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瑾之依旧在抽噎。
“爹，我舍不得你。”她低声啜泣。
“傻孩子。你有什么舍不得爹的？”顾延韬叹息,语气慈爱。
“爹，我舍不得您啊。”顾瑾之道，“爹。您答应过我，不管我惹多少祸。您永远是我的靠山，您都会罩着我的。”
顾延韬拍了拍女儿瘦弱的肩膀，微笑着，道：“瑾儿，爹答应过你的事，从来没有食言。爹爹一辈子最大的荣耀，就是养育了你。你大哥、二哥、你三姐，他们各自有自己的姻缘。你的姻缘还在，只要你好好的，将来的日子，咱们爷俩会过得更加舒坦……”
“不，我不要……”顾瑾之哭了起来。
她哭着抱紧了爹爹。
顾延韬的心,也跟着抽搐。
他摸了摸顾瑾之的脑袋，道：“你要学会坚强……你的娘亲，已经很辛苦了，她要替你撑着门庭，不能软弱……你要争取自己的幸福……”
“我会的。”顾瑾之哭着说。
父女俩絮叨了一番。
翌日清晨,蔡氏派人把宋盼儿请了过来。
“我昨夜做了噩梦。”蔡氏道，“娘，您说我是不是魔障了？我竟然梦到了老爷……娘，我是不是疯了？”
顾延韬的死，对蔡氏刺激太大。
宋盼儿反而平静很多。
她握紧了女儿的手,说：“不是你的错。你爹他早该走了，我们都没办法，何必怨天尤人。你要振作起来……”
“我会的。”蔡氏道。
两人聊了片刻，顾瑾之就醒了。
宋盼儿去给她端洗脸水。
顾瑾之则去找顾瑾瑜，想听听她的意见。
结果，顾瑾瑜也失眠。
母女俩坐在梳妆台前面。
宋盼儿的脸上，带着疲倦。
“娘……”顾瑾之轻轻唤她，“我刚刚做了个噩梦，我梦到了爹爹死了……”
宋盼儿的心顿时揪疼起来。
“瑾儿，你是个乖巧懂事的孩子，你千万不要胡思乱想。”宋盼儿道，“你现在还小，有些事你根本不懂……”
“我懂！”顾瑾之突然道，“爹爹是死在江湖杀手手里。他死了。他被人谋杀，我救了他……”
宋盼儿一愣。
她的嘴唇哆嗦着，眼睛通红。
顾瑾之的眼眸也赤红一片。
她继续道，“他是为了救我。娘。我恨他。我恨他为什么要挡刀，为什么要死在那个杀手手里。如果当初他不拦着，或者逃出来，他不会死。我恨他。娘。”
她猛然推开宋盼儿。往外奔去。
蔡氏追在后面喊：“七姑奶奶，你要去哪里？”
顾瑾之不理她，径直冲向了大哥的院子。
大哥顾辰之今日休沐，正在陪同妻妾喝酒说话，听闻妹妹闯了进来。
顾瑾之满脸泪痕，眼神涣散无焦距。
她跪在了顾辰之的脚边，哭喊：“大哥。”
顾辰之吓坏了。
宋盼儿随即赶了来。
她忙问怎么了。
宋辰之道：“妹夫死了。”
宋盼儿的腿一软，差点摔倒。
顾瑾之扶住了她。
蔡氏已经去打了盆热水进来。
她服侍宋盼儿净面梳发。
梳完了，蔡氏又吩咐丫鬟：“去把四姑奶奶请来。”
顾瑾之就拉住了宋盼儿的手臂，哭着摇头：“娘，我不要大嫂，我不要四婶！”
宋盼儿的眼泪掉了下来。
她紧紧抓住了女儿的手，不肯松开。
“娘，我真的不要四婶。”顾瑾之哭着道，“我喜欢四婶，但是我更喜欢你。”
宋盼儿心如绞痛。
她的喉咙像被堵住了。
半晌，她艰涩道：“好，娘也喜欢你……”
顾瑾之这才收敛眼泪，擦干了自己的眼泪，又帮宋盼儿挽髻。
梳头的时候，她的动作缓慢迟钝。
蔡氏在一旁看得心惊肉跳的。
等顾瑾之帮宋盼儿挽了头发，蔡氏道：“姑奶奶，您去歇歇吧……”
宋盼儿的手指尖，颤抖得厉害。
她的心里，也空洞极了。
宋盼儿的眼泪，滚落在腮边。
她努力深呼吸几次，道：“我再等等。”
她站在窗棂下，透过敞开的窗户，凝视着顾宅。
她在等顾煊之。
顾煊之从衙门回来，先去拜见祖宗牌位，换下官袍。
而后，他回房洗漱，吃了饭才来见顾瑾之。
“……我昨日听了你祖父的遗言。”顾煊之先开口。
他一张嘴，顾瑾之就哭了出来。
她捂着脸，呜呜咽咽哭得伤心。
顾煊之就拿了纸巾，给她擦拭眼泪，柔声哄劝：“不难过了。”
“我爹爹他怎么了？”顾瑾之抬眸问顾煊之。
她的眼眶红肿。
她昨夜一夜未睡，眼底有血丝。
顾煊之看到她这样，心疼极了。
“爹爹去世了。”他告诉她。
顾瑾之愣住。
她的表情，变幻莫测，似乎在酝酿什么。
然后，她倏然抬眸。
目光犀利而冰冷。
她看向顾煊之，道：“大哥，你骗我！”
“没有，我说真的。”顾煊之道。
顾瑾之咬了咬唇。
她的眼角，滑落了一滴泪珠。
“大哥……”顾瑾之哽咽着道，“爹爹他，不可能会死的！”
顾煊之的眼神黯淡了下。
他沉默了片刻，才道：“是，你爹爹他不会死的。他身体很好，每天都锻炼身体，怎么会那么容易病倒？”
顾瑾之的眼泪，就汹涌而至。
她趴在顾煊之的膝盖上，放肆大哭。
她觉得心脏被狠狠扎了几针。
疼得撕心裂肺，让她喘不过气来。
父亲死了，她居然毫无察觉。
顾瑾之哭了许久。
直到她渐渐止住了哭，顾煊之才轻轻拍她的背，安抚着她的情绪。
宋盼儿在一旁，也哭得稀里哗啦。
半晌，顾瑾之停止了哭泣，抬头，她的眼圈通红。
宋盼儿用帕子沾了水，递给了顾瑾之。
顾瑾之擦干净了脸。
“娘。我爹爹为什么要替我去送信？”顾瑾之问。
宋盼儿的眼泪，还挂在眼睫毛。
她的鼻音浓重：“瑾之，你爹爹临终前，叮嘱过你娘我，一定要照顾好你和大哥。若是他不在，你一切行事要谨慎，要孝顺祖父祖母。”
“所以，我要嫁的那个人，就是爹爹替我选中的。他怕我被人欺负。他知道我性格单纯，所以特意交待，只怕我受委屈。我爹爹真傻……”顾瑾之喃喃道。
她的声音，嘶哑而悲痛。
她的脸色煞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