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人英明。”
邓宗弼心悦诚服。
通人心，明天时，晓地里。
如果不是真的不通临阵调度指挥，邓宗弼实在没办法把陈冲当成一个军事苦手。
“我也只是擅长纸上谈兵，真到了临阵决断，还是得靠伯翊你们啊。”
话说的有谦虚，但也是事实上。
陈冲有点不甘又有点苦涩。
临阵指挥作战，真不是他多看几卷兵书，再上几次战场就能玩明白的东西。
就算柳青河一战，他也不过是下达方向性命令，怎么指挥军队应变，依旧得靠统兵将校来完成。
临阵指挥这东西要么是真跟卫青霍去病一样有天赋，上手就是随意搓圆捏扁，要么就是得靠一场一场的实战聚沙成塔的慢慢去积累。
纵观两宋两百多年，宗泽只论军事天赋堪称是点满了，哪怕不是第一也是数一数二的。
唯一能压宗泽一头的，恐怕就只有辛弃疾跟南宋末的文天祥了。
可就是这样的宗泽，一样有初次领兵上阵差点连命都丢了的大败吗。
岳飞光辉璀璨，早年在河北从军也是吃过不少败仗，等到了南宋完颜九妹时期自己统军了，一样有失地待罪的时候。
古代军队的指挥，是没有专门的系统性书籍可以学习借鉴的，只能自己上手去实操才行。
哪怕陈冲抢了完颜闍母一次，弄到了很多大怂皇室典藏的历代兵书，可那些兵书都是大家著作。
大家嘛，写兵书当然不会像孔夫子那样笔削春秋，微言大义，都一样也有自己的骄傲，编写兵书都是字字珠玑，高屋建瓴的。
至于具体的临阵指挥，呵呵，那不是有手就会的东西，还需要专门花笔墨去记录吗？
老夫不屑为之！
大概历代著作兵书的兵家之圣，也就戚继光的纪效新书，练兵记会写的面面俱到的接地气，甚至连怎么造地雷都手把手教你了。
毕竟那位是能屈能伸的兵家异数，能毫无负担给张居正上书拍马屁，起笔抬头必然是顶上老大人，我又弄了什么什么壮阳秘宝敬献的大佬。
至于现在，面面俱到连临阵指挥都细节记录描写的兵书，对不起，陈冲翻遍了抢来的皇家图书馆珍藏，一本没有。
“大人虽不通临阵，却有将将之能，不逊古之汉高祖！”
邓宗弼毫不犹豫的给陈冲好高的一顶高帽。
“过了，过了，伯翊奉承太过，此话出自你口，入得我耳，出了这个大门，就绝不许再说了。”
韩信点兵，多多益善，刘邦将将，识人善任。
这个典故陈冲自然是知道的。
但就是因为知道，才心里受用的同时，比较严肃的告诫邓宗弼出门不要乱说。
现在不是后世那个全面开启民智的时代，刘邦的黑历史被扒拉到底掉，现如今刘邦的历史地位可是很高很高的。
历朝历代的开国之祖中，鲜少有能够跟刘邦相比的。
而且这个比喻也通常怀有别样，却众所周知的深意。
什么样的人，能跟刘邦这个两汉开国之祖相比呢？
邓宗弼这是隐喻他排斥的那个隐皇子的身份啊。
就很头大。
开国当皇帝什么的，别说现在八字没一撇根本不是考虑的时候，就是有朝一日真的成了，他陈冲按照潜规则给自己认祖宗，宁愿认篡国代齐的田陈，也不认赵老狗家的一堆玩意。
谁稀罕屎里淘金谁去认吧。
“是末将失言，以后绝不再提。”
见陈冲严肃，邓宗弼尽管觉得没必要如此避嫌，但还是郑重的答应下来。
也许大人是有不得已的顾虑吧。
毕竟如今太祖一脉也只有大人一个成了气候，其他诸王仍旧是太宗一脉，过早的对外表明身份，恐有围攻不测风险。
大人果然还是一如既往的稳重，实在是天纵之资。
信念转动，邓宗弼越发坚定看好陈冲起来。
跟着这样应该意气风发，却选择步步为营的大人，未来可期！
“伯翊你……算了。”
身为武将的邓宗弼并不擅长隐藏心思，眼神很轻易的就把心理出卖给了陈冲，可怕越描越黑，陈冲哪怕看破了也只能叹口气选择揭过这个话题。
“伯翊，朱瑾等江南买主承付的粮秣，还需要你继续跟进。这是我军目前最大的根本，一日不彻底将所有应得粮秣入库，一日就不能放松。”
陈冲声神并重的郑重交代。
朱瑾背后的主家主动示好加价一成，加上后续的兵械铁料交易，这一次起运完成至少也过三百万石的粮食，绝对绝对是重中之重，战略根基。
完颜挞懒的攻击相比起这个来，都显得渺小不那么需要重视了。
手里有粮才能心里不慌。
一切战略图谋，都需要这笔巨大的粮草来作为根基支撑才能大刀阔斧的去进行。
不然就算地方占领下来，也只是自寻烦恼，自找麻烦。
“我知此事与你来说是大材小用，甚至强人所难。但伯翊，如今能担纲此任的人，遍观军中上下也唯有你了。”
郑重交代完，陈冲又略带诉苦的继续。
买家是邓宗弼找来的，手下没有堪用的文官，陈冲只能继续让邓宗弼继续兼职转行来当这个商人。
“末将明白，请大人放心！事关重大，末将定当全力为之。”
心有抗拒，但晓事情轻重，邓宗弼还是接下了这个让他别扭无比的买卖任务。
“好，辛苦伯翊。等太后从汴梁的封赏到了，我定为伯翊请功！”
还是白身，当着金国官跟通缉犯的陈冲再高兴，也只能这么给邓宗弼开空头支票。
不过也快了，宗泽给赵老狗扶灵，恭奉孟氏凤驾回京的消息已经传到他这里有好几天了。
汴梁错综复杂的乱局还需要一些时间去处理，等一切都理顺了，该给他的酬劳封赏肯定就会来了。
到时候他就能名正言顺的给部下上疏请功了。
当初拉出那么大排场送孟氏，痛快的请宗泽来奉驾，可不是单纯的利用完孟氏的影响价值安稳军心，再甩手撇清掣肘那般肤浅。
能给完颜九妹制造麻烦的事情，陈冲不介意做，而且愿意努力去做到尽善尽美。
冲封丘是一手，送孟氏同样是一手。