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离了皇宫。
李知秋捏着袁天罡给的桃符,一路隐匿行踪,来在白马寺之中。
此时已经进入宵禁时分,万家灯火俱静,唯有一些深宅大院或者婚丧嫁娶的人家还有些热闹可瞧。
白马寺里却是祥光道道,彩霞纷飞,时不时有磬鸣之声与僧侣诵经声传来。
远远看去,当真是一处佛门圣地。
李知秋找到一个高处,用鹰眼四处观瞧,找到一处马厩。
果不其然,一匹高大的白马正趴在小母马身上奋力耕耘。
李知秋遥遥招呼道:“玉狮子,玉狮子!你爹来了!”
“唏律律...阿弥陀佛,施主从何处而来,要往何处而去啊?”
玉狮子动作不改,只是巨大的马脸上,此刻却是一副宝相庄严的样子。
李知秋走上前去,呼唤道:“快把马鞭抽出来,我是来带你走的!”
“阿弥陀佛...”玉狮子甩了甩头上飘逸的鬃毛,说道,“贫僧如今跟随薛师傅修行,乃是白马寺里的一匹白马,玉狮子乃是贫僧的俗名,施主还是叫贫僧的法名小玉吧。”
李知秋:???
“你让大和尚念经把你脑子念坏了?”
玉狮子打了个响鼻,说道:“那倒没有,这儿伙食实在太好了,小母马也多,我在这里很幸福,知秋,也祝你能找到你的幸福。”
“缘起缘灭,俱由天定,夏提雅失踪,贫僧尘缘已了,施主请回吧。”
“诶?”
不知为何,李知秋竟是有些失恋的感觉,不过既然玉狮子在这儿过得好,他也不强求玉狮子跟着自己出生入死,
“行吧行吧,你在这儿吃好喝好,看到你好好的我也就放心了——海德薇去哪了?”
玉狮子硕大的马脸努了努嘴,指向天空。
只见浑身雪白的海德薇正在白马寺的顶上,用它的喙轻轻敲着玉磬,用它独有的清冷声线唱着歌:
“第一最好不相见,如此便可不相恋。”
“第二最好不相知,如此便可不相思。”
“但得相见便相知,相见何如不见时。”
“安得与君相决别?免教生死作相思。”
李知秋嘴巴微微开阖,一口气差点儿没上来:“你们俩真行啊,一个当**僧,一个当仓央嘉措?”
玉狮子咧嘴一笑,大板牙即使在黑暗中也闪闪放光:“你去劝劝它,我就是想再玩儿两天,老海好像是真想出家啊。”
这歌是李知秋带着这俩活宝出去巡逻的时候唱过一次,没想到就让海德薇给记住了。
在白马寺顶上唱的这么深情,看来这小子还是有故事的。
李知秋道:“我去看看,你在这不要惹事,不然人家割你马鞭我都救不了你。”
玉狮子**一笑:“放心吧,一路从陇西跑到洛阳,我的脚力比在陇西的时候得到了更强的锻炼。”
“现在,我已经不是当初那个青涩的我了!”
李知秋眉毛微挑,双腿乏力,一路沿着白马寺的屋顶攀到最高处,海德薇依然在沉醉地唱着忧伤的歌。
“你干嘛呢?”
李知秋问道。
海德薇神情悲悯地说道:“我本以为只有吐蕃的佛门不清净,来到大唐能好一点。”
“没想到大唐的佛门,也不清净。”
李知秋神色诧异,问道:“这是什么意思?”
海德薇道:“你往下看。”
顺着白马寺顶的大钟朝下看,里面全是一丝不挂的大白和尚,有的站着,有的趴着,有的手中捻花单腿独立,有的高坐莲台,宝相庄严,表情都甚是虔诚。
而神情举止如同孩童的薛怀义就高坐在首座,身边侍立着五六个精壮和尚。
寺外听到的隐约的磬声,就是他们相撞所发出来的声音。
李知秋捂住自己的眼睛,无比渴望来一个神仙妖怪,让自己忘记刚才看到的这一幕。
还好没妥协,还好没妥协啊!
白马寺改名叫男酮寺好了!
这就是大和尚们说的一起讲经一起顽?!
原来是顽他奶奶的腚!
李知秋一个人坐在钟楼外面,感觉**一阵阵幻痛。
“呼...真是太邪门儿了,屮,再看一眼。”
再看一眼的时候,白马寺大殿之中供奉的弥勒佛居然诡异地抬起了头,与李知秋四目相对。
一阵恐怖的威压自祂双眼中扑散而来,冲得李知秋打了个踉跄。
这弥勒与在陇西时遇到的神明完全不同,仅仅是一眼对视,便让李知秋生出不可力敌的感觉来!
“这是什么东西?!”
李知秋抓起海德薇来转身就跑!
在他的身后,一声浑厚庄严的吟唱声传来:“唵!”
光着身子的大和尚齐齐跟着吟诵:“唵嘛呢叭哞吽~唵嘛呢叭哞吽~~”
仅仅一声,白马寺里金光乍现,无数经文驱散黑暗,李知秋顿觉每一步都有万钧之重。
“屮了,这是什么东西?”
