船夫、船工、商人、旅人,
还有三艘大船上的千金们、公子哥们,
在数百号人惊愕目光中,
顾梦长收剑入鞘,脸庞透着一抹凝重,
冲花船抱拳躬身,姿态卑微道:“道玄宗顾梦长,见过前辈。”
“请前辈原谅梦长惊扰之罪。”
吃瓜群众一脸懵逼之色。
旋即,一道道目光投向盘坐于花船甲板上的李乘风。
“这小哥好年轻!”
“前辈?不会吧!这后生瞅着也就十八九岁,比那位青年稚嫩许多。”
“嘘,噤声,传闻许多顶尖高手都有服食驻颜丹的习惯,这位只是表面看着年轻,保不准是位活了一二百年的老怪物。”
“你们仔细瞧,虽说模样看着稚嫩,可那双眼睛,深邃而沧桑,仿佛两口幽幽古井。”
曹府大船上,鸦雀无声。
一双双美眸,望着卑躬屈节的顾梦长,充斥着错愕。
锦衣华裳的公子哥,无意识张着嘴巴,满脸庞的难以置信。
“怎么会!不可能!”
曹琳感觉脑袋有些发蒙。
船夫船工们,商人旅人们,还有身边这些个好友们,
他们并不知晓顾梦长身份地位,
就算知晓,也是一知半解。
顾梦长,道玄宗大师兄。
道玄宗宗主,先天宗师顾满弓嫡长子。
即使摘掉这两顶,足以让无数人为之疯狂的高帽。
顾梦长自身,亦可称天骄。
武道外炼,一年入三流皮膜境,三年入二流筋骨境,七年入脏腑一流顶尖境。
内炼,三年入三流,七年入二流,十五年突破至一流顶尖。
整个道玄宗历史上修炼速度第一人。
这样的人,自有一身傲骨。
饶是见了武道内外俱是后天极境巅峰之人,顾梦长也不会称一声前辈。
“难道……”
曹琳怔怔望着花船上那张俊美面庞。
心海掀起波涛。
“难道他是一位先天宗师?!”
曹琳身旁,刘舒瞠目结舌,呆呆愣愣,仿佛一尊石像。
“那可是顾梦长,先天宗师的儿子。”
“竟有人能让他心甘情愿,弯下挺拔的脊梁,低下高傲的头颅。”
刘舒死死盯着那一袭青衫,心红眼热。
却说小小花船上。
船夫两颗眼珠子差点没掉地上。
自己这是载了一尊活神仙呐。
至于青衣少女,收起脸庞上的冷若冰霜,
极为勉强绽放一抹笑容,略显局促道:“怜星宫白筱筱,见过前辈。”
一个道玄宗。
一个怜星宫。
怪不得。
唉~
李乘风轻叹一口气。
自己就想安安稳稳吃块瓜,稀里糊涂就成主角了。
张了张嘴,却不知说些什么。
于是李乘风只好挥一挥衣袖。
仿佛在驱赶烦人的苍蝇。
“多谢前辈!”
抱拳恭敬一拜,青衣少女踏波远去。
至于顾梦长,保持拱手躬身的姿势,倒退了好一段距离,这才将腰直起。
脚尖轻点江面,直直跃上曹府大船。
“嘿嘿~”
偷偷猫在船舱里的朱逸群来到甲板上,冲李乘风伸出大拇指。
“前辈这手人前显圣,惊仙泣神,晚辈拍马不及。”
感受着从江面不同方向投来的,或羡慕,或畏惧的目光,
李乘风微微蹙眉,“真是麻烦。”
“前辈快看,那群小犊子鞋底抹油了。”
李乘风抬头望去。
却见霸占马蹄滩的三艘大船,正渐行渐远。
船夫们嘹亮的吆喝声,在两侧悬崖峭壁间碰来撞去。
大大小小上百船只,顺江而下。
……
曹府大船,厢房内。
顾梦长照着铜镜,伸出双掌,不断摸着脖颈。
身旁,曹琳疑惑道:“梦长哥哥,你摸什么呢?”
“琳儿,你看看我脖子上有没有剑痕。”
曹琳仔细看了几眼,道:“什么也没有啊。”
“呼~”
顾梦长长舒一口气。
现在想起来,犹令人毛骨悚然。
“梦长哥哥,你到底怎么了?”
看着忧心忡忡的曹琳,顾梦长解释道,
“方才,我冲怜星宫那女子劈出那一剑时,神识陷入那位前辈剑气幻境中。”
“剑气幻境?!”
曹琳不明觉厉。
“前辈那道剑气,上抵青冥,下至黄泉,仿佛一道落入人间的太阳光,似能撑开天地。”
“当时,我若劈下那一剑,一定会身首异处。”
顾梦长心有余悸道。
曹琳蹙眉道:“那位前辈,是在救怜星宫那个小贱人?”
顾梦长摇摇头,“前辈若想救她,早出手了。”
“那个白筱筱,最应该感谢的人,是那位将她拉上花船的船夫。”
曹琳好奇道:“梦长哥哥,先天宗师,真的很厉害吗?以至于你将姿态放那么低!”
顾梦长沉声道:“这么跟你说吧,那个白筱筱,可以一竿掀翻大船。”
“在你眼里,是否觉得很震撼,犹如仙人一样?”
曹琳轻点臻首。
顾梦长道:“掀翻大船,那个白筱筱得使出十成力。”
伸出手掌,端起红木桌上的青花瓷茶杯。
顾梦长道:“那位前辈掀翻大船,和端起一盏茶一样轻松。”
曹琳感觉呼吸有些困难。
“琳儿,你以后行事,需低调内敛。”
“不能仗着州牧千金的身份,骄傲蛮横。”
顾梦长语重心长道:“这位前辈的花船,今儿被你的大船堵了那么长时间。”
“这要是换作脾性暴躁的,满船人都得死尽。”
曹琳喉咙蠕动,狠狠咽下一口口水。
像是咽下一口岩浆。
“梦长哥哥,你的话,琳儿铭记于心。”
……
夜幕降临,花船停泊在白马江边。
船夫蹲在甲板上,双手紧紧握着船桨,双眼死死盯着岸边。
岸边小路旁,燃烧着一团篝火。
李乘风席地而坐,眼眸紧闭,修炼《藏剑术》。
朱逸群芝麻绿豆眼一眨不眨,盯着篝火上滋滋冒油的野兔。
一炷香功夫后。
李乘风慢条斯理。
朱逸群狼吞虎咽。
“老哥,真的不吃点吗?”
李乘风扭头望向花船。
船夫一个激灵,险先没跌进江中。
连连摆手道:“不吃不吃,您吃您吃。”
“唉~”
李乘风轻叹一口气,语气幽幽道:“高处不胜寒呐!”
“前辈,”
朱逸群吃干抹净,“还没问您,咱们去云州镜湖干什么?”
“杀人。”
“杀谁?”
“白莲教教主姜树露。”
“阿弥他娘个陀佛,前辈,你不是在跟我开玩笑吧。”
朱逸群震惊道。
“我的灵魂很无趣,所以没跟你开玩笑。”
李乘风云淡风轻道:“你若是怕了,随时可以走。”
“再者,是我杀姜树露,又不是你。”
闻听此言,朱逸群嘿嘿一笑,“前辈您放心,不论什么时候,逸群都是您最忠诚的狗腿子。”
李乘风忽然抬头。
朱逸群神色一凛,扭头望去。
却见小路尽头处的黑暗里,几团火光摇曳。
一道亲切声音,远远飘来。
“师父师父,等等徒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