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瑾之擦干净眼泪，哽咽点点头。
“哥哥,我懂。”她道，“父亲是不想我们难堪，不想让我们难堪。其实。他是真正为了我们好的。我不会辜负他的好意……”
顾煊之拥着她。
他也很感动。
这段时间，父亲和兄弟姊妹们的争吵，兄弟们的疏离，父亲的阴暗面，他全部看在眼里。
这些，顾煊之并非不能理解。
他也曾经有这么多的困惑。
他以前总觉得母亲不合适父亲。
可母亲待父亲很好，尽管她的脾气倔强，不服软。
她和祖父祖母都是那么要强，所以他很敬佩母亲。
如今，父亲变成了那副模样，他反倒有点同情父亲。
他们兄弟三人，父亲是最疼爱他们的。
母亲不是不爱父亲，而是太爱了,所以父亲一句话，她就妥协了，乖乖回到了顾延臻身边。
他也很羡慕父亲，能拥有这么美满幸福的婚姻。
可惜，父亲没有珍惜母亲。
他们母子三人,在府里的日子越发艰辛。
“父亲也是为了咱们。”顾煊之道。
他的声音也沙哑了。
兄妹二人抱头痛哭了片刻。
哭够了，顾煊之就让顾瑾之去歇息。
顾瑾之不肯。
顾煊之道：“你不睡，我也不会睡的。”
兄妹俩就挤到了**。
顾瑾之枕在顾煊之的腿上。
顾煊之搂住了她，拍了拍她后背：“别想太多了……你不是已经劝了祖父吗？他答应了……”
“嗯。”顾瑾之闷闷答应道。
翌日，顾延臻带着妻女去了顾家祠堂。
他跪在蒲团上,给列祖列宗磕头，说了昨晚想好的借口。
顾延臻告诉他的母亲，他们夫妻俩想重新拜祭祖先。
“我想和娘子单独呆一呆。”顾延臻道。
母亲犹豫了下，终究还是点头。
顾延臻就带着顾瑾之，往山上而行。
一路上，父女二人都没说话。
等进了祖先祠堂，顾延臻叫人搬了香炉来，点燃了供品，请列祖列宗们原谅。
而后，他们跪在灵牌前烧纸。
母亲站在他们身侧，默默垂泪。
“……母亲。”顾瑾之哽咽，“您不要怪罪父亲，他只是想要母亲好。”
“我没怪他，我怎么会怪他？”母亲抬眸，含泪的眸子里闪过几分决绝，“我是他的妻子。我既嫁给了他，我就认定了他。他要什么、他的责任，我都会承担。我没什么怨言。”
她这番话，说得掷地有声。
仿佛她是坚韧勇猛的战士，无论遇到什么危险，她都能顶天立地的活下去。
顾瑾之心里更酸了。
顾延臻也红了眼眶。
“……我不能拖累你。你爹爹他有野心，想夺取皇位，想名扬千古。可朝廷上，谁也不服他。你是女孩子，你的将来注定不能参政。他想让我做皇后。我拒绝了。他很生气，就要拿走我肚子里的孩子。”母亲道。
顾延臻和顾瑾之皆惊。
顾瑾之急忙问母亲：“母亲。您快说啊。您到底怀孕了吗？”
“还没有，可他已经查出来了。”母亲叹了口气。
顾瑾之顿时松了口气。
只要还没怀上，就没什么。
只要没怀上，一切都有机会。
“那就是假孕，或者药物假孕。”母亲继续道。
父亲的确有过这种念头。
母亲知晓后，吓坏了，偷偷跑出去打掉了。
“……后来。我就想通了。若是能顺利产下麟儿，我就安心养老；倘若不能，他也不需要再折腾了。
我这辈子跟着你爹爹，没享到福气。你是我唯一的指望，也是他最小的儿子。我希望你长大了，能孝顺他。瑾姐儿，听我的，咱们就留在京城吧。等将来……”
将来顾家有个万一，母亲不想让儿女们再去外地闯**。
他们留在京里，有个庇护。
顾瑾之摇摇头，道：“母亲，我不会留下来的。京里虽然繁华，可是风雨飘零。我从前没有经历，如今经历了这么多，更加不想留在京里受人欺辱！我要出去闯**江湖，将来有个功名傍身，才算有依靠。”
“胡闹！”顾延臻呵斥，“瑾姐儿，男儿志在四方。咱们读圣贤书，将来当官做宰辅；女子嘛，不必学那劳什子的诗词歌赋。我顾延臻就你这么一个女儿。女子当嫁入深闺，安稳度日。”
“父亲。”顾瑾之道，“你忘记了当初母亲的故事？女子也是人，我为什么不能出门呢？我是您的女儿啊。”
“你现在是郡主了，身份高贵，不比你从前差。”顾延臻板起脸，“你不许再任性。”
他说罢，不等顾瑾之反驳，又道，“我知道你恨我。可这件事，是我错了。”
顾瑾之怔愣。
她从来没有想过恨。
顾延臻是她的生父，她怎么会恨自己的生父？
“爹，这件事……”她欲言又止。
“我知道你怪我，我不该瞒着你。”顾延臻叹了口气，神色沉寂。
顾瑾之道：“父亲，不管您有什么苦衷，这都是您自己作的孽，我没资格说您什么。您也不必愧疚，更不必内疚。您把这一切揽到身上，您不觉得亏欠？”
她的语气冷静。
这样的态度，让顾延臻微讶。
半晌，他轻笑了起来。
他道：“是我糊涂，我的确对不起你们母子。我这辈子最亏欠的，只有你母亲。她从小娇惯我，舍不得我做粗活，怕我累病了。她是个温柔的女子。我也知道她的委屈……
当年你舅舅去世了，我一夜白了头，你母亲不仅不嫌弃我，反而宽慰我，鼓励我振作，支持我做官，帮助我，甚至连顾家的家业也托付给我。这些年，她一直是个温暖慈祥的好妻子。
可我呢，我不配当个丈夫。我不知道哪来的胆量和勇气，竟然害死了她……”
顾延臻说着，低声呜咽起来。
顾瑾之看他这般，也跟着落泪，伏在母亲肩膀上哭泣。
顾瑾之心疼极了。
她不知道父母到底有什么苦衷。
但是，顾延臻真正害死母亲的缘由，却被他隐藏得滴水不漏，不曾露出马脚。
而且，母亲也不愿意提及。
顾瑾之就猜测到，母亲可能并非真的死于难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