽麵對顧墨洵,隻要一看到他就會想到那天的事,很尷尬啊。

可能顧墨洵也覺得尷尬,所以才躲著她吧?

那天文子騁又問她,顧墨洵在她心中是什麽樣的身份?這個問題顧墨洵問過她幾次,她腦中一般都會直接反應是“舅舅”,但這一次她卻梗在那裏,為什麽她不討厭顧墨洵的吻?為什麽連掙紮一下也沒有?有的隻是吃驚,然後就是心髒失控般地狂跳?親人會這樣嗎?她分明連親一下文子騁的臉也做不到。

但是,他真的是文子騁的舅舅,也就是她的舅舅,雖然沒有血緣關係,卻是自己當作長輩或者親人一般依靠著,怎麽樣都是不該的吧?

該不會自己喜歡上他了吧?

而他,親了她。

也表示他喜歡她嗎?

沈魚正在挑西紅柿,猛然這樣想著,然後麵紅耳赤地拚命甩頭,口中念著:“哎呀,不行。”

“爛了?”攤主看著她糾結的表情,且口中念念有詞,以為她在說“爛了”,古怪地看著她,“新鮮的,沒爛啊。”

沈魚根本沒聽到,還在糾結地搖頭,最後扔了西紅柿,快速地跑了。

留下可憐的攤主在一個個檢查他的西紅柿,看是不是爛了。

沈魚拎了一堆菜回去,看到醫館門口停著一輛汽車。醫館門口一般是不許停車的,因此沈魚圍著那輛車轉了轉,看到文子騁在門口衝她招手,神神秘秘的樣子。

“怎麽了?”沈魚跑過去。

“我外婆來了。”文子騁有些緊張地說。

沈魚還從來沒見過文子騁的外婆,隻知道她一直跟大兒子住在美國,久別重逢不是要高興的嗎?為什麽文子騁這麽緊張的樣子?

“外婆啊?”沈魚仔細想了想等一下見到該叫什麽,好像不能再跟著文子騁叫“外婆”了,就叫奶奶好了。她剛決定好叫什麽,一個想法衝進腦子裏,捂著嘴恍然大悟的樣子,“那不是顧墨洵的媽媽?”

一旁的文子騁直翻白眼,無語地瞅著沈魚,一副你終於發現了這個絕世秘密的表情。

“我外婆有點兒那個、那個太難對付,你等一下看到不要亂說話啊。”進屋時文子騁提醒她。

沈魚“哦”了一聲,拎著菜跟文子騁進去。

上了樓,沈魚就看到一個頭發全白,綰了個髻的老太太,雖然是白頭發,臉上卻少有皺紋,白晳光滑,保養得非常好,一身黑色的裙裝,除了肚子看上去有點兒肉外,其他地方的線條竟然也沒有太明顯的鬆弛下垂跡象。聽姑媽說老太太四十多歲生的顧墨洵,她這樣子哪像七十多歲。

沈魚就這麽張大嘴巴看著老太太,連一開始想到的稱呼也忘了。

顧墨洵泡了茶,是上等的大紅袍。他平時不愛喝這些,隻有有客人時才會拿出來泡一壺,看到沈魚和文子騁進來,沒管他們,倒了一杯遞給老太太。

老太太喝了一口,皺了皺眉,道:“好茶葉,隻是泡得太爛。”說著就放到一邊。

顧墨洵完全不在意老太太的話,把壺遞給沈魚,道:“倒了,你來泡。”

沈魚一直在看那老太太,覺得她有種不怒自威的氣勢,因此,心裏不自覺有些害怕。聽到顧墨洵讓她泡茶,慌忙接過壺,拎著菜進廚房去了。

沈魚倒掉了原來的茶又跑上來,在那套黑檀木的茶具上泡茶,雖然有些緊張,但手法極嫻熟,泡了一壺,倒上,小心翼翼地遞給老太太。

老太太看了眼沈魚,接茶時問了一句:“手洗過了嗎?”

