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期此地忽相遇,惊喜茫如堕烟雾。——题记。
蓝桉谷。
天空澄碧,纤云不染。
桉缘树下摆放着一张书桌,上面置放着文房四宝和许多的奏帖文书。
竹卿身着淡绿色的长裙,袖口上银丝勾出几片祥云,底下是展翅高飞的长山鹊。衣领微窄,露出雪白纤细的脖颈,娇颜白玉无瑕,犹如凝脂。
她背靠树身,手上拿着缘簿无意识地垂落,双眸紧闭,眼下带着几分疲惫。
自从竹卿被奉为‘蓝桉续’后,整个南城之巅便遣散了许多人。
因此四周寂寥无人,她才能这般让自己偷闲一番。
和风送暖,拂过树梢,亦拂过树下恬静睡颜的少女。
竹卿手指微动,下意识地抓紧了手中的缘簿,秀眉微蹙,似乎对这扰人的微风有些气恼,但很快,她又安静了下来。
桉缘树上一点绿色银光漂浮竹卿跟前,转啊转,转了几圈。最后化为一个人影,人影有些许的模糊,却也能感受到是位极其美丽的女子。
只见她身着红衣,悄悄地蹲下身来,抬手轻轻地抚摸着竹卿的小巧的脸庞,红唇勾起,呢喃着:“已经长这么大了。”
熟睡中的竹卿似有所感,微微地蹭了蹭,明明只是一个虚影什么都感受不到,红衣女子还是会心一笑,眼神带着些许的宠溺,道:“还真是像以前一样。”
说完,指尖点上竹卿的眉间,绿色光点在她的眉间跳动了几下,随后迅速没入。
而后抬手,绿色灵力又如涓涓细流般找向了正在沉睡的竹桉,也同样地没入了她的眉心。
待做完这一切后,红衣女子的虚影愈发薄弱,她伸手又摸了摸竹卿可爱的发心,“蓝桉野蛮霸道,唯有长山鹊方可栖息肩头,青儿,能够拯救他的,只有你了。”
话音刚落,红衣女子便随着轻风的拂过而消散了。
竹卿眉头紧蹙,似乎陷入了无限的梦境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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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啪——”
一位身穿紫衣长袍的老者,仙风道骨,鹤发童颜,浑身上下有一种说不清的气势,此时他手里握鞭高高举起,一下又一下地抽打着身着玄衣的少年,一下又一下。
少年一身玄衣眉目清洌如画,惊鸿入了眼,即使双膝跪地,鞭子一下又一下地抽打在他身上,哪怕带出了几滴殷红,他却不知疼痛般依旧身姿挺拔。
这时,一位长相绝美艳丽,身着红衣的女子施法而来。
她手里碰着一颗巴掌大的蓝色的圆溜溜的蛋,她本眼里欣喜,嘴角带笑。
瞧见这一幕时,笑意瞬间淹没,小心地收好手里的蛋,只身挡在少年跟前,抬手硬生生接下了凌厉的刺鞭。
“你在干什么,桑蔺!!!他现如今只是一名孩童。”
父神桑蔺嗤笑,本不予理会,却瞧见女子抓鞭子的手一抹艳红,终究松了手,头也不回地进屋去了。
桑榆瞧着,抿了抿唇,转身看着身上满是鞭痕的少年,眼底满是复杂神色。
她缓缓蹲下身子,从怀里掏出了金疮药放在他的手边,随即又想了想,掏出怀里的那颗蓝色的蛋,小心地放进他的手里。
抬手有些怜惜地想摸摸他的脑袋,却被躲开了,手僵在原地,无奈轻叹,“你且去那灵溪洗洗吧,洗干净了再抹这药。”
说完,便转身进了屋。
屋内还有另一个少年,他白衣翩翩端坐案前,手里执着一本书,认真阅看。
听见声音,立即放下手里的书本,起身行礼。
还未来得及开口,父神桑蔺便越过他入了内殿。少年眼里闪过一丝的受伤,还未来得及掩盖,桑榆也跟着踏入了殿门,少年连忙再行礼。
桑榆也已经匆匆而过了,白衣少年双眸微颤,薄唇紧抿,眼里的受伤转为了不甘。
明明他最是刻苦,明明他最是听话,明明.......可父神与母神的目光依旧不会落到他身上,无论如何.....
