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张成还在因为硼肥的出现，喜滋滋地盘算大明国力的时候。
远在南京的朱标，却是对着空****的御书房，满脸苦涩。
“父皇啊，您可真是任性。”
谁能想到，大军临出征前，老朱突然就改变主意？
所有帝王，都有着御驾亲征，开疆拓土的野心。
能把北元一次剿灭，把蒙古人彻底赶出中华大地，更是老朱这代人的终极梦想。
如今，梦想眼看着要实现了，让老朱光待在南京等消息，可能吗？
老朱一个心痒，拍拍屁股留下旨意，当朝宣布御驾亲征，便留下一地震惊的大臣，追赶大军去也！
当时小朱整个人表情就裂开了。
“父皇啊，御驾亲征这么危险的事，为什么不让儿臣代劳……”
“明明儿臣也想去边关，这可能一生只有一次了……”
小朱眼巴巴看着窗外，明知自己被不厚道的父皇留下监国，也只能无奈认命。
“太子殿下，这是今日的奏折。”
内侍太监小心翼翼，把成堆的奏折放到御案上。
他低头一看，顿时头大如斗。
“这么多的奏折啊……”
真不知道父皇平日里哪来这么多的精力。
随便打开几本，翻看几眼，朱标忍不住皱起眉心。
“毫无正经要事，就一群歌功颂德之语。”
“战争还没打起来呢，现在高唱赞歌还早了点！”
耐着性子把那些阿谀奉承的奏折挑出来。
朱标接着往下看。
有淮西、浙东两党互相弹劾的。
也有揣摩上意，继续提议朝廷兼并凤阳银行，收回张成权柄的……
更离谱的是，那么多元勋居然趁父皇不在，联合起来暗搓搓上奏，希望朝廷继续发行战争债券！？
“有神机营在，两百万军资已经绰绰有余！”
小朱咬牙一拍御案。
怎么看不出这些元勋是有心试探，能不能让他好说话的松动限制。
只要再发行一波战争债券，他们趁机哄抢，说不定大军大胜归来，他们也能跟着瓜分更多利益！
“此例决不能开！”
这变相坚定了朱标改革的决心。
翻来翻去，一大堆的政务，千头万绪，复杂得让他直想撞墙叹息。
“这么多的公文，没有分门别类，父皇他都是怎么处理的？”
小朱不禁又怀念起在凤阳的时候。
就算在县衙，老师看他下班了，闲暇时也会叫他到身边，手把手指点怎么处理公文。
那时候他看凤阳衙门上下运行，明明多了很多部门，却分工有序。
那些写的简洁明了的计划表，一看就一目了然，处理起来根本不费劲啊。
再看看朝臣写的奏折，小朱登时一脸嫌弃。
“大军未动粮草先行。”
“其他事暂且放一边，先看看户部的吧。”
犹豫片刻，小朱还是选出了户部的奏折。
毕竟发行完战争债券之后，整整两百万两全入了军库。
他既有心推动新政，让国库丰盈，首先就得真正了解国库的情形。
只是朱标万万没想到，打开一看户部的账目，会有这么离谱！
“太子殿下容禀，此次北伐，军资耗费甚巨。”
“国库内帑正在派人连夜清点，老臣与户部上下已是忙得分身乏术。”
“预计三日后，才可报上详细账目……”
小朱看到这儿，整个人都愣了一下。
而后生生被李泰理直气壮的话给气笑了。
“三日时间，就用来清点一百万两银？”
“连凤阳银行半天的流水都赶不上，就这处理公务的效率，堪为朝廷六部！？”
别的不说，就光是在凤阳募集的五十万战争债券。
他一个人，外加凤阳银行几个伙计搭把手。
半天时间不到，一切就整理得条理分明，井然有序！
“户部如今还沿用如此老传统的方式，等大明未来国库丰盈，一年比一年强盛。”
“难道他们还用这种老掉牙的计算法子，拖整个朝廷的后腿？”
“大明要腾飞，发展经济势在必行！”
朱标心中，顿时生出从户部开始改革的想法。
尤其他自己就在凤阳银行待过。
同样是清点数据，登记财货流水入册。
人家凤阳银行内部处理全城每日储蓄收支数据，那庞大的交易量都堪称户部文书的十几倍！
都无需朱标这个大堂经理插手，凤阳自有内部高级计算人员负责，一夜便可清点完毕！
再看户部，慢如老牛。
区区百万银两，还没让他们负责辎重的情况下，居然要三天时间才打点完毕。
这要不是早一步准备好粮草，大军岂不是能被他们拖到月底才能出行！？
朱标实在气得不行，黑着脸直接摆驾。
