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宗门个个是人才

第五十三章 鲸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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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鲸落,万物生。

这是自然的循环,生命的轮回。

季氏这头鲸鱼的倒下,云州城会迎来新生。

云州城的大鱼小鱼,还有闻讯而来的其他鱼,会围绕季氏的尸体狂欢。

这是一场盛宴。

有人蠢蠢欲动,他们是墙头草,是阴沟的老鼠,是食腐的秃鹫。

他们在云州城阴暗出串联,串联到更深更远处。

季氏要倒了,这消息乘风而走,扶摇而上八万里。

八万里之外,晴明观,季天明看着手里的传讯。

季氏到了生死关头,他扣响了师祖的门扉。

他师祖道号天晴子,璇玑子那个子。

只有元婴才敢称子,这是修行界不成文的规矩。

或许是正巧缺一个大展神威的机会,或许是看上了季氏的千年积累。

刚入元婴的天晴子答应了季天明的恳求。

元婴须臾间神游万里,八万里有些勉强。

但元婴总有让人无法理解的玄奇手段,他动了。

一步万里,再一步三万里,再一步到云州。

比斗台已经塌了,即便没有塌,他也不会落在比斗台。

他甚至都没有落在云州城。

元婴可称子,可称祖,必须高高在上。

所以云州城上多了一道高高在上的身影。

身影不大,在云州城里看上去,只是一个有些佝偻的老头子。

但是看着他,就好像看着一片天。

灵压如海,让所有人沉默,在沉默中窒息。

高贵如柳白月,桀骜如宁奇,洒脱如莫闲,都不敢开口。

他们沉默的看着杨亿,端着酒碗的手微微有些颤抖。

只有叶扶光坦然贴着杨亿,他相信师弟一定有对策。

杨亿也在沉默,沉默着和他们碰了个碗。

砰。

一声轻响,微不可闻,又如雷贯耳。

好像在一潭死水中丢下一颗石子。

酒碗中的涟漪在恣意的**漾,云州城的灵压海洋起了巨浪。

巨浪吞天,吞没了压在云州头上的一片天。

天晴子想直起腰,然后他被一只无形大手摁住的肩膀。

他再也直不起腰了。

云州城的天塌了。

如海的灵压散了。

天晴子的身影更加佝偻了。

“谢道友高抬贵手。”

天晴子头也不回的走了,他永远也不会再回来了。

沉默,依旧是沉默。

全云州城沉默的目光都看向杨亿,那些目光里是无数句话。

一万次侧面的揣测,也比不过一次正面回应。

凌云剑阁背后是元婴,比元婴更强的元婴,压得元婴直不起腰的元婴。

揣测变成了真实,柳白月看向杨亿眼神中的笑意更深了。

“泰山崩于前而不改色,我不如杨道友。”

莫闲喝了一大碗酒。

宁奇瓮声瓮气说着:

“虽然我不想承认,但是刚才出手那位,确实比我师祖要强。”

杨亿面容僵硬的笑了笑,他不是面不改色,他是被吓蒙了。

他没想到季氏能请元婴大能亲自出面,更没想过璇玑子真的肯为他出手。

杨亿欠下一个大人情,也许一辈子也还不上的大人情。

“喝酒。”

杨亿轻声说着。

那么随意,又那么轻松,仿佛一切尽在掌握中。

“不动则已,动如雷霆。杨亿你真是……大手笔。”

从不喝酒的柳白月,也掀开面纱喝了一大碗酒。

也只有喝酒,才能压抑住心中的激动。

她只给出一块身份玉牌,却收获了一个元婴。

这是含江柳家往上数千年,最成功的一笔投资。

今夜以后,含江柳氏更上一层楼。

“杨道友,蒲山宗大门日后永远为你敞开。”

“天衍宗也一样。”

“喝酒。”

“喝酒。”

“喝酒。”

季氏家主也在喝酒,毒酒。

天晴子走了,季氏唯一的希望破灭了。

他绝望了。

“去信给天明,叫他不要回来了,不要报仇,好好活着。”

“开家族宝库,家族子弟可取浮财,不可取灵宝。”

“启动暗道,家族修士先走,投奔晴明观。”

没有暴跳如雷,没有疯狂反扑,只有冷静。

季氏完了,他要留下火种。

不为复仇,只为存续。

季氏安排了很多,很繁琐,直到他闭上眼睛的前一刻,还在安排。

任何传奇都有落幕的一天,云州城的千年传奇,到此为止了。

“你们可以善后了。”

杨亿听到了季氏庄园内传来的隐约抽泣,听到了机关启动声,如此说着。

柳白月补了一句,“看来季氏没有失去理智。”

“我还没有出全力呢。”

宁奇颇为遗憾的说了句。

“蒲山宗地偏人穷,我就先动手了。”

莫闲留下话语,化作流光走进季氏庄园。

这是一个信号,盛宴开启的信号。

柳白月动了,宁奇也动了,韩涛也悄悄动了。

所有人都动了。

叶扶光也想动,被杨亿拦住了。

杨亿知道他不是为了财宝,只是害怕这群夺宝的人抢红了眼,滥杀无辜。

“大师兄,你知道什么是平庸之恶么?”

叶扶光不解的看着杨亿,他知道杨亿的话没有说完,耐心听着。

“季氏作恶千年,没有一个姓季的是无辜的。就好像这位季无畏前辈,放弃了自己的思想和判断,无条件遵循季氏的命令。”

“他是好人,但不代表他没有作恶。”

“没有智慧的慈悲,和没有慈悲的智慧,都是罪孽。”

“对他们的正义,就是所有云州人的罪孽。”

叶扶光蹙眉看向杨亿,言辞坚定的说着:

“师弟,我没有你那么聪明,也不懂你讲的道理。”

“但我知道,没有人生来就该死,哪怕他们姓季。”

“他们拦得住么?他们只能沉默。因为他们不是修行者,只是普通百姓。”

杨亿冷眼斜睨着叶扶光,“季氏家主也是个普通人。”

“这不一样!”

叶扶光焦急的拍了下自己的嘴,“我嘴笨,说不清楚,但我知道这不一样。”

“所以我要去那里面,师弟你不要再拦我!”

没有人能说服叶扶光,哪怕那个人是杨亿。

叶扶光有他自己的原则,简单直白不容置疑的原则。

无辜者不该受到欺负。

如何去判断无辜?

不是律法,不是道理,是叶扶光的自由心证。

只是他的自由心证,从来没有错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