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份转变很难适应。
这场即将开始的宴会，让杨亿浑身不自在。
他不喜欢成为焦点，他更愿意坐在不起眼的角落闷声吃菜。
他像田埂上一棵狗尾巴草，没人管他他能活得很好，真要精心侍弄反而让他头痛。
好吧，说到底杨亿还是怕丢份。
天生就是贱命，穿越了也活不出高贵的模样。
他的行为举止都是个彻头彻尾的小人物，真把他放在聚光灯下，这个属性暴露无遗。
他是个小人物，但他不想成为被人评头论足的小人物。
虽然他现在不大不小也是个人物，也正因如此，他更害怕被人看穿自己就是个小人物。
居移气，养移体。
这不是一朝一夕能改变的。
“杨亿，我买了些药材，等会你在我面前炼一炉丹。”
秦露突如其来的一句话让杨亿皱眉，他实在想不通其中逻辑。
“为什么？”
“今天宴会的主人就是看你炼丹突破有了顿悟，突破筑基。”
秦露边说边靠近，很快贴在杨亿身边。
“这种因个人契机而筑的基，道基深厚，后路绵长，比吃筑基丹来得药好。”
“天然的确实比人工的要好点。”
杨亿随口接了一句，又转口说着：
“看我炼丹顿悟，关键再于他顿悟，和我炼丹没多大关系。”
“我不管，反正你得在我面前炼一次，我筑基了也请你吃饭。”
“炼丹没问题，不过你别抱什么希望。”
“这我当然知道，试试呗，万一筑基了呢？”
杨亿不知道该对秦露说些什么，只好敷衍道：“你高兴就好。”
秦露当然很高兴，拉着杨亿就往韩家大门走。
走到莫闲和曲婉身旁，她才松手。
杨亿拱手问安，曲婉淡笑说着：
“劣徒顽皮，多有叨扰，杨道友不必放在心上。”
“保持童真是好事，修行嘛，修的就是一个真字。”
“单凭这句话，你就该来吃这一顿。”
莫闲爽朗一声，把着杨亿手臂走进宴会入座。
没有特意去上座，也没有特意去打招呼。
坐下就开吃，边吃边喝，全然不在乎其他人。
见得桌上只有冷盘，还没上个热菜，莫闲又不满意的说了一声：
“有酒无肉，不妥！”
不等他一杯酒喝完，立马就有人端上热菜。
此时，韩振还没有入座，很多已经入场的客人也还在寒暄。
大宴有大宴的流程，韩家非常重视这场宴会，所以流程很隆重。
隆重就意味着冗长复杂。
但这些莫闲根本不管。
杨亿和莫闲碰了一杯，小口抿着。
“你既明白修行就是修个真字，又何必在意别人怎么看？”
“修的是你自己的真，又不是别人眼里的真。”
杨亿点点头，没有答话。
莫闲见状摇头说着：
“大宗，非大楼之谓，乃大师之谓。故而大师所在，即为大宗。”
“尊贵，非高贵之谓，乃人心之谓。故而人心所向，即为尊贵。”
“恰如此时此刻，我们坐在哪里，哪里就是上座。”
“赤子丹心，不惧人言，窃以为如此为真，不知杨道友意下如何？”
杨亿颇有感悟，这才释怀笑道：“当浮一大白！”
被人看穿是小人物，这有什么大不了。
他本来就是个小人物。
被人看出凌云剑阁不是隐世大宗，这又怎么样？
现在不是，将来也不是么？
杨亿放下心结，痛痛快快和莫闲喝个不停。
等到韩振闻讯赶来，两人已经面色酡红，有些微醺。
“好酒！”
莫闲打了个酒嗝，赞叹道。
“好烈的酒。”
杨亿感觉舌头有点打结，他以前喝过老.毛子的生命之水，愣是感觉没这酒后劲一半大。
这他娘的什么酒，喝着一点不烧口，喝完马上打脑壳。
“贵客莅临，有失远迎，有失远迎！”
韩振一改过去的苍老，仿佛一夜之间回到了三十岁。
白发变黑，皱纹全走，老人斑一个看不到。
这不像筑基，像是换了一个人。
韩振也不管什么座次什么规矩，坐在杨亿旁边自己倒上了酒。
乱了，全乱了。
主不主，客不客。
不像豪门夜宴，十足十的街头酒铺。
修行本就是一件尽洗铅华返璞归真的事情。
何必把浮尘乱象加诸其上？
横眉冷对千夫指，俯首甘为孺子牛。
修行，就是做自己。
杨亿感觉识海里那道筑基大门已经打开一丝缝，只要他境界足够，自然筑基。
随即，杨亿又看了眼莫闲。
“莫前辈，为什么压制境界五十多年？”
也许是酒后吐真言，也许是莫闲根本没打算瞒着杨亿。
他笑道：“为了仙骨，为了以后走得更远。”
“有了仙骨再筑基么？”
“是！”
“筑基了就不能诞生仙骨了么？”
“不知，但我知我只能筑一次基。”
韩振终于得到机会插上话，“我不如莫道友多矣。”
“百年苦修一朝顿悟，韩道友同样不凡。”
两人互相恭维一句，杨亿嘴角扬起若有若无的笑。
到底还是变成了这样，不过他们所作所为就不是真了么？
谁说真心话就不能是恭维？
谁说恭维就一定是昧着良心的？
再丑陋的世界，也一定存在真善美。
“韩前辈，这酒不错。”
“我送你一百坛。”
“我也要。”
韩振脸上闪过一丝肉疼，“好说，不过得我两天。”
莫闲嘿嘿一笑，“这含江双蒸可不便宜，韩道友不心疼？”
韩振坦然说着：“疼，但我高兴！”
莫闲抚髯大笑，
“哈哈哈哈，人生得意须尽欢，莫使金樽空对月，饮盛！”
“饮盛！”
杨亿没有再喝了，他算看出来了，莫闲这厮是个酒腻子。
韩振也是个老酒鬼。
和他们拼酒是白痴。
眼见韩振已经喝上头了，韩涛立马出面替他招呼其他客人。
开宴会从来不是为了请人喝酒吃菜，是为了昭示桌上有什么客人。
宾主尽欢，好不热闹。
随着韩振掏出一个玉盒递给杨亿，场面更热闹了。
杨亿五感敏锐，能闻出盒子里浓厚的药味。
他试探的问道：“筑基丹？”
韩振哈哈一笑，“我就知道瞒不过杨道友，不错，这正是韩某炼制的第一炉筑基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