碎叶城。
“娘的，来这么快......”
韩思忠面色阴沉地坐在明堂里，和李知秋一起烤着火盆。
李知秋好奇地问道：“将军，你早就想到了？”
韩思忠搓了搓手，深吸口气，说道：“正常的，草原上的牧民平时虽然热情好客，但抢起牧场来，那可是真要见血的。”
“像咱们这样，剿了葛逻禄和突骑施，东突厥人就会趁虚而入。”
“再剿了东突厥，过不几年，就又会有一批牧民出来抢占牧场，可能自称回鹘人，也可能再自称是突骑施人。”
“循环往复，没完没了——我只是惊讶于他们为何来的这么快。”
李知秋说道：“这么一来，咱们岂不是一不留神就会再次丢掉西域？”
韩思忠想了想，说道：“这不可能吧？自我朝太祖皇帝以来，我还没见过哪个番邦能捋大唐虎须的。来就来，听话就让他们放着羊，不听话一刀砍了也就是了。”
“知秋，你知道吗？我还是个小兵的时候，第一次出征就是跟随薛仁贵元帅讨九姓铁勒。”
“那时候，九姓铁勒拥兵十万，各个能弓擅马，来拒我大唐天军。那可是十万骑兵啊，跑起来地动山摇！”
“薛帅就乘在白马上，连发三箭，射杀三名敌酋，九姓铁勒闻风丧胆，西域一战而定！”
李知秋有些恍惚，来自后世的记忆告诉他，在短短七十年以后，在更东面的怛罗斯城，大唐会以丢掉西域作为序幕，开始这个庞大帝国的慢性死亡。
可是，这三年，这短短三年的记忆却告诉他，大唐，不可能输。
这就是大唐吗？
李知秋哈了口冷气，长叹道：“恨不能早生几十年，与将军一起见识薛帅的风采啊！”
韩思忠看着李知秋，语重心长地说道：“每次看到你驾着白马冲阵，我都能恍惚看到薛帅的影子。”
“如果不是年龄对不上，我甚至以为你是薛帅不甘心西域陷落，托胎转世，再入行伍来的。”
李知秋腼腆地挠了挠头：“我这点微末伎俩，怎么能跟薛帅比？”
韩思忠笑了笑，拍拍李知秋的肩膀，说道：“知秋啊，你是我捡来的兵，身家不明不白，既无父母也无兄弟。”
“我一直拿你当子侄来看待，我说话，你听不听？”
李知秋挠了挠头：“将军但有吩咐，知秋无不听从。”
韩思忠摇摇头：“不是吩咐——知秋啊，我老了，话多一点。”
“我说给你听呢，你要觉得对，你就听。你要觉得不对，你就当有年纪的人跟你说了两句闲话，也别往心里去。”
李知秋点点头，静等着韩思忠往下说。
只听韩思忠指着明堂里悬挂的地图说道：“你看，咱们年前一战，灭了突骑施和葛逻禄。”
“开春之后，我准备趁着春荒，去把东突厥也废了。”
“再往后，还有大勃律、小勃律，往西还有大食，往南还有吐蕃，有的是军功可以捞，正是大丈夫建功立业的时候。”
李知秋挠了挠头，讷讷道：“将军，我......我不想当兵了。”
......
韩思忠黯然：“我听说千乘郡王一心想带你回洛阳——你听我的，别去。”
“洛阳那是什么地方啊，连薛帅那样的人都站不住脚，我们这些小卒子去了又能怎么样呢？”
李知秋说道：“我也不想去洛阳，我想......”
“我想带着玉狮子，到处去走走看看，大唐的九万里河山，不看一看实在是可惜了。”
韩思忠盯着李知秋，严肃地问道：“你认真的？”
李知秋点点头。
葛逻禄和突骑施的威胁都已经没有了，只要等帕夏的势力找到她，自己就可以回到现代。
到时候直接消失于茫茫人海，说是去旅游，应该也不为过？
看着李知秋不似撒谎，韩思忠放下心来：“做个隐士也好，一辈子闲云野鹤，无忧无虑。”
“只要别去那龙潭虎穴，怎么着都能稳稳当当过一辈子，再让小兰给你生个娃，夫复何求呢？”
“帕夏那姑娘虽然漂亮，但人家是什么身份？你既然决定隐居了就少招惹她，省得惹了麻烦甩不脱身。”
李知秋点点头：“诶，我记住了——少将军近日还在读书吗？”
韩思忠脸色一黑。
李知秋好奇地问道：“不读了？”
韩思忠面色古怪地低声说道：“你小子戍堡里的女鬼到底有什么邪性的地方？韩永寿疯了，去驱邪的药罗葛也疯了。”
“一个整天说自己是儒道至圣，另一个整天说自己是魔法少女——药罗葛年纪比我都大，糟老头子一个，居然说自己是什么魔法少女？”
李知秋愣了一下：“这么严重啊？”
韩思忠说道：“可不是呗，现在这两个人每天站在菜市口，一个宣扬文宫之力，一个宣扬爱与正义。”
“还他娘的聊到一起去了，都说世界上有魔兽，需要他们的力量来驱逐。”
“哪他娘来的魔兽啊？老子打了一辈子仗也没见过魔兽长什么样！”
李知秋有些心虚地说道：“他们现在还在菜市口吗？我去看一看。”
韩思忠揉了揉眉心，摆摆手驱赶道：“去吧去吧，我想静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