沈魚慌張,道:“洗、洗過了。”

“嗯。”老太太這才滿意,接過來聞了聞喝了一口,表情有些意外,又看了沈魚一眼,“這小保姆請得不錯啊。”

沈魚一怔,剛想糾正自己不是保姆,卻聽顧墨洵沉著臉道:“她不是保姆。”

“是啊,外婆,她是我姑媽的女兒。”一旁的文子騁也說道,表情那是有多卑微討好啊。

老太太想了想,才道:“哦,是那個孩子啊。”眼睛又看了沈魚一眼,把空杯子給她。沈魚趕忙又倒了一杯,雙手奉上去。

剛才沈魚一直在腦中尋找一個形容詞來形容這位老太太,現在終於想到了,那是老佛爺啊,她和文子騁一下就成宮女和太監了。

老太太又喝了兩杯,就嫌那茶已經過了最合適的溫度了,把杯子往桌上一放,這才抬頭看向對麵的顧墨洵。

“阿洵,剛才我說的你給我個答複。你劉伯伯的女兒也回國半年多了,我這次回來就是想讓你們見一下,雙方家長再通個氣,可以定的就定下來了。”老太太優雅地抬手攏了攏鬢邊的頭發,“我年紀大了,本來和你爸爸旅旅遊,到處玩玩,這輩子也就安然過了,可偏還有你這個小兒子讓我不放心。”

顧墨洵麵無表情,道:“那就旅遊去吧,我自己的事自己會處理好。”

“什麽話?”老太太撫在鬢邊的動作一頓,“嫌我煩人了?”

顧墨洵對老太太的怒意沒放在心上,道:“反正我從小到大你都沒操過心,現在這事,你也就別操心了。”

老太太額上的青筋跳了跳:“什麽叫我沒操過心,我四十五歲把你生下來,半條命都快沒有,這是沒操過心?你這個沒良心的,真是讓我心都涼透了。”她說這話時,眼角竟然有淚,恰到好處地淌下來,甚美。

沈魚看得瞠目結舌,顧墨洵則頭疼地按了按眉心,道:“那你要我什麽時候見,我見一下就是了。”

“你這是什麽語氣?弄得我逼你似的,你不樂意我也不逼你,二十幾歲的人了,我管得了嗎?”她說著又是兩滴淚美麗地淌下來。

沈魚看著那兩滴淚,覺得老太太一定是為了顧墨洵受了很多苦,顧墨洵怎麽可以這樣對她呢?她忙不迭地拿了紙巾遞給老太太,口中道:“奶奶你別哭,舅舅會聽你話的。”

她不敢當著老太太的麵直接叫顧墨洵的名字,想了想還是跟著文子騁叫他舅舅,卻不想顧墨洵的臉抽搐了一下,狠狠瞪了她一眼。

沈魚眼觀鼻,鼻觀心,隻當沒看到,甚討好地往老太太身邊蹭過去一些些。

老太太對沈魚的話很滿意,欣慰地抬手想摸她的頭,但似乎又怕沈魚的頭髒,不著痕跡地縮回手,道:“還是女人了解女人。來,我有禮物送給你和子騁。”說著往包裏掏了掏,拿出兩張卡,“還好多備了一張,拿去買自己喜歡的東西,密碼寫在背麵。”

是兩張銀行卡。沈魚張大嘴,怎麽有直接送錢的呢?她隻敢看著卻不接,文子騁卻已經歡快地接過來,道:“謝謝外婆。”見沈魚不接,他順便幫她接過來,塞給她。

沈魚拿著那張卡覺得像捧著個燙手山芋似的,要知道,她在這裏除了學費和零花錢是舅舅給的,吃住都是顧墨洵的,她怎麽好意思再拿顧家的錢?她抬頭看看顧墨洵,顧墨洵臉色不大好看,卻不知道是被她剛才那聲“舅舅”給氣的。

她小心翼翼地把卡遞還給老太太:“那個……”她想著怎麽拒絕。

“給你就拿著吧。”那頭顧墨洵先說道。

她這才又收回來,拿在手裏不好意思像文子騁那樣塞進口袋裏,口中道:“謝謝奶奶。”

