荆州之战事,天下瞩目。
百万大军形成钢铁洪流,摧枯拉朽,以视死如归的气势想瓦解太子的中州铁军。
“杀,收复江城,收复荆州,至死方休!”
江城北,林孤生也带着十万大军杀来。
如今的林孤生因为东借给他的力量,使其强行跨入“超凡入圣”的行列,非比寻常,一跃而起,造化神枪携卷漫天枪芒,只一击,便使得屹立千年的江城北关四分五裂。面对林孤生惊天地泣鬼神的强势一击,大军得以**。
两军不计后果地展开血战。
太子很快发现了林孤生的踪迹,眼神会意,退到了城楼上,二皇子一步跨出,倏忽间璀璨现身,只是平淡一掌,宛如雷霆大作的雨夜中,有蛟龙狰狞地吞云吐雾。
“殿下,我感受到了,您的心跳的很快。”魏小晚轻轻拍着太子的后背。
太子苦涩一笑:“是啊。”
“您是在害怕吗?”
“不,我是在心疼。”
“心疼什么?”
太子怅然若失,此役,林孤生必定是强弩之末,再也折腾不起什么浪花了,他不可能赢,纵使此役过后中州铁军也将消耗殆尽,但他不在乎,他要回天下城了,带着他不世之功勋和荣耀回天下城了。
但是,他不能让二皇子也跟着回去。
半空中。
二皇子不骄不躁,心意所至处,便是一抹长河落日般璀璨的拳意,他的武途,令人骇人。
城下,大战还在继续。
随时有士兵倒下,又有士兵疯狂着、呐喊着宣泄着心中的恐惧。
太子惨然一笑,伸出手挡住魏小晚的视线,轻声道:“别看,会做噩梦。”
魏小晚的确是俏脸惨白。
号称百万大军的荆州士兵,纵然是钢铁洪流,在真正以武力冠绝天下的中州铁军面前,也逊色太多,被杀得人头滚滚,尤其是在看到统帅不敌二皇子的时候,更是一股绝望之意升起。
“哎,毕竟几人得真鹿,不知终日梦为鱼啊。”太子感慨,看向城下浴血奋战的士兵,目光炙热:“他们应该是我的子民,不应该这样仇视我,可惜,他们被蒙蔽了双眼。”
战火绵延数十里。
最终也只是惨胜。
但都不重要了。
“咻——”
忽然,就在太子胡思乱想之际,顿感一股不安,他被一抹杀机锁定,无法逃逸,瞳孔中,一枚箭矢不断放大。
“嘶——”
他直吸凉气,捂着肩膀,一枚古拙的箭矢深深穿透了他的胳膊,他疼地呲牙咧嘴,但很快强忍着。
有士兵发现了太子中箭。
“只管厮杀,不必管我!”
太子忍着疼痛怒吼。
魏小晚一脸心疼,死死抱着太子,想为他清理伤口。
极远处,一匹战马上,齐振国祭出逐日弓,见太子失去了目标,又把箭矢对准了天空中的二皇子。
二皇子被杀机锁定,冷笑一声,傲然一笑,身轻如燕,几乎化作寒芒,想隔着数里地强势镇杀齐振国,林孤生哪里能让他如愿以偿?造化神枪一动,气态森寒,二皇子一跃而起,随意躲过,漫天的枪意临近大地,十数尸体砰然破碎。
战事焦灼,但中州军太强了,荆州军不敌。
“大帅,速撤,我来掩护你!”齐振国摇摇晃晃站起来,弯弓,要给予城墙上的太子最后一击。
周晓鞍意识到这样下去迟早全军覆没,高呼撤军!
林孤生踉踉跄跄爬起来,一咬牙,只能撤。
可惜进攻容易撤军难,中州铁军压倒性攻来,无数荆州军死于剑下。
太子冷冽着目光,居高临下,看着逃窜的林孤生,隔着数里,两人四目相对。
“杀!”
天授一十九年十一月十四日,荆州军全线败北,大军沿途撤离十堰,被大军追赶,丢盔弃甲,最终被打散了。
大军撤离时走散,被逐个击破,林孤生带着残部千余人被红麝的八万中州铁军围至宛城。
“格老子的,这伙押粮军真他娘的能跑,屡次三番!”
柴山盯着地图,听着手下汇报,说是几次伏击,都没捉到南歌子,反而还和一起追杀的中州铁军爆发了冲突,死伤三千余人。
范珂看了一眼地图,说道:“将军,我大概知道敌军撤离的方向了,将军可取消一路伏击,集中所有兵马,只是……”
他还没说完,一军士匆匆走来,跪下行礼:“启禀将军,探子来报,荆州军百万大军被太子击溃,下将军齐振国被乱军砍死,林孤生带着残部千人被逃向宛城。”
“什么?”
