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期节目播放完之后,网上的反响已经越发热烈。
直观表现是,齐宥白、霍思礼、程琪连带着周幼清的微博粉丝数和评论量都在增长。
一个半小时的节目,里面的每个细节都被大家拿出来放大研究。
程琪和霍思礼表演的花式乒乓。
网友们跑到这两人的微博下面说:“哦,你们又被主教练派出去卖艺博眼球啦。这是给你们的打赏。”这样子的调侃并没有什么恶意,反而是人们体谅程琪和霍思礼为了推广乒乓球付出的苦心。
齐宥白从不习惯特制球拍,到后来还有余力给主持人让一个球。
网友们又去齐宥白的微博主页下留言:“果然打乒乓的都是大魔王。”
语气充满骄傲和自豪,也掺和着由衷的佩服,因为他们知道这份强大背后所掩盖的汗水和努力,好比乒乓队队歌里的一句歌词:“功夫练到二八年上,风雨来去也乒乓。”
自然,节目中齐宥白对周幼清的细心关照,偶尔两人的交头接耳,以及后来的手把手教学更不会被球迷们放过。
最初,大家觉得周幼清是齐宥白的球迷,所有人都知道,齐宥白对自己的球迷会多加照顾。节目越到最后,越来越多的人觉得,除了周幼清,还有哪个球迷能享受齐宥白这么无微不至的关怀?不会是两个人有情况?
齐宥白的“柚子”,多半是他复出后新加入的女球迷。可能是因为他的颜值,也可能是被他某一场比赛中所迸发的荷尔蒙吸引,或者是被网络中的饭制视频圈粉。
年龄层普遍年轻,有些人理智地认为,偶像的私生活和她们无关。但还有一拨人却反对齐宥白被某个人占据,即使明知道齐宥白不属于她们。
渐渐地,网上的声音被带偏,人流涌到周幼清的微博里去,一时间出现了无数的质问、警告、谩骂、抹黑……
周幼清是被唐越的电话吵醒的,在网上的事情发酵了三小时之后。
“喂。”眼皮沉重得抬不起来,她的声带因为刚刚睡醒并没有舒展开,声音从嗓子里挤出来,软软地飘在半空中。
“幼幼。”
“嗯?”她意识还未回笼,所以并没有察觉到唐越嗓音里的涩哑。
唐越参加完周幼清的生日宴后就被导师拎到实验室里蹲了个把月之久,重见天日的今天早上,在食堂里听到隔壁桌几位同学的饭后闲谈,讨论声中的“周幼清”三个字敲开了他因为连续运转几个通宵而混沌的大脑。
放下筷子,他迅速申请账号,在周幼清满目疮痍的微博下,一条一条地把所有说她不好的微博都辩驳回去。很少用社交软件的唐越,想不明白,在这个不需要实名认证的虚拟网络中,为什么会有那么多人凭着只言片语,就能轻易去审判陌生人的罪名,把她钉死在污名榜上。
他眼睛胀得通红,被屏幕里的污言秽语气得双手发抖。他心疼无端被泼脏水的周幼清,也憎恶不分缘由使用语言暴力陌生人的网民,还……
是,他还迁怒于给周幼清带来这一切是非的齐宥白。
他自小喜欢周幼清,喜欢得想为她开辟一方小天地,里面阳光和煦,无风无雨。喜欢得,明知周幼清只把他当弟弟,一切都是他自作多情,也无所谓。就算她以后身边的人不是他,只要她开心就好。
当他听到电话里周幼清软糯的声音,心绪忽然就平静下来,他隐下原本在嘴边即将脱口而出的话,说:“没什么。就是想约你出来吃饭。”
“不去。”周幼清的语气里有着被人打断睡眠的烦躁,“我继续睡了,挂了。”
为了不被人打扰,她还特地眯着眼睛,把手机调成飞行模式。
唐越轻笑了一声,对着电话里的忙音说:“好梦。”收回因为在键盘上敲打了若干小时而有些酸痛的手指,又重新拨通袁周率的号码。
而这头,补足睡眠的周幼清再次醒来,关闭飞行模式之后,马上就有一个电话进来。
一接起来,那头的人噼里啪啦把想说的话全都倒出来:“幼清?你在看微博吗?你这个黑红的女主角完全没出场啊。”
“你在说什么?”周幼清把手机从耳边移开,看了一眼屏幕的陌生电话,加了一句,“请问你是?”