李知秋回头一看,哪里还有什么白马寺大殿,整个大殿都变成了一尊胖大弥勒,**着胸,脸上笑吟吟的,一条金色的巨龙盘亘在祂的身边。
那胖大弥勒伸出右手,笼罩向李知秋。
只见那右手中间有一个巨大的“卍”字,随着手往下落变得越来越大、越来越大,在白马寺这块不大的地上,竟是生出了佛法无边的意味。
“我真是屮了,走哪都能遇到这种奇形怪状的东西。”
李知秋暗骂一句,眼中伸出无数触手,硬生生将那胖大弥勒的大手撑住!
“咔啦啦!”一声脆响,李知秋浑身肌肉暴起,筋骨齐鸣,方才短暂抗衡住那胖大弥勒的一只手。
一掌之威,竟至于斯!
李知秋呼唤道:“小玉,别玩儿了,快来带我一程!”
“唏律律!”
玉狮子一声长鸣,飞速跑到大手的范围之外,说道:“你撑着跑到外面来,剩下的交给我!”
它话音刚落,只听得胖大弥勒又吟诵一声:“嘛!”
吟诵之声如同洪钟大吕,震得李知秋脑袋“嗡”一下,浑身酥麻,险些摔倒在地。
“喝啊!!!”
李知秋将白日里从太平公主身上得来的龙气全部用上,短暂化身为明尊的模样,将巨手硬生生从自己头顶挪开。
“小玉,快来!”
玉狮子见机,连忙跑到李知秋的身边,伸头将他驼了起来,扬长而去。
白马寺中,薛怀义清澈的双眼中满是杀意:“居然有人敢来偷我的马!”
“杀了他!一定要杀了他!”
“所有人,都去追他!不杀了他不要回来!”
玉狮子一路载着李知秋奔向洛阳城外的郊区,直到看不到那弥勒大佛以后方才慢慢停了下来。
它打着响,鼻感慨道:“唏律律...还是跟着你混刺激,动不动就来个大的。”
李知秋问道:“你怎么过来的?”
玉狮子道:“老海在天上领路,我们一路跟着你的囚车就跑到洛阳来了。”
“来洛阳以后没有吃饭的地方,我就跑到白马寺里面去浑水摸鱼,以本马的英俊外表,只要往那一站,就不可能有人不喜欢我。”
李知秋心里颇为感动:“真是难为你们了。”
“唏律律~~~”玉狮子打了个响鼻,“既然知道我们辛苦,就去多给我找一些小母马来,八千多里地呢,可给我累坏了。”
李知秋拍了拍玉狮子的脖子,说道:“好,你想找什么样的我都给你找。”
一人一马说话间,袁天罡和李淳风的身影渐渐从树林里走了出来。
见到李知秋安然无恙,袁天罡宣了声道号:“无量天尊...你还活着真不容易。”
李知秋脸色一黑:“你信不信我弄死你啊?那里面有这么大个弥勒你不告诉我?”
袁天罡神色古怪地说道:“我要告诉你,你还会去?”
“锃!”
李知秋拔刀出鞘。
“将军且慢,将军且慢!”袁天罡讪讪说道,“这都是为了大唐啊。”
李知秋的刀拔得更长了一些。
袁天罡又道:“我知道你曾经用过一对可以伤到神的刀,现在没有了吧?”
“我可以给你一柄更好的。”
李知秋顿时把刀全收了回去:“嗐,你早说嘛,都几把哥们儿,哪用得着打打杀杀的。”
袁天罡手下一重,揪断了自己几根白胡子,尴尬地递给李知秋一把漆黑的横刀,说道:“这把刀比起拜火教的日月双刀来要强得多。”
“有了它,足够让你在那大弥勒面前拥有无伤逃跑的能力。”
李知秋脸色一黑:“仅仅是逃跑而已吗?”
袁天罡一不留神又拽断了自己几根胡子:“能跑掉就不错了,贫道派出去那么多刺客,你是头一个全身而退的。”
“那枚桃符是贫道和师弟专门炼制出来,压制弥勒用的,只有猛士和那弥勒正面对抗的时候,桃符才能暂时楔进弥勒的身上,暂时压制它吸收陛下的龙气。”
“李将军,你做的很好。”
李知秋扯了扯嘴角:“我谢谢你。”
袁天罡安慰道:“不要有小情绪嘛,如果这时候不能阻止祂,到了过些日子的无遮大会,祂就会大量攫取大唐的龙气,试图飞升。”
“到时候,不论祂能不能飞升成功,都会成为大唐的一大祸害。”
“李将军,你真的是在救万民于水火之中,不要因个人喜怒而误了大事啊!”
“哦呦我谢谢你。”李知秋阴阳怪气地说道,“救万民于水火之前连句实话都听不得,完事给我把破刀就打发了,道门弟子真牛比。”
袁天罡沉默了片刻,说道:“你要这么想我也没办法。”
“贫道与师弟一生清贫,唯有一本凝聚了我二人毕生心血的《推背图》还拿得出手,等阻止了无遮大会,我就把这本书送给你。”
按照之前的经验来说,这种特殊的典籍,都能给瞳术带来不小的能力强化。
李知秋听了颇为心动,点头道:“成交,谁反悔谁是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