内殿。
“孩童?桑榆,他是魔,他的力量如今尚且你我能抵抗,可将来呢?”桑蔺说。
母神桑榆闻言,垂下了眸,“可桑蔺,世间本无魔,这些不都是你我造成的吗?”
“就是因为是我们的过错,所以我才想着弥补不是吗!!”桑蔺神情激动,“可他不生不死不灭,哪怕我们给他造了个肉体,也依旧消灭不了他。”
“那就让他活着,桑蔺,人心可怕,人心柔软,只要我们教导他一心向善,只要他生了心,总会有转机的,不是吗?”桑榆道。
“桑榆,魔是不可能有心的,若有,那日世间也不会宛如炼狱。”
“我知道,可我们别无他法,不是吗?”桑榆尽量地安抚着他,温声劝导。
桑蔺闻言,沉痛地闭上了眼,不再言语。
桑榆瞧着,知道他是听进去了,遂也沉默了。
二人皆沉浸在悲痛之中,都不曾注意到门后闪过的一抹白影。
良久,桑榆退出了殿内。
白衣少年立即拱手一礼,出声唤道:“苍梧,见过母神。”
桑榆闻声一楞,这才注意到他,略带歉意,微微一笑:“苍梧,近来修炼可吃力?功课可有不懂,若有,要记得勤学好问。”
苍梧闻言,当即恭敬回道:“苍梧谨记。”
桑榆闻言,满意地点了点头,对于面前的少年,她没什么好说的。
因为他本是桑蔺的半颗心,身上的有情道,更是桑蔺毫无保留地传授与他的,只因神界如今无人可继位。
没了修为的父神桑蔺只能改修无情道,又遇上了外面那个束手无策的少年,才会成为如今这般偏激的模样。
叹,叹,叹。
灵溪旁。
玄衣少年缓慢地走到了溪边,每一步都撕扯着身上的伤口,血嘀嗒嘀嗒得落在了来时的路上。他眼底毫无波澜,宛如死水。
行至溪边,他俯下身将药瓶放在石头上,又瞧见手里背塞进来的蛋,沉默了半响,便将蛋与药瓶放在了一处。
随后,身上破烂地衣服也不脱,便“砰——”得一声,一头扎进了溪水里。
任由溪水钻进鼻腔里,他喜欢极了这种窒息的感觉,这种感觉大概便是他们口中的消灭或死亡吧。
岸上,那颗蓝色的蛋,被这巨大的入水声吓得颤动,溅起的溪水打到了蛋壳上,光滑的蛋面上出现了一道裂痕,蛋,抖得更厉害了。
突然“啪——”地一声,从石头上摔下,彻底裂开,露出了里面的活物。
似乎是只毛没长齐,眼睛还没睁开,只有两指那么大的小鸡仔。
只见它头触及地面脑袋顶着蛋壳,没有毛的身子被一大块蛋壳压住。
突然间,没了蛋壳的庇护,它害怕地颤抖着身子,不断地尖叫着。
幼崽本身嗓音尖细,穿透力极强。
沉浸在水里喜欢窒息感觉的少年,被这尖叫声吃透耳膜,眉头紧蹙,这里除了他们之外,还有活物?
少年这般想着,不禁有些好奇,可他又不想出这水里,遂不想理会。
无奈,那尖叫声越来越骇人,越来越悲凉,勾得他好奇心越来越重。
猛得钻出水面,从水里伸出双手,抹了一把脸。
游至岸边,两手一撑,便上了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