“我是葡萄汁啦。你刚在干吗?电话也打不进。”
“一直在睡觉,刚刚才睡醒。”
葡萄汁开始给她介绍起事情的始末:“齐宥白的一些粉丝看了你参加的那期综艺节目,认为你在勾引他们的偶像,就集中火力对付你。反正她们火气很大,起先在你微博底下说的话也都很难听。然后,我们公司这边打电话给国家队那边,让他们出来帮忙辟谣。没想到,后来齐宥白连续发微博,说得很直白很解气,也很有担当。”
周幼清打开电脑,在微博上搜索齐宥白。
他连着发了三条微博。
“周幼清是我的球迷,也是我的朋友,请大家立即停止对她的所有诋毁。”
“我不是明星,别拿娱乐圈的那套来对我和我的朋友。我也从来没承认过你们是我的粉丝,也请别打着为我好的名义去伤害我的朋友。我只要对得起国家,对得起教练,对得起自己就问心无愧。其他人的情绪,我并没有责任去关心。”
“我跟不跟谁在一起和你们有什么关系?反正我也不会和你们谈恋爱。”
发完微博,齐宥白脸色依旧很难看,倒在**,眼神冷峻,瞳孔里像是藏着两座屹立了万年的冰山。第十五次在手机上拨出一串数字,然而重复了十五次的机械女声让他异常暴躁,齐宥白从抿成一条线的薄唇挤出一句话:“真是傻。”
这是在骂他自己,也是在骂这场荒唐的闹剧。
教人打乒乓球,这是他做过无数次的事情,不管这个教的对象是周幼清还是其他人,外行入门学乒乓球肯定要手把手教着,这在他看来是件很正常的事情。
可就是这么件习以为常的事情,却在网络上给周幼清带来一场灾难。
他现在心乱如麻,满脑子都是周幼清。
她有没有看到网上的这些刀锋利剑,会不会被伤到……就算是这么随便想想,也会害怕,他怕看到周幼清的脸上不是往日里的浅笑盈盈。
想了一会儿,他又起身穿衣服准备出门。不管怎样,见上一面才放心。
“你干吗去?”霍思礼瞧他这阵势,隐约猜到他的目的。
“我去幼清家看下,她关机了,不知道现在怎么样。”
“是该去一趟。”
“对,让幼清别为那些个傻逼言语伤心。”程琪跷着二郎腿,又对霍思礼说,“你这个人大代表下次能不能提个让学生多写点作业的议案啊?现在他们闹出这么多幺蛾子,就是因为他们家庭作业太少的原因。”
原谅一个体育生从来不懂得学生们到底有多少作业的痛。
程琪对自己这番言论很满意,继续埋头刷着微博,刚才齐宥白的三条微博怼得有理有据,直戳粉丝的玻璃心。很多人叫嚣着脱粉,但是,谁在乎?
不,也不是没人在乎。
齐宥白走出房门,和正准备进屋的曾凡国撞个满怀。
“你干吗去?”
“出门一趟。”
“你先坐下,我有事找你。”曾凡国率先进了屋,看到屋内的程琪和霍思礼,也没说让两个人出去,转身对着跟在身后的齐宥白说,“网上发生的事情,队里都清楚,确实是周幼清无端受了委屈。所以,我们队里已经发了一份官方声明跟大众解释清楚这整件事情。”
在场的其他三人都埋头沉默。
曾凡国继续:“但是,齐宥白,你的那三条微博,话是说得没错。可你的球迷年纪都不大,你是不是也要照顾一下她们的情绪?”
齐宥白撇嘴:“我照顾她们,那谁来照顾幼清的情绪?”
“难道你没看见,你那么说,粉丝的反应更激动了?”
