龟兹城。
许钦明侍立在一个紫袍中年人面前，显得很是卑微：“建昌王爷千金之躯，怎么有时间来安西这偏远之地？”
建昌王，也就是正在替老婆馋李知秋身子的、千乘郡王武攸暨的亲哥，武攸宁。
和温柔近乎懦弱的武攸暨完全相反，武攸宁身上的皇族桀骜，甚至能逼得安西大都督许钦明喘不过气来：
“恭喜啊许大都督，碎叶城大捷，一举灭了葛逻禄人和突骑施人，陛下凤心大悦，让我前来宣布封赏。”
“许大都督，你可是得了几员猛将啊？陛下现在很好奇李知秋和贺拔延嗣这两个小将，已经派出不良人去查他们的底子——你对他们知道的多吗？堪用吗？”
许钦明侍立在一旁，数九寒天，额头上的汗也是一滴滴不停：“这...”
“不知道？”
“他们二人一直跟着韩将军作战，我...我还不曾...”
“那就是不知道喽？”
“这...是。”
许钦明心里有些打鼓——这位建昌王爷，未免也太难伺候了一些。
武攸宁睥睨地看了许钦明一眼，讥讽道：“文官出身，将不知兵，倒也无妨...”
“另一件事办得怎么样了？把那件事办好，哄得梁王殿下开了心，安西大都督的位置就依然是你的，没人动得了你。”
许钦明又是一阵沉默，脑门的汗更大滴了一些。
武攸宁面带不满之色：“你主动提出要把人给梁王殿下送去，这都多长时间了？居然还没动静？”
“梁王殿下专门收藏这位美人的阁楼都建好了！”
“许钦明，你莫不是在耍梁王殿下不成吗？！”
许钦明连忙告饶：“不敢！下官怎敢欺瞒梁王殿下？”
“那拜火教的长老已经去寻人了，要不下官再发鸽信，催一催他...”
武攸宁打断了许钦明的话，不耐烦地说道：“发什么鸽信，太慢了！”
“你带着圣旨，亲自去！把封赏的事儿给本王办妥当了，把帕夏公主给本王带回来！”
“还有，催一催我那弟弟，要带谁回洛阳就赶紧带回去，别再边关磨磨蹭蹭的！”
许钦明擦了擦额角的汗，说道：“是...下官一定办妥！”
碎叶城，李知秋戍堡内。
“阿嚏！”
“阿嚏！！”
李知秋揉了揉冻得梆硬的鼻子，在城头连连打喷嚏：“谁他娘惦记我呢？快过年了，也不说让人消停会儿？”
帕夏裹得跟个大熊似的，陪伴在他的身边，阴阳怪气地说道：“还能是谁，小兰呗。”
“薄情的郎呦，又是多久没有来过人家的闺房~”
李知秋吸了吸鼻涕：“别血口喷人啊，我跟小兰从来没去过她闺房，都是在外面。”
帕夏秀眉微颦，小心翼翼地把手伸出厚实的皮裘，轻轻捶在李知秋的身上：“要死了你！这话是能随便说的吗？”
“停，别说话，好像有点不对劲！”
李知秋忽然摆手，吓得帕夏像小鹿一样重新缩回了皮裘中。
帕夏怂怂地问道：“怎...怎么啦？哪里不对劲？”
“嗯...我仔细听一听......”
李知秋神情严肃地伸长耳朵，到处东听听西听听，听着听着就把头伸到了帕夏旁边，在她目瞪口呆中“啾咪”一口。
帕夏嫌弃地擦掉自己脸上的口水：“诶，你羞不羞，这大冷的天呢，万一口水冻上了怎么办？”
李知秋百无聊赖地说道：“没办法呀，站岗实在是太无聊了。”
帕夏抱怨道：“这么冷的天，真的有人会出来嘛？还刮着白毛风呢！”
李知秋神色一凛，打断了帕夏的话：“真的有！”
“吹号！吹号！突厥人来了！”
通过鹰眼瞭望，远处有三三两两的小黑点，正在大雪中快速奔袭。
如今突骑施人和葛逻禄人已经被剿灭，就算有剩余的部众，也不会选择在这种天气下出来。
能被李知秋戍堡发现的，也只有同样出现在西北方向的东突厥人！
李知秋笑骂道：“他妈的，这个默啜是真有种啊，老子们前脚刚平了突骑施和葛逻禄，他就把手伸过来了。”
帕夏面带担忧之色：“默啜啊？他很强的，在他的手下有二十名射雕手，都是能高空射雁的神箭手，还有骑兵五万，都是能弓擅马之人，即使我们拜火教巅峰时候，也没办法和他抗衡的。”
“他要是来了......你要不还是、唔！”
李知秋捏了捏帕夏的脸，轻笑道：“不就是个突厥可汗么？大唐能灭他们一次，就能灭他们十次一百次。”
他轻轻附到帕夏耳边，低声道：“说了这么丧气的话，回来我可要狠狠惩罚你。”
“七郎！带兄弟们看好戍堡，我去做了那几个哨子！”
李知秋跨马上鞍。
皮袄外面套着素白布料，乘在玉狮子上，与苍白的天空和大地融为一体，慢慢摸向突厥人的哨兵。
一百步...五十步...二十步...
“着！”
茫茫大雪之中，忽得溅起一抹鲜红，倏忽又消失不见。
“什么人？”
几名突厥哨兵抽出弯刀，四下打量着。
在传说之中，有为数不少的妖怪都像现在这样隐藏在白毛风中暗杀迷路之人。
今天真的遇到这种情况，即使是最精锐的突厥哨兵，心里也不免会打嘀咕。
趁着他们防备的功夫，李知秋已经分辨出了他们只来了五人，已经被自己做掉了一个。
“唏律律...”
玉狮子打了个响鼻，喷出的热气瞬间化作冰碴消失不见。
又是几道白光闪过，齐刷刷三颗人头落地。
“救命！救命啊！”
仅存的突厥哨兵根本分辨不出发生了什么，疯了一样抽打着坐骑，喊着救命朝远方奔去。
“小玉，追上他！”
玉狮子轻蔑一笑，奋扬四蹄，几个呼吸的功夫就让李知秋和最后一名哨兵平齐。
“嘿，别跑了。”
李知秋用半生不熟的突厥话打了个招呼，眼中伸出无形的触手，硬生生将那名突厥骑兵从马上拽了下来！
“别...别杀我！”
突厥哨兵颤巍巍地求着饶，
“不论您想要做什么？我都顺从，请千万不要杀我！”
李知秋用突厥语问道：“你们从哪里来？”
突厥哨兵老老实实地回答道：“我们是从葛逻禄人的领地来的，趁着白毛风，可汗带我们占据了葛逻禄人和突骑施人的牧场。”
李知秋一激动，手里的刀险些斩到这哨兵的脑袋上：“什么？！”
“老子们辛辛苦苦打的地，就这么被你们占了？”
突厥哨兵赶忙抱头蹲下：“别别别！别杀我！”
“你问什么我都说，请不要杀我！”
李知秋微微眯起双眼：“哦？是吗？走，跟我去碎叶城，把你知道的全部交代一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