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氏是长辈，不能对宋氏做什么；而顾瑾之则不同。
她不是宋盼儿的亲生骨肉,是抱回来的。
宋盼儿也不能把顾瑾之怎么样，反而惹得顾瑾之怨恨她。
蔡氏听了这话，露出了笑容。
然后，她突然道：“娘，我有件事告诉你。我的娘家嫂子，是个极聪慧的人，又是个有本事的。我的铺子里有个丫鬟，是嫂子身边的。嫂子跟我说了很多话。嫂子还说，她有个妹子，嫁到庐阳王府了。庐阳王妃是嫡亲的姑嫂，关系处得极好。”
庐阳王妃和蔡氏是表姐妹。
宋盼儿听了这话，微诧异。
“你嫂子有个妹妹？”她惊讶道，“她的娘家是谁？”
“我也记不清楚。”蔡氏摇头，“不过，她说是江南人。嫂子说,这次来南昌城做客。偶遇庐阳王妃。庐阳王妃和我说了不少的话，说她和我嫂子是表姊妹，很投脾气，约好改日请我嫂子吃酒……”
宋盼儿的心里，猛然咯噔了下。
她的面色瞬间变得惨白。
这件事,她根本不曾告诉过别人。
她也不认识蔡氏的娘家嫂子。
宋盼儿的脑海里，闪过无数画面。
“......那时候，庐阳王妃的侄女也才十岁左右，她们玩得挺好。庐阳王妃有了身孕，我去探视她。正巧她的嫂子和嫂子的侄女都去了。我在外屋坐着,没有靠近她们。她们说话我也听不清楚。”蔡氏继续道，“嫂子和侄女在那里逗留了小半个时辰。嫂子说，庐阳王妃的侄女特别乖巧，比她小姑还听话。她们走了，庐阳王妃还说，要送她们去国寺念经祈福。”
庐阳王妃的侄女，就是顾瑾之。
宋盼儿的心，扑通跳了下。
“我记性不好，忘记了她叫什么名字。”蔡氏继续道，“我只记得她穿粉衣裳，脸颊圆滚滚的，眼睛又大又亮。”
宋盼儿的心，砰砰乱跳起来。
她深吸一口气，稳住自己的情绪。
“她今年九岁了吧？”宋盼儿又问。
蔡氏点点头，道：“是。嫂子说，庐阳王妃的侄女，比她侄女年纪略大。她嫂子说了，庐阳王妃说，侄女八月份满七岁，就要及笈了。我想着，到了庐阳王府，肯定也是十五六岁了……”
她顿了顿，“庐阳王妃待她很疼爱，她的嫁妆丰厚。她的嫂子，是江浙商户的掌柜，家财万贯。”
宋盼儿的呼吸急促起来，额头渗出细汗。
她死死攥紧了手帕，整个人都在颤抖。
蔡氏察觉到了她的异样。
她忙扶住了宋盼儿的胳膊，道：“娘，你别吓唬我，我胆子小……”
她以为宋盼儿要吐血。
“……娘，我不想让您受罪了。”蔡氏道，“娘，我们就此作罢吧。横竖我已经是个弃妇了。如果您实在担心我的话，就把我打发了吧。”
宋盼儿的眼中泛出热潮。
她拉住了妻子的手，哽咽道：“你怎么了？我没事，没有要吐血的迹象。”
蔡氏狐疑看着她。
“娘，您是不是哪里难受？”蔡氏问。
宋盼儿摇摇头。
“那您到底是咋了？”
“没什么，就是有些高兴。”宋盼儿强忍着泪水，笑着道。
“……娘，您到底是怎么了，您快告诉我啊！”
宋盼儿擦干净了泪水，笑道：“娘真没什么。你放宽心吧。”
蔡氏心里惴惴的。
她不相信。
可是，见宋盼儿的神色，的确是没什么。
蔡氏松了口气，也不逼迫，笑着对宋盼儿道：“那娘好生歇着，我去看看锦绣。”
宋盼儿含笑点头，送她出去了。
蔡氏回到了自己的卧房，躺倒在**。
她辗转难眠。
顾家，似乎越来越不太平了。
宋盼儿的情况也很古怪。
宋盼儿的心思，蔡氏隐隐猜测到了。
顾延臻去世之后，宋盼儿的精力全部放在照顾顾延臻和程琅身上。这个时代重孝道，没什么事能让她分心。可顾延臻死亡的消息传来，她整夜整夜睡不着觉。
她常哭。
每当这个时候，蔡氏就劝她：“延臻泉下有知，也该安心。你好好的，他才放心呢。他最惦记你的。”
宋盼儿点头答应，却还是睡不着觉。
这种痛苦，蔡氏深刻体会。
所以，蔡氏一直不敢提顾延臻，因为害怕宋盼儿承受不住。
如今，她不再瞒着宋盼儿了。
她不知道，是不是要和宋盼儿谈一谈，告诉她实情。
若是她知晓，她能否承受？
蔡氏心里矛盾重重。
而这天晚上，顾瑾之仍是在做噩梦。
她做了好几次梦。
梦境都一模一样——顾延韬被砍成两段，鲜血染红了雪地。
她站在远方，看着他的尸体被抬进了棺材里，然后盖上了冰冷的白布。
那具尸体是顾延韬吗？
是他！
顾瑾之浑身战栗，她拼命的跑，拼命的追。
终于，她追到了那口棺材。
那是一口青铜铸造的棺木，棺椁漆黑沉静。顾瑾之趴在棺材旁，哭得撕心裂肺。
“爹！”她喊着父亲的名字。
棺材里，顾延韬睁开眼，朝她伸出双手。
顾瑾之扑入他怀里，痛不欲生，嚎啕大哭。
“瑾儿……”顾延韬轻抚她柔顺的乌发，眼角湿润，“别哭，爹爹在……爹爹一辈子很辛苦……可惜爹爹没用，保护不了你……”
顾瑾之伏在他怀里。
父亲胸前，带着淡淡药香，很温暖，让她止住了哭声。
“爹爹。”顾瑾之道，“你别死……我舍不得您离开我，您不许死！”
“傻孩子，人总会死的。爹爹早晚都是这么一遭。”顾延韬道，“爹爹活得够久啦，你长大了，要嫁给你哥哥、嫂嫂和侄女……”
“爹爹。”顾瑾之哽咽道。
她的声音嘶哑，哭得泣不成声。
顾延韬搂着她，道：“你别担心，爹爹没事……爹爹这辈子最幸运的事，就是有你这么个闺女。你虽然娇蛮，却善良，懂事……”
他一直在安慰女儿。
他希望女儿快乐。
“你将来要嫁给你大哥、二哥。你们三兄弟和睦相处，互敬互爱。等你们长大成家了，你们就知道，爹爹的遗愿是什么。”顾延韬慢悠悠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