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得韩振一席话,场面霎时间透着怪异的冷清。
连莫闲都表情一滞,喝着闷酒。
秦露两只眼睛死死盯着玉盒,恨不得从眼睛里长出一双手,把那个盒子抢过来。
她更恨不得和杨亿换个位置,希望被人送筑基丹的是她秦露。
一炉筑基丹,不是一颗。
韩振的手笔不可谓不大,这份礼不可谓不厚。
但是看着玉盒迟迟没有伸手。
什么样的关系送什么样的礼,这礼太厚,他接不起。
如果韩振是私底下送,杨亿就大方接了。
杨亿从来不是一个道德高洁的君子,他不信奉什么吃人嘴短,拿人手软。
该吃吃该喝喝,该翻脸还是翻脸。
韩家大抵是看穿了杨亿的性子,所以特意要在众目睽睽之下送。
这不是私人情谊,这更复杂。
韩振的目的不纯粹。
玄门世家没有一个是干净的,这是阶级共性,不会因为个体的高尚而改变。
韩氏成为下一个季氏只是时间早晚,这是很简单的道理。
杨亿的存在让他们恐惧,让所有云州城的世家恐惧。
接了这份厚礼,他们就不再恐惧。
没有恐惧,那些因为恐惧而不敢做的事情,会卷土重来变本加厉。
杨亿打倒季氏,不是为了显威,更不是为了成为云州城的太上皇。
他要的是一个公平,所以他不能成为不公平。
接了这个玉盒,他的所作所为就成了一个笑话。
当然,没有人会笑他,因为这是理所应当的事情。
但这个理不是他杨亿的道理。
他不认可,所以他不接。
筑基丹了不起么?
他杨亿炼不出来么?
杨亿承认利益动人心这句话,但是韩振,不,韩氏给的利益,不够让他动摇。
杨亿悄悄运功驱散酒意,眼神重归清澈:
“韩道友方才答应送我一百坛含江双蒸,我想现在取,方便么?”
从前辈变成了道友,韩振知道杨亿不会接这个玉盒了。
说不遗憾是假的,只是这一丝遗憾在他脸上一闪而逝,很快变成爽朗的笑容:
“方便,我领你去取。”
“不用,我鼻子灵,闻得到酒放在哪里。”
“此事不美,韩涛你将酒去取来。”
“酒喝太多,我怕变成酒囊饭袋,还是自己走走吧。”
杨亿不等韩振再开口,已经起身跟上了韩涛。
韩振端着玉盒的手迟迟没有放下,微微叹了口气。
“我不如杨道友远矣。”
“他喜欢简单,而你却把事情弄得太复杂,如此下去,你走不远。”
莫闲喝完杯中酒,留下这句话便走了。
秦露看傻了,她感觉杨亿不是她认识的那个杨亿了。
匆匆抓了一盘菜,她也跟着莫闲一起走了。
曲婉朝着韩振颔首致歉,说了句场面话,也跟着走了。
不该走的全走了,宴会也没有持续下去的必要了。
大家各自找了个托词散场了。
宾主尽欢一派祥和的场景,因韩振一个小小举动,变得无疾而终。
韩振还在回味莫闲刚才的话,若有所思的点点头。
“做人还是简单点好,修行还是简单点好。”
他扯去身上华美的衣裳,一言不发走回他炼了一辈子丹的房间,。
他要做回那个不问世事,一心炼丹的简单修士。
随即,他又看了看手里的玉盒。
挠挠头,他悄悄去了一趟柳家仙栈,去了一趟小阁楼。
再回来时候,脸上满是释怀的笑容。
本来就应该是这么简单的事情,何必弄得人声鼎沸。
韩氏大门,韩涛对杨亿拱手说道:
“杨道友,其实这些事不是我十五叔爷的本意。”
“这很明显。”
“我韩涛活着一日,韩氏就不会变成下一个季氏。”
“我很期待。”
杨亿摆摆手,示意韩涛不要再送。
嗅了一口清风,拂去满身酒气。
秦露蹙眉说道:“杨亿,你害我没吃饱,打算怎么赔我?”
杨亿凝了她一眼,看了看她手里的一盘清蒸鱼。
“你吃席就吃席,怎么还把人盘子顺了。”
“也没人拦着我呀。”
秦露没有被杨亿的小伎俩岔开话题,重申道:
“快说,你打算怎么赔我?”
“你之前不是叫我在你面前炼丹么?”
“这还差不多。”
“哎,上次分开之后你都干了些什么坏事,和我说说呗。”
“打听那么多干什么,你想当八婆?”
“什么是八婆?”
杨亿不想说话,秦露非缠着杨亿说话。
两人就这样边说边走,彼此距离也早突破了一般男女,只是两个人都没有察觉。
曲婉看着两人亲密模样,会心一笑,传音给莫闲道:
“师弟,你觉得杨亿此人如何?”
“若师姐你想问姻缘,那你就问错人了。”
“我看你皮痒了欠打。”
莫闲想起了年少时期不堪回首的往事,下意识离曲婉远了一步。
“杨亿不会停,小露儿追不上,他们会越来越远。”
曲婉瞪了眼莫闲,“我就不该问你。”
“我说你问错人了,是你非要问的。”
“你哄哄我会死啊。”
“不会死,但会很不爽。”
“你活该一辈子单着。”
“这没什么不好的。”
两对男女互相聊着天,脚步也没停歇。
不多时,秦露停下。
杨亿这才知道原来蒲山宗三人住在天衍宗仙栈。
到了仙栈门口,杨亿听到了熟悉的声音。
“叶兄,你不能喝酒为何不早说?”
“我,我也不知道啊,以前我能喝的。”
“你胸肌肿成这样,到了明日终选可还能打架?”
叶扶光揉了揉自己过于浮夸的胸大肌,不确定的说道:“应该问题不大吧?”
杨亿脑门一黑,完蛋了。
他拿叶扶光一辈子不能喝酒换了天通足这事,他给疏忽了。
忘记提醒大师兄不能喝酒了。
杨亿火急火燎赶到叶扶光身边,看到了一个**肥.臀的大师兄。
他不可置信的揉了揉眼睛,戳了戳叶扶光过于浮夸的胸大肌。
这是大师兄,还是大师姐?
他一直以为自己是一个坚定的唯物主义战士,曾经以为……
“大师兄,你赶紧往下摸一摸,看看你的小兄弟还完整不完整。”
叶扶光这才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赶紧把手伸进裤裆。
“还好,鸟还在。”
“大师兄啊,你这肯定是酒精过敏,以后别喝酒了。”
宁奇立即附和道:“对,叶兄你以后绝对不能再喝酒了。”
叶扶光痛苦的挠挠头,“我以前不这样啊。”
“人嘛,总是会变化的。”
杨亿拍拍他肩膀安慰一句,“等酒退了,你应该能变回原样。”
“师弟,我读书少,你不要骗我。”
“我就是骗我自己,也不会骗你啊。”
叶扶光点点头,他一直都很相信杨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