“至少她们的矛头已经对准我,不会再去针对幼清了。”齐宥白油盐不进。
曾凡国叹了一口气:“是是是,所以都在脱粉。你也知道队里让你去参加综艺节目是为什么。你既然是球队树立起的标杆人物,就该担起队伍核心的责任来。这个责任不单单是要求你齐宥白技术更高奖杯更多,还要你带头把乒乓球推广到群众中去,让它更有人气更具商业化。比赛有人看,门票有人买,乒乓球有人学……所以,球队需要看重喜欢你的粉丝。现在不是要求你不能为周幼清说话,而是想让你对大家说得委婉一点。”
曾凡国从一名运动员转成教练,就开始看各种关于心理学和谈话技巧的书,希望能在教导队员的时候,能采取更有效的方式达到他的目的。然而这次,他摒弃了所有说话的技巧和方式,直接把道理掰碎了,一点点摊在齐宥白面前。
房间里气氛凝固,齐宥白垂着头,“责任”和“担当”两个词语仿佛是坠在他心上的千斤大石。能力多大,位置多高,承担的责任也就越重,这些他明白,所以他放弃训练时间,服从队里的安排,去参加冗杂的活动。
他不喜欢那些嘘寒问暖的球迷吗?不,他很感激,甚至因为不能对等地回应那些不计回报的付出而愧疚。
可一码归一码,这些感情是他与球迷双方的事情,不应该牵扯进其他人。
这对周幼清不公平。
想到周幼清,纷杂的思绪又开始蔓延。
齐宥白干脆地说:“行,下次我委婉一些。不过,教练,我更愿意用球技去吸引更多的球迷。我还有事,先走了。”
被留在房间里的三个人面面相觑,曾凡国对着其他两个弟子说:“我说那么多,他这意思是不删微博?嘿,这小子,回来一定要让他写份万字检讨。”
齐宥白开车一路疾驰到周幼清的楼下,等电梯太久,他花了一分钟跑到9楼,按下门铃。
“你……”周幼清从猫眼里看清了来人,打开门,嘴角上扬,浅浅的梨涡挂在嘴边,话未说完,就被圈进一个还在急剧跳动的胸膛。
一时之间,周幼清僵着身子,手脚不知道该怎么放才好。直到干净清爽的陌生气息充盈鼻尖,感受到来自齐宥白的温度渐渐沾染她的每一处细枝末节,周幼清才竖起一根手指,轻轻戳齐宥白的后背,像只林间小鹿,轻快调皮地踏过落叶:“你怎么了?”
他也没怎么,就是看到她开门的那一刹那,情不自禁地想拥抱她。
虽然这一刻他仍然对周幼清充满愧疚,但他要无比感谢周幼清这个一如往常的微笑,让刚才一路躁动、忐忑不安的心瞬间被安抚。
“网上那些话,你都看到了吗?”齐宥白稳了稳气息,松开手,向后稍微拉开点距离。
周幼清没想到齐宥白的答非所问,愣了一下,随即点头。
“那你生气吗?”
啧,这个问题……
“当然啊,我又不是什么大方的人,被人无缘无故地说得那么难听。”可是,后来看到齐宥白的动态,周幼清不得不承认,她那时候来不及去生气。
齐宥白弓起背脊,视线和周幼清持平,清楚地看见她剔透的瞳孔里倒映着自己。
“周幼清。”他第一次字正腔圆地叫这个名字,语气里的凝重让周幼清集中万分精神去听他接下来的话,“我之前说过把我借给你,那个不是在开玩笑。给你出气也好,给你依靠也好,给你带着回家过年也可以。总之,现在,请你把我借走。”
周幼清的脑子有点转不过来。可能是他靠得太近,让她满眼都是齐宥白,根本来不及分给大脑一点思考的空隙。
“你能借走我吗?不用还的那种。”
他来的路上,一直担惊受怕,怕她失去笑容,怕她强打精神,或者自私一点说,他更怕她因为网上的言论与他产生距离……他活了二十五年,天大地大也自觉没有胆怯过任何场面,但今天他的惶恐忐忑估计已经用完这一生的分量。
这种陌生的感觉,强烈到足以让齐宥白明白,就像是战士有了软肋,“周幼清”这三个字已经是他这辈子的小心翼翼。
他做事直接,只要想明白,就顾不了其他的,想去问个答案。
这是在表白?
想到这个,周幼清没来由地紧张,她咬着下唇,神色暗含着期待,紧盯着齐宥白的双眼。他的眼神透着坚定,认真的表情让她所有在叫嚣的细胞和血液忽然平静。
“所以,呃,你是在表白?”
“如果我说得不够明白,那么,是的,周幼清,我喜欢你。”
“哦。”
“所以呢?”
“好巧啊,我也是。”周幼清听到自己用一种欣喜的、轻快的声音对他说,“我也喜欢你呢,齐宥白。”
你不用去质疑这句话。
因为我说喜欢的时候,是真的很喜欢。
如果没有那么喜欢你,我也不会说出口。死都不会。
你知道这世间的美好大抵是什么样子的吗?
是微风拂面,枕着一袋子槐花入睡后做的清香美梦;是炎炎夏日第一口冰镇可乐滑过干涸的喉咙;是簌簌落下的金黄枫叶铺满草地,脚踩上去的踏实感觉;是在开着暖空调的房间被厚实的羽绒被子包裹的温暖……
是把周幼清揽进怀里,齐宥白知道她是自己最契合的那根软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