柴山大喜过望,连带着范珂的话都忽略了,“哈哈哈哈,林孤生啊林孤生,百万大军都给你拼光了还吃不下中州铁军,真是废物。”
同时,他也心里一凛,有些畏惧,中州铁军,号称铜墙铁壁,举世无双,果然名不虚传。
太子凭借此役,算是彻底稳住了他的皇位。
不过也好,想来此役中州军必定元气大伤,正好让他们益州军捡了便宜。
“好,荆州军全面败北,怪不得这伙贼军不去十堰,敢情是拿着这批粮草跑路,意图死灰复燃,哼哼,走,我要亲自去抓这伙押粮军。”
……
并州丛林。
南歌子带着三万士卒一路翻山越岭,数次躲过了伏击,刚得知汇报,说是有几股追兵来了,副将问军师该怎么办。
“军师,我军马上进入西域了,中州铁军放弃了追赶……”
南歌子闭上眼,叹了口气,他当然知道荆州军不可能战胜中州铁军,此役,一定是溃败,他之所以这么做,是吸引一部分中州铁军,为林孤生撤退争取时间,同时,也吸引左怀玉的目光,只要益州军花时间追赶他,那就会失去在并州战场的优势,既然荆州军覆灭,且中州军元气大伤,左怀玉一定会出兵荆州,只要他拖延住太子,林孤生就有卷土重来的机会。
众人又行了十日。
益州军穷追不舍,即将追上来了,此时天意渐冷,有了入冬的迹象。
忽见前方山峦起伏,在幽暗中连绵不断的山峦,时隐时现的雾气,十分陡峭,又峥嵘险峻,像是插在众人眼前的剑锋。
南歌子推断了一下时日,皱了皱眉,计划里,并未有这座大山,于是问道:“我们到了哪里?”
副将展开地图,说道:“军师,前方是终南山。”
“终南山?”
南歌子轻轻咀嚼了这个名字,忽然大笑起来。
“军师何故发笑?”
“我李丰号南歌子,这里叫做终南山,看来,是天要亡我。”
众将士面面相觑。
“不逃了,诸位,荆州已经沦陷,不必再逃了,和益州军血战吧。”
……
宛城。
林孤生带着残部千余人逃亡,在官道中,林孤生忽然看到天空中一一颗流星划过,不知为何,他急忙摸出来怀里的南歌子之前给他的信,他泪流满面。
“先生,您失约了。”
逃亡途中,他从周晓鞍口中得知了南歌子的计划,他从如梦初醒,军师是以自己为诱饵,牵制住了一部分中州铁军。
可惜,纵然如此,荆州军还是无法战胜中州铁军。
“公子……”
初雪轻轻拍着林孤生的肩膀。
漆黑的山林中,千余疲惫的将士们默默看着这一幕。
百万大军溃败……
这一役,中州铁军也几乎被瓦解,此役,动摇了大凉帝国的根基,付出的代价也是极为惨重的。
……
江城。
太监王安正为太子清洗伤口,涂抹膏药,他听着橙汁的汇报,也是倒吸一口冷气。
此役,中州铁军几乎全军覆没,只剩下了红麝带领的八万铁军。如果红麝没有参与围剿南歌子,林孤生一定插翅难飞,不过也无所谓了,红麝带着铁军已经将林孤生困死在了宛城,想必林孤生距离死期不远了。
“传令红麝,围而不攻。”
王安不解,擦拭断玉膏的手略一顿,“殿下,为何不令红麝全面进攻?岂不是更加十拿九稳?”
太子笑了:“王安啊,我是担心红麝。林孤生是大圣,武力不俗,如果真要血战,这八万铁军虽然能吃得下他,可也要付出惨重的代价,如果中州铁军名存实亡,我该如何重建大军?起码,铁军不能亡。”
王安若有所思,他心想那为何不让二皇子带兵去?
“如果要围剿敌人,即使有必胜的把握,也一定要留一个缺口,给一个机会,一个他以为还有生还可能的机会,当然,只是他以为的机会。如果身处逆境,他一定会作困兽之斗,会拼死挣扎。百万大军都败了,林孤生的信仰败了,他死,只是时间问题。”
王安明白了。
太子眼中闪烁寒芒,又说道:“至于我为何不派子钺去,你知道为什么吗?”
王安诚惶诚恐,赶忙跪下:“殿下,奴才不敢知道。”
“无碍,你是我最信任的人,如果子钺离开了我,我再也没机会了,等荆州稳定下来,我就要回中州了,这是唯一的机会。”
唯一的,杀二皇子的机会。
只有姬子钺死了,他才能安安稳稳坐上皇位。
因为二皇子太优秀了,令他感到不安。
……
宛城。
中州的十二月已经很冷了,早上林间结霜,又冷又潮。将士们在这种严苛的环境,又因为吃了败仗,一连数日的逃窜和奔波,战意低昂,唉声叹气,并且一早上就有士兵汇报说昨夜冻死了四名士兵。
初雪抱着怀里酣睡中紧紧闭着眼像是做了噩梦的林孤生,叹了口气。
人断粮谷,马无草料。
连一堆火,也成了奢侈。
“子依,四月……”
林孤生猛然惊醒,发现天色昏暗,泛起鱼肚皮,漆黑的林子里,都是饥饿的疲惫的士兵彼此靠着搀扶着。
山林冷清,时而传来鬼哭狼嚎般的凄惨叫声,将士们灰头土脸,互相靠着取暖,他们的眼里,是信仰的火焰熄灭后的灰烬。
“将士们,对不起,是我,是我无能,不能把你们平安带出去。”
林孤生站起来,看着这些残部,满怀愧疚道。
百万大军都败了。
现在说什么都没有意义了。
萦绕着将士们脸上的是麻木,是沉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