“来人，备马！”
“本宫要现在前往户部视察！”
若是在战争债券没发行之前，宫中一有风吹草动，早已传入各府。
如今，胆敢对太子伸手的人，全被朱标用残酷的方式警告了一遍。
除非活腻味了，才敢继续窥伺储君。
朱标在身边拱卫司的护送下，一路快马加鞭，进入户部。
放眼望去，不由愈发恼怒地握紧马鞭。
倒不是户部上下偷懒耍滑，怠慢正事。
恰恰相反！
谁都没有偷懒！
李泰的奏折上写的还真不是推诿之词。
整个户部衙门，从上到下都忙得人仰马翻。
抱着一摞摞的文书，那些小吏忙得就差没前脚打后脑勺了。
偏偏！
一群老大人老眼昏花地扒拉着算盘，还在反复核实着账目。
他们小心翼翼，就怕行差踏错，账目一个计算不对，被圣上认定贪污，脑袋搬家。
按理说，他们办事的态度很正确，挑不出一点毛病。
可在小朱看来，最原始的扒拉算盘，还是笨的要死！
“这些账目，尔等就不会套用公式进行计算吗！”
“纵观偌大户部，连一个精通算学的人都找不出来？”
“真是猪都比你们聪明！”
小朱上来就暴躁地一顿训斥。
户部上下立时面面相觑，不少人没资格参加朝会，还挺纳闷儿。
“这个年轻人是谁？”
“户部重地，可不是闲杂人等能进的！快快出去！”
办事效率不咋地，显摆威风倒是有一套！
朱标心下冷笑，转身就走。
翌日一早，群臣刚上朝，他就直接以监国太子的身份，发下令谕。
“本宫代父皇行监国之职，统揽朝务之际，发现户部上下办事效率过于温吞，改革之事，势在必行！”
李泰乍闻这个噩耗，不禁当场懵逼。
“这、老臣率领户部上下一直遵循旧例！”
“太子殿下，为何要突然行改革之事？”
“明明历朝历代的户部，都是这么办事的啊！”
看李泰他们还默守陈规，不思进取，并引以为荣。
小朱连连摇头。
“大明是新生的朝廷，父皇即将开辟千秋万代的盛世！”
“尔等不思怎么跟上朝廷的变化，一味固守陈条，本身就是一种退步。”
“要一直安于现状，持续落后，国家经济发展不起来，新政无法推动，凤阳张大人与韩国公的心血，也将化为泡影。”
“正因此，本宫更需要你们学习凤阳银行的办事规程。”
“并且，不日就派你们户部组织人手，去凤阳学习。”
这一枚重磅炸弹落下。
整个金銮殿都炸开了锅。
不说激动的户部上下，群臣无不大惊。
“堂堂户部，作为六部之首，岂可向什么县城银行学习！？”
“不错！凤阳虽为中都，却也并非是朝廷主要发展的重点城池！”
“让凤阳学习南京还差不多，让京官去往下级县学习经验？这岂不是本末倒置，让天下人耻笑！？”
不管是淮西一党，还是浙东集团。
这一刻火力一致对准离经叛道的太子，慷慨激昂地提出抗议。
就连宋濂都皱紧眉头，不赞同地看着昔日最骄傲的学生。
“太子殿下，此举太过惊世骇俗。”
“若需要借鉴凤阳银行的经验，把主事者宣召到户部传授知识即可，又怎需户部各位大人亲往银行学习。”
何况银行那是什么地方？
不少朝臣现在还当那是大型钱庄！
就算挂着凤阳官府的名义，跟利益挂钩，商户趋之若鹜之地，充满铜臭气。
文臣自诩清高，当然不满去那里学习。
别人跳出来激动抨击便罢。
让朱标万万没想到的是，自己最敬重的宋师傅，又一次站出来与自己对立。
明明宋师傅和父皇一起，也去过凤阳，参观过凤阳银行。
他应该知道，凤阳能有此昌盛，一方面跟新政息息相关，同时，银行的成功运行，也是了不起的范例！
达者为师！
这还是宋师傅亲口教他之语！
为何到如今，反成他自己不可理喻，甘愿与其他腐儒同流，痛心疾首地看着自己！？
“宋卿家，你之谏言恕本宫不能苟同。”
朱标不怒反笑。
“既要推动工商变革，凤阳银行收归朝廷，推往各地也是板上钉钉之事。”
“现在让民间群臣习惯银行运行，岂不好过户部继续故步自封，以落后的效率，拖垮大明经济！？”
“当然本宫知道，你们真正反对的不是改革本身，单单是户部组织学习一事！”
“本宫还想说，不管是户部，还是其他五部，若到必要之时，本宫认为效率力有不逮，都会发往凤阳，好好学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