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首官兵见叶南如此乖顺,又帮忙解决了蚊虫叮咬的烦恼,便是应允了要求,派遣几个官兵去往兵部内署,通知叶南父亲的叶光。
叶南毕竟是闲杂人,并不能进入兵部,便只能在官署外边等候着。
叶南并不知道的是,他所谓的父亲叶光,已经被兵部戍边册记簿列入了阵亡名单,叶南如何都不可能在兵部找到叶光本人。
然而碰巧的是,此时此刻,伪装成叶南父亲的杨广,却恰好就在兵部内署议事。
所议之事,正好是汉王杨谅造反之举被镇压之后的处置事宜。
虽然汉王杨谅于汾阳起兵,号称清君侧诛逆臣,被朝廷定义成是造反,但为了能将镇压杨谅造反的行为合法化,就不得不让兵部出具檄文,列举杨谅罪证,以告天下,同时接管并州地区,将杨谅身边的亲戚与臣子一一诛杀,将所有造反的苗头扼杀在摇篮里。
关键就在于,这个意义重大的檄文,由谁来写?
杨广责无旁贷,就应该扛下这个工作。
但在兵部内署议事厅里,关于这个檄文怎么写,杨广询问各个亲信,咨询意见,却并未从这帮官员口中得到自己想要的答案。
御史大夫张衡捋了捋长须,拱手恭敬道:“叛乱已平,汉王即废,臣以为陛下应如以德化怨,不应赶尽杀绝,谅子可逐,近臣该退,檄文笔触应以宽容为主。”
内史舍人张虔威接着道:“臣以为张大夫所言极是,叛乱一事尽属于汉王一人,为表皇德,命留汉王,至于其子其臣,更不应对其动刑,并州地广,命不该绝,心不易拢,望陛下三思!”
“此乃伪德之言!”左翊卫将军段达面色怒变道:“陛下,末将以为不该尚德,更不该留情,汉王既然起兵造反,其麾下僚属定有责错,汉王子嗣该杀,其臣子也应斩首,以儆效尤!”
侍郎韦德政也趁机附和道:“陛下,臣以为段将军所言甚是!若不将此次造反僚属斩首示众,难慑人心!”
争议愈演愈烈,唇舌交战,员外郎冯慈明瑟瑟发抖,都不敢发话了,不过旋即他还是鼓足了勇气,压低声音说了一句:“陛下,臣以为并州人心难聚,纵然今日圣上已派贺若弼携敕书接管并州,可并州毕竟是汉王故地,若将汉王负以反贼之名,恐并州汉王府有再反之祸!”
“放肆!”
段达怒视冯慈明冷喝道:“圣上英明,即位实至名归,民意所指,冯员外何谈再反之祸!”
“行了!”
处于高位的杨广不堪众官其扰,打断了争论。
“朕自有定论,众爱卿无需再争。”
“陛下……”
张衡等一众官员还想再劝,杨广只好转移话题,将目光落在了厅外等候显得焦急不安的一名官服男子。
“柳尚书,你有何事?”
杨广口中的柳尚书正是兵部尚书柳述。
柳述不仅是兵部尚书,还是杨广的妹夫,娶了太上皇杨坚的小女儿兰陵公主为妻,不过杨广对柳述并无好感,此次议事没让他加入讨论,便是最好的佐证。
因此,杨广对立于门口的柳述抛去了不悦的目光,显得很是鄙夷。
察觉到杨广不悦的目光,柳述口吻哆嗦道:“陛……陛下,微臣方才接到守兵汇报,官署外有位小农夫指名要求接见戍兵,微臣查询过后,竟发现此戍兵不知所踪,且在陛下麾下晋阳府任内,故请陛下呈报……”
“放肆!”
脾气向来暴躁的段达猛然起身,指着柳述怒喝道:“陛下九州之主,日理万机,岂须向你区区尚书呈报?况且不过是戍兵而已,难不成还要陛下替你记得?”
“我我我……”
柳述一脸慌张,立马跪下来求饶:“微臣知错,望陛下恕罪!”
按理来说,杨广对柳述没有好感,此时只要挥挥手便能把柳述打发掉。
但杨广却对这件不起眼的事情产生了警惕,皱着眉头反问道:“那位不知所踪的戍兵叫什么名字?”
“听官署外的小农夫所言,叫……叫做叶光。”
“?!”
霎时间,杨广猛然站起了身,这可把官署内一众官员吓了一跳。
就连久经政坛的张衡等人都不禁愕然变色,都没想通,叶光这个名字,怎么引起杨广如此巨大的反应?
实际上,引起杨广震愕的,并非是叶光这个名字,而是找叶光的这个人。
“那个扬言要接见叶光的小农夫,现在何处!”杨广惊问道。
柳述哆哆嗦嗦回道:“此刻正在官署外等候。”
“完了!”
杨广攥起拳头,捶向桌子。
他是清楚的,在官署门外等候着的小农夫,只能是叶南!
叶光战死沙场,叶南不可能在兵部官署内等到叶光。
可要是如此,叶南肯定会产生怀疑,继而使得伪装成叶光的杨广暴露身份。
杨广还不想这么快就被叶南知道了真实身份,可此时此刻身着黄袍的他,又不能直接以叶光的身份走去官署外边接应叶南。
“所以……这可如何是好!”
想来想去,杨广只想到了一个办法,那便是继续伪装成叶光,他冲着段达命令道:“将军,把你的兵服借朕穿一穿!”
段达:“???”
张衡:“???”
柳述:“???”
一众官员:“……”
堂堂天子,要穿将官的衣服?
何至于此?
……
此时此刻。
正在兵部官署门外等候着的叶南,等得实在不耐烦了,便在官署街左右四处徘徊走动。
也正是在这一刻,叶南稍微一个回头,便看到官署街的尽头,一道熟悉的身影匆匆路过。
那道身影的主人,正是李渊。
李渊穿着官服,在几个官兵的带领下,从中书省的尚药局走出,手中提着几个药包。
李渊最近身体不太好,频频有伤寒之兆,为了防范病重,便向中书省尚药局申请取药。
他肯定没有预料到的是,他好不容易出门一趟,取药途中,却被叶南给察觉到了。
“咦……那不是大伯呢?好久不见他了,他怎么穿上官服了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