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务之急是先送这老者就医。”陆训面上不急,吩咐了人带那老妇去医馆,才娓娓开口:“贾掌门年轻性情是好事,但这临阳城,江湖皇权杂生,本就是敏感地带,如今低调行事,才能给百姓多一些安生。”
贾音音听完沉默许久,冷静想来陆训这么做确实有他的道理,若贸然打破江湖和朝廷的平衡,吃苦的自然是百姓了,是自己过于冲动了。
三人重新落座,陆训接着贾音音方才的话头,问她想问的什么?
“想问陆盟主,如今这世道可是你最初所愿?”贾音音说的是他们最初背信选择助新皇登基之事。不过她心里已经有了一个答案。
这次换陆训沉默,酒杯端着久久未送至嘴边,敛眉不知想了些什么脸上隐隐闪过丝丝悔意。
时九一口饮尽杯里的烈酒,冷冽的看着陆训,等他的回答。
“我也曾有过贾掌门这样年轻气性的时候。”陆训没有让他们等太久,长吁一口气,无奈释然:“年轻抱负是首位,老则纠对错。我现在能护住的不多,但若能护住的,也就不会在乎那些虚妄了。”
“武林得陆盟主主持,乃是一幸。”
告别陆训,从临阳出发再往东走就是皇城麓都了,城门杀手的事,陆训未曾没有主动提起,要说贾音音一点头绪没有那也不至于,只是还不知晓那些人杀她的目的,她现在无意追究,也就顺着翻篇了。
陆训倒是对二人寄予厚望,觉得江湖现状能被他俩改变似的,但又怕她半路嗝屁,明里暗里嘱咐她不要冲动,凡事小心要懂得隐忍继续藏拙云云。
她最做不到的就是隐忍,至于藏拙,陆训这真是误会她了,她如今压根没什么拿得出手的本事,自然也没什么好藏的,再藏就为负了。但面对陆训的期望,贾音音也不想解释那么多,点头应下。
“莲音宗有什么秘密啊?”出了临阳城,贾音音迫不及待的问时九的莲音宗的事宜,她只知道莲音宗很厉害,可这一路也没听人提起过它是个怎么样的存在。十分好奇。
时九留给她一个冷清的背影:“不知。”
“既然不知道。你干嘛拦着不让我说?”贾音音才不信这中间没有猫腻,凭她多年看小说的经验,这莲音宗莫不是个什么江湖谈之色变的邪教吧。要真是那她可不敢去了,马蜂窝还是留给男女主自己个去捅吧。
时九停下一双盛水的眼睛冷冷清清的居高临下看了她许久,讥诮的扬唇:“你大可一路留下标记,岂不更方便要你命的人提前埋伏?”
贾音音打了个寒颤,自觉缩着脖子靠时九近些:“咱们快走吧。”
陆训回了重匀派,只见正厅不知何时多了一个人,脸上的神色冷了一瞬,对上那人黑幽的视线,瞬时摆出一贯温和的浅笑。
“师兄怎么来了?”
座上林炳翀不紧不慢地品着重匀弟子送来上的好茶,吹开袅袅水雾看向他:“陆师弟近来可好?”
“哪里好得了。”陆训讪笑:“流民每日必增数百,我现在已经焦头烂额了,正想找师兄们一起想想办法呢。”
临阳城的情况他一清二楚,这些流民和虱子没有两样,一旦沾上甩都甩不掉,之后会被源源不断的黏上,自然不可能有帮忙的打算。
“陆师弟如此侠肝义胆,体恤百姓不愧是武林盟主,换了别人定做不了你这般。”
林炳翀放下茶盏,眼神带着威压盯陆训:“临阳城近日可有来什么新面孔?”
陆训面上依旧温和谦恭的笑着:“这临阳,可不就是天天都有新面孔?师兄想找哪个?”
林炳翀神色不耐的黑了脸,有的人盟主当久了就忘记自己原本有多少斤两了,充其量不过自己手上的一个傀儡,还敢跟他在这装疯卖傻。以弋阳现在的实力,踏平重匀也不在话下。
茶盏被重重搁在桌上,发出闷沉的一声:“我来这可不是想跟陆师弟你打哑迷的,咱们都是一条绳上的蚂蚱,我所做的可都是为了维系两派安稳,江湖安定,你自己要考虑清楚。”
“师兄的用意训怎会不知,可你问的是谁,师弟不敢妄猜。”知他贯会惺惺作态,仁义道德张口就来,陆训不以为然,面上疑惑更甚。
“望林师兄明示。”
“少山那丫头你可见过了?”
他这个师弟总爱不自量力,想装傻到底,林炳翀却不给他糊弄的机会,开门见山的逼问,倒要看看他还能装到什么程度。
陆训本就没有要装的样子,只是看不爽他的作派,明里不好得罪,只能暗里较劲,不想让他如愿。看着他乔饰的面容裂破,也就顺水推舟的不再装了。
“见过。”
就没了?林炳翀冷笑一声眼神不屑地等他接着说,却没有等来下文,当即黑着脸追问:“你对她有什么看法,可真像外界说的是个没有内力的废物?”
陆训这次倒没有故意吊他胃口,认真的思考一番后点头:“确实没发现这丫头有内力的迹象,像是刚入门。”
“少山竟真找了个草包?”林炳翀满眼怀疑:“青云你我是知道的,他做事不至这么没谱。”
陆训思索片刻,严肃点头:“我也认为原因必不可少这么简单。”
听他认同,林炳翀面上稍稍缓和了一瞬,接着又听到陆训一本正经地分析道:“或许是看中贾掌门少年侠气,忠肝义胆也不一定。”
“……”蠢货!要是他的弟子早就一掌招呼了。
谁会因为这些莫须有的原因就将门派交给个来历不明的女流?真是越活越回去了。
不和他在这个问题上浪费时间,林炳翀起身靠近陆训,压低了嗓音黑沉沉的眸子锁住他:“陆师弟还是上点心吧,宝藏之事闹得沸沸扬扬,武林各派都对少山虎视眈眈,若少山真相公之于众,影响最大的还是我们几个,其中的厉害关系你该清楚,如今最大的变数就在这个新掌门身上,怎么做,不用我说。”
“多谢师兄提点。” 陆训面色终于凝重了些许,不待林炳翀追问,主动开口:“据我所知贾掌门确实没有内力,倒是她身边那弟子,底子不错。”
见他终于开窍,林炳翀脸色缓和不了不少,搭着他的肩,难掩急切:“师弟和他交过手?”
“未曾有机会,不过看他的步伐像是随意杂学的,虽有点实力,也不足为惧。”
“如此我就放心了,他们可是往麓都方向?”
待到陆训点头后,林炳翀心中的石头总算落地了,不再久留。
陆训虽然优柔蠢笨,但看人还是很准的,之前听黄潜龙的话,他还怀疑过时九的身份,担心贸然出手会自损八百,所以一直没有插手少山的事,如今得到肯定他就可以安心了。
偏离了临阳,贾音音惊奇的发现,路上很难再见流民,俨然男耕女织,其乐融融,若不是亲眼见过临阳城饿殍遍野,哀声一片的样子,她或许就相信如今是处在一个国泰民安的盛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