接下來又是老太太與顧墨洵的對峙,老太太擺出一副白養了這個兒子的表情,道:“你要是不樂意,直接點兒說,我今天就回美國去。”這回沒有落淚,而是一臉的傷心欲絕。

沈魚看得心也碎了,再加上拿了人家的錢,於是堅決站在老太太一邊,道:“舅舅,你就去見一下吧,也許那個人就是你的真命天女。”她也不知道怎麽想到“真命天女”這個詞,隻是很順利地就說出來了,心想,這樣才對吧,之前那一吻將她的整個心神都弄亂了,不管他是不是喜歡她,或者她是不是也喜歡他,一切都是不應該的啊,事實上顧墨洵這樣的人就該找個門當戶對的女子結婚,這才是人間正道,嗯,人間正道。

她腦中想了很多,卻不知那句“舅舅+真命天女”真快把顧墨洵氣炸了,一雙眼怒極反笑看著沈魚:“你這麽說,我還非得見見不可了?”

“那是,”沈魚點著頭,很真誠地說,“千萬不要錯過了,你年紀……嗯嗯……也這麽大了。”

她說完這句,身後的文子騁不由自主地哆嗦了一下,這是找死的節奏嗎?

果然,顧墨洵整張臉沉下來,死盯著沈魚道:“你是說我老了?”

沈魚對上他的眼,嚇得忙低下頭,隻敢看著自己的手指道:“不是老,是……是……”

“是什麽?”顧墨洵眯起眼盯著她。

“是到適婚年齡了。”

“跟你有關嗎?”顧墨洵聲音冷冷地道,“我找到真命天女你就這麽開心?”

“那當……”看著顧墨洵的眼,沈魚那個“然”字怎麽也不敢說出口。

“滾去做飯,別讓我看到你煩。”顧墨洵惡狠狠地說道。

“哦哦。”沈魚被他忽地一吼嚇得不輕,連滾帶爬地站起來,往廚房衝。

身後的文子騁也覺得這裏不是久留之地,跟在沈魚身後進了廚房。

客廳裏一片寂靜。

“嗬嗬……”老太太忽地笑了一聲,優雅地拿起她本來已經嫌棄的茶喝了一口,看著黑著臉的顧墨洵,輕描淡寫地說,“喜歡她?”

顧墨洵一肚子的火,拿起茶壺往自己杯裏倒茶:“不關你的事。”

“我不同意。”老太太放下杯子,輕皺了下眉,“輩分太亂了,你還把你姐和子騁放眼裏嗎?”

沈魚很賣力地做了一頓非常豐盛的晚飯,老太太本來是要回賓館去的,聞到菜香又看了眼擺在桌上的菜又改了主意。

“比我家廚子的水平差了那麽一點兒,將就著還是可以的。”老太太難得吃了兩碗飯,吃完覺得吃得太多了,便站著在那裏點評。

文子騁不敢多說話,隻是捂著嘴笑。顧墨洵沒什麽胃口,本來很喜歡的湯,沒吃多少,對老太太的話不做評論。

“我看就明天,把你劉伯伯和他女兒約出來見一下,我明天來接你,順便吃個早飯。”老太太很自然地說,又朝著沈魚道,“最好有蔥油餅,加個蛋,配上火腿丁和今天燒排骨的醬就更完美了。”

沈魚“哦”了一聲,拿了口袋裏的手機認真地記下來。

一旁的顧墨洵有些忍無可忍地閉了閉眼。沈魚不是廚子,也不是服務生,若是平時他肯定會這樣提醒老太太,但此時他還生著沈魚的氣,所以什麽話也不說,卻沒意識到,他平時也是這樣跟沈魚說話,甚至更直接,母子倆根本就是一個德行。

“其實您可以住在這裏,還有空的房間,蓋的毯子都是新的,我用中藥熏過,有助睡眠。”沈魚殷勤地說。

“哦?”老太太猶豫了下,抬頭看看顧墨洵的表情,似笑非笑道,“非五星級賓館的床我是睡不慣的,這小樓我已經住了幾十年了,可不想再住。”

說著她歎了口氣,下樓去了。

沈魚和文子騁果然像宮女太監似的送老太太出去,樓下司機已經來接了,直到老太太上了車揚長而去。文子騁才鬆了口氣,兩人站在樓下,望著天上的一輪明月。

“沈魚,我舅去相親,你真舍得啊?”文子騁說。

沈魚一愣:“為什麽不舍得?他確實應該結婚啦。”

