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明山重伤,陶正功身亡!这对于现在朝廷的危局来说,无疑又是当头一棒,雪上加霜,失去此二人,一下子让皇上仿佛断了左膀右臂一般,失去了前进的方向,他好像顿时六神无主了,急得不知该如何是好。
正在他急躁不已之时,天清宫外再走进一个太监,他启奏皇上道,赵大人差人送来一个口信,皇上听了立刻道:“来人现在何处,快快让他进来!”那太监口说:“遵旨,”刚准备返身出去领那人进宫,周瑾便问那太监,东司衙门的人可查验过此人来历,那太监说道:“回禀周公大人,已查验过,此人乃是赵大人府上的书童不假,而且其并未携带任何兵刃,只是想捎带一份口信”,“口信?这样吧,小顺子,你去问问,是何口信,万岁就不要在这时候见外人了”,张小顺一听,看了皇上一眼,皇上朝他点了点头,张小顺便立即带着那太监转身出了天清宫,去见那报信之人。
过了一会,张小顺重新回来,他启奏皇上,外面那个书童说,赵大人在病榻上,不方便见驾,他托书童给皇上带个建议,就是现在陶正功不在,自己也受了重伤,不能带兵,而没有大将带领,朝廷就不宜立刻发兵,他想让皇上先把京城和北省的二十万兵马全部集结在京城,先做防御态势,有此二十万人,再凭借京城的高城厚墙,虏兵就不能那么容易打进城,然后朝廷再调其他地方兵马进京勤王,也就是可能要再打一次当年对付李迎中的守城战。
皇上一听这话,立刻就回想起十年前的那场浩劫,他实在不愿再经历一次那种被团团包围、缺吃少穿的日子了,他也不再相信所谓的勤王之师,他更加不想错失战场的主动权,他还是觉得应该放手一搏,想到此,他便对周瑾和张小顺说出了他的想法。
张小顺听了皇上的话,接着又说,那书童带的口信还说,如果皇上不同意第一条,那还有第二条计策,皇上一听还有第二条,立刻就责怪张小顺怎么不一次把话说完,张小顺一边说自己错了,一边便讲出了那第二条计策。
原来赵明山还建议说,趁现在虏兵尚未进入北省,京城尚未受到直接威胁之时,皇上可以果断决定,迁都南都,这样的话,虽然说暂时失去了京城,但依靠南都及其周围各省的力量,经过两三年,再打回京城应该是没有问题的,这就是他提出的第二个建议。
谁知皇上一听此计,还是不乐意,他说这样做既丢了京城,可能也丢了北省、赵地这些地方,从而给赵郡王以可乘之机,说不定赵郡王就能借此机会、在虏军的支持下到京城里登基坐殿,到那个时候,自己人在南都,各地各省是否还能承认自己的正统,就很难说了,再说这个建议里居然提出还要两三年时间,才能打回京城,这也是他所不能接受的,这么长的一段时间,国家南北分治,他觉得这样人心军心都会混乱,因此他也不同意此方案。
其实这两个方案都不错,都是对付虏军和赵郡王他们最好的计策,这两个方案其实有两个共同基础,第一个基础就是皇上依然在统领,只是可能在被围的京城或者南迁的南都,但只要皇上在,他统治三十年的正统就在,赵郡王也必然不敢贸然称帝,可如果皇上轻易动兵,导致兵败,再引起京城迅速丢失,皇上被抓或者被杀,那天下的正统才真的可能会发生改变,这个基础就不存在了,这是其一。
第二个基础是,辽省现在依然在朝廷的控制中,尽管他们目前在山河卫采取的是完全防守态势,但那里毕竟有四十万大军,如果一旦出关,不说直捣黄龙、打下练州武真的老巢正京,至少也可以威吓练州武真后方,或者断其粮道,这样一来,虏兵即便占据京城、占据北省、占据赵地,他们的心也是不定的,他们也会日夜为后方老巢担忧,而且,依他们这二十万兵力,也不可能一下子吃掉山河卫的四十万官军,这样皇上手里就有了一个强有力的“过河兵”,而练州武真则将带着一个定时炸弹,这对于朝廷来说,就是一个重要的战场主动权,正是基于这两大基础,此二条计策才被呈给了当今圣上。
但是赵明山以及出此计策的那位幕僚算清了战局,却算不清皇上的心思,当今皇上,是一个极要面子、极想获得成功的人,他不可能接受京城再次被围、他也不可能接受南北分治的局面,这些都是他的颜面所不能承受的。
而且,皇上的性格还十分急躁,自他继位以来,在很多事情上,都表现得过于操切,就像十年前李迎中之乱时,他急于亲自指挥战事,却又频频出错,造成战局迅速走向不利态势,还有五年前辽省边关兵变时,他一开始也是不听赵明山的劝阻,只是急躁地下达圣旨,结果不仅没有起到效果,反倒差点让张小顺丢了性命,这次面对外虏入关,也是如此,他不愿京城再次被围耗上几个月甚至更长时间,他也不愿南渡长江之后还要花二三年的时间才能重夺大宝,和过去的情况一样,他要的就是迅速、干净、彻底地消灭虏兵、消灭赵王,将一切恢复正常!
为此,他再次武断地决定,派出十五万人马先行冲向同州府,打虏军一个措手不及,在这次出征上,他没有再征求任何人的意见,而只是与周瑾和张小顺简单商量了一下,便荒唐地指派张小顺为监军太监兼总兵官,统率从京城和北省各地抽调的这十五万大军,朝着同州府的方向快速挺进而去。
可想而知,这样的出征究竟会有怎样的后果,当张小顺抖抖索索地带着大军刚刚抵达北省与同州府的边界时,便遭遇了虏军,这些虏兵根本没有什么措手不及的样子,相反,他们似乎早就做好了准备,就等着官军前来。
张小顺本就胆小怕事,此次带兵实属被逼无奈之举,此时他一看虏军阵容,真是吓得魂飞魄散,但见虏军与十年前李迎中的贼军完全不同,他们阵容齐整,全军按各种不同颜色旗帜列成方阵,而且军服颜色与所在方阵军旗颜色一致,例如红旗方阵,从旗帜到军服,全都是红色,另外他们的军服铠甲刀枪也与众不同,看起来既方便作战,也能够御寒,相比较而言,官军的装备则是相差甚远。
就在张小顺仔细观察武真军容的时候,虏兵已经开始冲击,他们使用的战法与众不同,首先是披长厚甲、甚至铁甲外再披一层绵甲的重装步兵在前执长矛长柄大刀和盾牌作战,披锁甲的步兵持弓箭在后射击,骑兵立在阵后,见机行事,同时他们还应用了一种叫作“盾车”的特种车辆作为进攻辅助工具,这种盾车使用五六寸厚的木板,并有机括可以转动,同时外铺铁皮,形成三层复合装甲结构,这种结构的作用既是为了防御枪炮,也为己方部队提供一个有效的遮蔽,披长厚甲的虏兵负责推盾车,两辆盾车即可遮蔽盾车兵二十人和步兵三十人作战。
武真步兵使用盾车抵御官军枪炮,骑兵立在步兵后的左右两翼,依赖盾车或持盾重步兵推倒冲击路线上的障碍,待抵近后,骑兵立刻从战车掩护中冲出,冲入官军阵中,开始一顿砍杀,此时官军一面阵破,虏兵顷刻间已杀入阵中央,并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冲到手捧帅旗令符的张小顺面前,未等张小顺做出反应,努赤手下的大将多格便已手起刀落,将这位十五万官军的总指挥砍落在了马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