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日,鲁子敬重新开始上班。这一次他给自己定了一个小目标——必须坚持满一个月。
整整一天,来棋院上课的孩子一拨接一拨,每个时段、每个教室都被排的满满当当。鲁子敬是真没想到会有这么多孩子来学棋,从幼儿园中班到小学生;学围棋的最多,国际象棋次之,反倒是中国象棋人数最少。
有了之前在国学学校当顾问的经验,再加上很用心地观察校长和老师们的待人接物、言语话术,鲁子敬很快就开始尝试跟家长们单独沟通。尽管对三棋本身的规则和比赛还不甚了解,但是他看书多,下棋的典故、下棋的好处,再加上看过不少类似《围棋少年》和《棋魂》那样的竞技类动画片,聊起来那也是游刃有余毫不怯场。他注意到校长起先还悄悄地在观察自己,后来就基本不管了。
上午课程结束后,校长对鲁子敬说:“我看用不了一个月,我就能把这个校区都交给你。你啊,很快就能签单。当然,心态放平。就跟下棋一样,很多事情是水到渠成的。”
送走校长,鲁子敬点了份外卖。其实选择棋院还有一个原因,是他觉得这大半年来因为各种各样的不顺,情绪变得焦虑、烦躁,也易怒。而下棋,或者说看着孩子们在那里安静、专注地样子,也能让自己慢慢把心态调整回来。
既是谋生,也是渡己。
然而愿望总是美好的。当他带着一身疲惫回到家,连洗澡都不想洗、直接瘫坐在沙发上,就听见马红英在房间里喊:“好给鲁越洗洗睡觉了。”
鲁子敬很想喊回去,你怎么不给她洗?想想还是算了,犯不着为这点小事拌嘴,也没力气吼回去。
姜小柔抱着猡小白出来,在他身边坐下,把猡小白往他怀里一塞:“猡猡,爸爸回来了,看看爸爸。”
抱着软软小小的一只,疲惫消去三分。小家伙的脸长开了些,脸上一层细密的浅色胎毛,肉嘟嘟的很是软萌。
姜小柔:“月嫂可舍不得他了,刚才还来问回家好不好,要跟我视频。看你很累的样子。”
“嗯。”鲁子敬往后一靠,把娃放在肚子上,伸了个懒腰。
姜小柔:“去试了一天感觉如何?那边的手续都办完了?”
鲁子敬:“还行,感觉能上手。手续办完了,他们早就想我这样的老员工走,东西都是现成的。说什么减员增效,都是扯淡。”
姜小柔:“35岁一刀切,人到中年不值钱。公务员还不要35岁以上的呢。”
鲁子敬:“放心吧,那边好歹也是大企业,不会拖欠赔偿的。”
姜小柔看看小房间,压低声音说,“我是要被她气死了。下午3点才回来,说累了要睡觉,一直睡到5点还不做饭。做饭又慢,一边听歌一边磨蹭,到7点钟才吃,又是萝卜丝和肉片煮菜叶子。我跟她说她还有理了,说嫌她做得不好自己去买。还没出月子让我去买菜做饭?总不至于天天吃外卖吧?一天到晚就是社团活动,联系这个联系那个,比谁都忙,都什么破事。”
鲁子敬只能和稀泥:“你好好跟她说,她会听的。”
姜小柔:“我刚才忍不住跟她吵了两句,真是……”
鲁子敬搂过她,突然生出几分亏欠来。
姜小柔也不说话了,默默享受他的拥抱。
生活,不止是鸡毛蒜皮的鸡飞狗跳,有时也需要温暖的抱抱。
抱了一会儿,估摸着马红英要从厨房出来了,就分开,低头去看猡小白。姜小柔说他喜欢趴着,撅屁股侧着脸,嘟起嘴来流口水。
半夜,鲁子敬被猡小白的嚎啕大哭吵醒。姜小柔正在哄他,说猡小白换了个环境吵了好几次,又是喂奶又是换尿不湿,怕他踢被子稍有动静就要去看一眼,都没怎么睡着。鲁子敬起来去喝了口水上了个厕所,实在是太困了,倒头就睡。
不知过了多久,再次被吵醒,迷迷糊糊的吼道:“怎么回事啊?”
姜小柔又累又困又委屈:“你说怎么回事,又没人帮我!”
鲁子敬一下醒过来,看看时间还不到5点,起来说:“我来给他换吧。”一手按住不停乱动大哭的猡小白,一手给他换尿不湿。他力气大,猡小白挣扎无效,慢慢就放弃抵抗只是哼哼唧唧。
猡小白安静下来后,姜小柔的情绪才好了些。她侧过来,面朝儿子,背对鲁子敬。
鲁子敬从后边抱住她:“趁他不吵赶紧睡。”
姜小柔挣开他的手:“睡不着。”
鲁子敬:“为啥?”