文子騁歎了口氣,看來郎有情,妹無意啊,這個從來不缺女人的舅舅也有這個時候。

“那個,結了婚,你住在這裏就不合適了,就算合適,你也不能每天跟著我舅。換句話說,他歸別的女人管,你連幫他吹個頭發都不行了。”文子騁說。

沈魚怔怔地聽著,想了想,道:“這些我都懂啊,子騁你不用專門提醒我的,我又不是不懂人情世故。”

文子騁差點兒撞牆,這叫懂人情世故嗎?懂的話是這樣的嗎?

“我吃太撐了,我得去散會兒步。”勉強忍住使勁兒晃沈魚的衝動,文子騁深吸了口氣,跑出去了。

留下沈魚一個人站在那裏。外麵有點兒悶,自空調的房間裏出來,身上濕漉漉的,沈魚轉身準備進去,跨了一步又停在那裏。

心裏似乎有些悶呢。

她抬頭看眼前的小樓,她在這裏住了一年多,一直都過得很開心,似乎從沒想過有一天要搬出去的問題。但文子騁說得沒錯,如果這次相親成功,接下來顧墨洵就要結婚,那麽這裏的一切都不再屬於她,還有顧墨洵,連傷心時安慰的懷抱也不可能再有。

心裏空落落的,但這樣才是對的,不能因為她的自私而反對什麽,也沒有權利反對。

她沒有立刻上樓,而是繞到小樓後看虎牙。虎牙看到她過來,興奮地想往她身上撲,卻被鏈子纏住了,卻還是鍥而不舍地想撲上去。

沈魚做了個手勢,道:“坐下。”

虎牙就坐下來,卻還是歡樂地搖著尾巴。沈魚手一碰到它,它就站起來,撲將過去,狠命舔沈魚的臉。

好可怕!沈魚倒退了幾步,抬手猛擦自己的臉。

算了,本來是覺得顧墨洵有點兒可怕才打算慢點兒上去的,現在看來虎牙比顧墨洵可怕,還是上樓去吧。

二樓顧墨洵在收拾桌子,他平時也不是真的什麽事都不幹,偶爾洗個碗也是常有的事,隻是文子騁來了以後就沒有再做過。

他這樣收拾桌子,居然毫無違和感,頭發在燈光下是咖啡色的,已經有些偏長,非常柔順地隨著他彎腰拿碗碟的角度垂著,身上的衣服是白天穿在白大褂裏麵的T恤和牛仔褲,從沈魚的角度看顧墨洵的腿修長,伸出去拿碗疊的手臂肌肉結實而漂亮。

沈魚不自覺地看了一會兒,這才走上去,道:“我來收拾吧。”

顧墨洵理都不理她,自顧自地把髒的碗盤放進水槽,打開水龍頭開始洗。

沈魚不敢說話,也不敢走開,乖乖地站在顧墨洵旁邊。

“怎麽不叫舅舅啦?”顧墨洵洗了個盤子,放在一旁,頭也沒回地問她。

沈魚眨了眨眼,道:“那是尊稱。”

顧墨洵手裏的一個盤子差點兒從手裏掉下去,吸了口氣道:“別站我旁邊,看著堵得慌。”

沈魚被他這句話說得有些難受,退了一步,道:“那我幫你放洗澡水。”

“我淋浴。”

沈魚哭喪著臉,卻不敢再說什麽,不情不願地走出廚房。

走到廚房門口時,她又停下來。

“顧墨洵?”她叫他。

“嗯?”他回頭,臉背著光,勾勒出柔和好看的輪廓。

“你不要生我氣,我是真覺得你結個婚挺好的。”

分明是背著光,不知怎的,沈魚竟然從顧墨洵的眼神中看到了失望的情緒,她垂下頭,忽然有股衝動想問顧墨洵是不是喜歡她。

但那頭顧墨洵忽然道:“明天多買點兒菜。”

“啊?”她有點兒反應不過來。

“中午請客。”

“不是去相親?”

“就在這裏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