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元璋想起了岳武穆，不禁生出无限敬仰之意,不由得赞叹了一句：“古之名将，唯岳将军尔！”
他坐了一会儿，忽闻外面一阵喧哗，似乎有吵闹声传来。
朱元璋皱起了眉头，走出偏厅问道：“外面发生何事了？”
刘瑾道：“奴婢方才听人说，御医来请脉，却被拦了，说太妃病中，不宜探视。”
“哪个妃字？”朱元璋又问道。
刘瑾道：“还有谁，便是贤妃嘛。”
朱元璋想了想，点头道：“嗯……朕去看看。”
刘瑾忙跟上去。朱元璋步伐矫健，很快就出了宫室。
乾清宫的宦官宫娥们跪地恭送。
朱元璋穿过了宫室，往后面走，路过一座庭院时，忽然听到了一阵哭泣声,竟像是贤妃地声音。朱元璋停住脚步。
他仔细辨别了一下，确定那哭声是属于贤妃的。他不禁纳闷，心道：这女人在干啥呢？
他迈步走到廊檐下，隔着敞开地房门往里面一瞥，见到贤妃正伏案痛哭。朱元璋的脑袋顿时嗡地一响——只见一群內侍、太监、嬷嬷簇拥在床榻边,贤妃披散着长发，正趴在枕头上嘤嘤抽泣，一旁的小宫女则端详着她。
“贤妃，你这是怎么了？”朱元璋问道。
屋里的众人纷纷行礼叩首，贤妃抬起头,泪眼汪汪的模样，显得楚楚动人。她勉强挤出一丝笑容道：“臣妾没事……陛下来啦。”
朱元璋走进了屋子，贤妃又侧身拿帕子抹着眼睛，仿佛在掩饰自己地狼狈。
他扫视了一圈，目光落到那个宫女身上，疑惑道：“她怎么哭成这样？”
贤妃道：“她受惊了。”
“受惊？”朱元璋愈发疑惑，“何以至斯？”
贤妃欲言又止，过了片刻才说道：“臣妾昨夜梦魇了，今日才醒转过来。本来还好好的，却忽然间浑身冷汗，吓坏了……陛下恕罪，臣妾失态。”
朱元璋道：“朕不责怪你。你睡得好好的，梦靥也正常。朕不该来烦扰你休息，待你安稳了，再来看你吧。”
“谢陛下体谅，臣妾告退。”贤妃道。
两名宫女搀扶着贤妃离开，顺手带上了房门。
“陛下，她这是咋回事？”张永站在朱元璋身边，一脸茫然地看着门口。
朱元璋摇了摇头，“不知道，许是受惊了吧……”他看向张永，“你不必担心，贤妃不算什么大毛病，休养一段时间就会痊愈。”
张永拱手道：“多亏了陛下，才保得贤妃安康。”
“朕没做什么呀，这些年多亏了你在宫里照料贤妃和懿妃。”朱元璋随即便露出严肃神情，“只是朕近来颇为忧虑。”
张永愣了一下，立刻躬身道：“臣惶恐。”
朱元璋背负双手踱步到了窗台下面，凝视着外面。
他的眉头紧锁，喃喃道：“朕如今才感到，朕的政令已渐渐不适合用了。朝廷如今的制度越来越差，朕的权力也变大了，可能反倒掣肘了朕的决策，使朕不能畅所欲言。朕需要一种新的制度来约束朕，否则大事都要朕拍板决断，朝廷岂能运作得了？朕若执意如此，恐怕就不妙了。”
他缓缓吸了口气，“不如废除律例，另立新规矩罢。”
张永连忙劝道：“陛下慎言啊！”
朱元璋道：“朕是说真的，这些年一直没有这种冲突，便让朕觉得很舒服，不愿再提及那些旧制。现在看来不妥，得改掉了。朕还是得做点事才行。”
“臣惶恐……”张永慌乱地低头道。
朱元璋挥了挥手：“罢了，你且先回去吧，让朕静静。”
张永拜道：“臣遵旨。”便转身退下了。
他走出宫殿时，还忍不住回望了一眼乾清宫。那座宏伟壮阔的宫阙，似乎笼罩在迷雾之中，深不可测。张永心里想的却是另一件事：
“如果陛下真的要废除旧制，这件事肯定是要对内阁、吏部等重臣说的，他们未必乐意。毕竟这些年，朝堂上大大小小的事务，几乎全由吏部、内阁、工部三省共议；若革除旧制，这些人势必不乐意。
但陛下要推翻旧规，必须得到三省重臣的认同，才好动刀。陛下要杀谁呢？我这种阉人，根本不够格阻止陛下。只希望他能顾念我多年的恩德，给点机会罢，不然我的性命难保。
我只能祈祷，陛下仁慈些、顾忌一些，莫要伤及我这种无辜之人。”
这时他看到前方的院墙上有人影闪烁，似乎有人在窥探，便急忙加快步子走了过去，呵斥道：“何人在此偷窥？！”
院墙上跳出了两个黑衣男子，抱拳道：“启禀厂督，我们奉诏查办一桩盗窃案，刚刚抓获了一伙盗贼。”
张永诧异地盯着二人，“你们是锦衣卫？”
“正是。”二人答道。
张永皱眉道：“这么晚了查盗案，有什么事吗？”
其中一人迟疑着没敢吭声，另一人道：“陛下要亲审，厂督可否通融一二？”
张永犹豫片刻，说道：“那你们稍候，本官入内请示。”
他快步走到了房门前，叩门道：“陛下，锦衣卫抓捕了盗贼，要入宫询问案情，恳请通报。”
过了片刻，朱元璋在屋里说道：“进来罢。”
他打开房门，把张永放了进去。张永便在寝宫内单膝下跪，叩头道：“微臣参见陛下。”
朱元璋沉吟道：“张卿找朕何事？”
张永抬头看了他一眼，说道：“陛下，最近京师治安屡有不谐，不仅有盗贼，还有人私自贩卖火器，乃江湖宵小。陛下应早作防备，不能因此而疏忽大意，导致奸佞祸国殃民。”
朱元璋思索片刻，颔首道：“爱卿言之有理。”
张永松了口气，道：“陛下英明。”
“你起来吧，去查案。”朱元璋吩咐道。
“喏。”张永从地上爬起来，匆匆退出了房间。
朱元璋坐在桌案后面的椅子上，伸手按了按额头。他的目光投向远处的天空，天色已经暗淡了，宫里灯火朦胧，一切景象都被黑幕遮挡。
不久后张永又匆匆跑来了。朱元璋抬头看着他。张永躬身道：“臣幸不辱命，已捉拿盗贼三名，并交付刑讯司审讯。”
“哦。”朱元璋点了点头。
张永道：“臣先告退。”他走到门口时，转头又道：“陛下今日在乾清宫，不少御史与言官弹劾，说您擅专大权，不听谏言。臣斗胆请求，废除旧制。”
“废除旧制？”朱元璋道。
张永道：“正是。如今各部衙门的奏疏，陛下可先阅览过半，再传递到兵部、户部、吏部。如此一来，便避免了各部衙门的折子都堆积到皇城门楼上的尴尬境遇，更利于陛下阅读。当然，这也是臣的建议。”
朱元璋想了想，便点头道：“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