姜小柔:“你打呼。”
鲁子敬哭笑不得:“你捏我鼻子啊,捏几下就不打了。”
姜小柔:“捏了,没用。你打大呼,他打小呼。”
鲁子敬抱过她,忽然发觉身体有了反应。
姜小柔忽然转过来说:“你的作息时间,暂时不要跟我妈说。”
“为啥?”鲁子敬一愣,之前是自己瞒着他们,现在居然是她要主动瞒着马红英。
姜小柔:“她要是知道你白天基本上没事,家里的事情就更不管了。”
鲁子敬:“那白天我怎么办?我还想在家睡个午觉。”
姜小柔:“你不是有棋院的钥匙?送完鲁越你就去棋院,看书也好、写东西也好,总之给自己找点事情做,不要浪费大半个白天。中午你可以搞个躺椅,就在那里睡,既安静,还不会吵到我们。”
鲁子敬恍然大悟:“原来是嫌弃我!”
“就是嫌弃打呼的。”姜小柔说完又转过去。
鲁子敬再度想去抱她,忽听鲁默一声哼唧,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算算日子,两人已经有一年没**了。就算往前倒推,次数也比年轻时少很多。没有外遇,没有同床异梦,也谈不上多少年多少痒,就是简简单单的很难想到那件事。或者说,生活被零零碎碎的事情填满了,满到占用了你全部的精力和心思,睡前的必修课也从身体力行变成了各自举着手机直到困倦——姜小柔看小说听书玩点儿不用费脑子的小游戏,鲁子敬刷微信刷微博刷剧。就连被窝都不是同一个。
鲁子敬怕热姜小柔怕冷,盖厚被子鲁子敬热到跟鲁越一样踢被子,盖薄被子姜小柔冷到失眠。索性两床被子,厚薄不同,各盖各的。说好听的,两个人在一起早已超越了肉体欢愉,脱离了低级趣味进入精神交融的阶段。
“可是我还是喜欢低级趣味啊!”鲁子敬扪心自问。
第二天周一,鲁子敬是被马红英的喊声吵醒的,听起来像是在训鲁越。母子俩回来后鲁越就只能回去跟马红英睡。身边姜小柔还没醒。他穿上衣服走出去,正好看见鲁越一脸委屈的被她从房间赶出来。
马红英怒气冲冲说:“一个个都睡懒觉,大人不起小的也不起,还要不要上班上学了?面下好了,你好喊她起来了,这么大的人了还睡懒觉。”
鲁子敬:“昨晚猡猡闹了好多次,她没睡好,让她睡吧。”
马红英:“一点都没有自控能力,晚上不睡早上不起。我吃过了,你吃完去送鲁越,我先走了。”
鲁子敬:“你去哪?昨天不是才表演过?”
马红英一边换鞋一边说:“昨天是昨天,今天要上课。”说完“嘭”地关上门走了。
鲁越走过来说:“阿婆刚才打我了。”
鲁子敬:“用戒尺?”
鲁越点点头,扑进他怀里说:“阿婆好凶。”
鲁子敬摸摸她的大头:“你小时候刚会说话的时候说,阿婆打你了。”
鲁越:“为什么是阿婆打你了不是打我了?”
鲁子敬:“因为那时候你“你我”不分,以为我们说你,你就是自己。”
鲁越这才笑了:“阿婆打你了,阿婆打你了。我好搞笑。”
鲁子敬:“好了快吃饭,吃完我送你去。”
鲁越:“爸爸你能来接我吗?”
鲁子敬只能说:“你放学早,爸爸接不了你。要不你在幼儿园多待会儿,等我来?”
鲁越:“不要,我不要最后一个走。”
鲁子敬:“乖乖去,今天周一要升旗,阿婆会去接你的。”
工作日的白天基本不用去学校,送鲁越去幼儿园后,倒是有大把时间可以自由安排;最大的不好是没有周末,别人休息他上班,可没办法,一大家子要养活,总要有所牺牲。
鲁子敬想起今天是猡小白满月,送完鲁越后去了趟超市,还买了只烤鸭,给姜小柔补充点蛋白质,顺带用美食愉悦她的身心。
没想到回家打开门,就听见姜小柔在那里发火,还在擦冰箱。一问之下,才知道原来是马红英冻了条鱼忘记了,今天不知怎地碰了下冰箱控制面板的温度调节器,鱼化了,血水把冰箱流得像罪案现场。
鲁子敬连忙接过抹布说:“我来我来,你去躺着。她年纪大了记性差。”
姜小柔不满说:“不知道说了她多少次,东西不要囤,她就是不听,每次都买特价促销货,一买还很多,吃一次就塞起来自己忘了,下次接着买。她还反咬一口说我为啥不记得。我都不在家一个月,怎么记得?”
鲁子敬:“我买了烤鸭你去吃点。”
姜小柔气鼓鼓的去了。
收拾完冰箱,鲁子敬走进厨房,看到一脸盆的水煮西蓝花,还有一段鱼。为什么是一段鱼呢?因为怕吃不完,每条鱼都要分两次吃,剩下一半冻起来,冻到能想起来的时候再吃。
中午,马红英迟迟没回来,鲁子敬和姜小柔就提前给鲁默过了人生第一个节日——满月。鲁默很高兴被大家围着,左看看右看看,还咧嘴笑出光溜溜的牙床来,很是好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